【曉荷*人間百態(tài)】我的打工途經(jīng)(散文)
家族里面,兄弟幾個,論起職業(yè)行當來,我應該算得上工作之最了。提泥搬磚打零工可謂涉足之眾多。這對于自己本不是引以為豪的的事,但它們是我走過,經(jīng)歷過的,是我三十歲之前無法更改的人生軌跡?;厥鬃哌^的路,我愿拿出我的拙筆,用回憶的姿態(tài),寫一寫當年的我,或者說那些年的人生閱歷。
一
我的打工之初是從中學結業(yè)后開始的,準確的來說,中學畢業(yè)后,在家無所事事后起步的。當年,大抵是九九年的時候,我告別了校園生活,進入了單調(diào)而乏味的農(nóng)活日子。中學結業(yè),我剛好十八歲。在那年月里,按國家法定,我已是成年人了,但在父母眼里,我尚且還小。很多自己想干的事,父母總是百般阻撓。也許這點是出于父母膩愛的原由。但在那時,我不這么想。父母總是把我困在家里,閉門不出。我想到大城市闖闖,父母怕我年齡小,跑那么遠融入社會,人生地不熟,舉目無親,怕吃不開,沒能讓去。寫到這里,有讀者要問了,那咋不學門手藝呢?對于學手藝,當年父母也提過,不過那是二次打工后的事情,當時對于學手藝,擺在面前的有傳統(tǒng)的幾樣:例如,做木匠,當裁縫、吹響器、學理發(fā)等。這些細活雖不用掏粗力,但在那時我的心里特鄙視這些行當,認為是三教九流的差事,自己飽滿的理想熱情,干這低俗的活,心有不甘??v然父母所說的一切是為我好。我始終覺得自己有一個遠大的目標,它處在看不到的當前,也藏匿在摸不著的未來,我一想到它,就分外的有力氣。似乎是有一神秘力量在牽引著我一樣。
呆在家的時日里,每天的雜活不斷,不是下地干農(nóng)活,就是處在家中劈柴,掃地,干這干那的。但我也不愛出門,屬于宅男型的。就是出去玩也找不到可玩的場所,關鍵是與我一塊長大的發(fā)小也沒幾個,在這沒幾個的數(shù)字里,那些年,恰逢當兵熱,在農(nóng)村,下了學,不學手藝,不種田,唯獨高一點的向往就是去當兵,在部隊里混個一職半差的,端上鐵飯碗,也算脫離了農(nóng)門。他們就是這樣把青春獻給了軍營?;蛟S看到這兒,有讀者要問,這么好的差使你咋不去呢?這話問的好,其實也是我要說的。俗語有云:人各有志。當兵并不是每個人都喜歡的,也不是每個喜歡的人都能如愿的去當兵。畢竟這是當兵,諸多的征兵標準,一項不合格就絆住腳,卡住了。好在對當兵我生平熱度不高,再者我自身體格也差了點,進而沒走上這與國家沾光的行當。
剛不上學時,融入農(nóng)活之中,鋤地薅草,收獲糧食,平時做點瑣碎,與之校園生活相比,倒覺得很新鮮,但是時間一久,這種新鮮感就會慢慢的的在心里發(fā)酵醞釀,逐漸演變成對這種生活的枯燥無味。于是心里向往到大城市闖闖的欲望就越加堆積的濃烈。在家呆了一年后,看著身邊和自己年歲相仿的一撥人各自都有事兒做,雖然各自做的事兒不同,但都飛出村子尋找自己的夢想。而自己還囿于四面高墻的家里,猶如井底之蛙。看不到村子以外的景致。我不想這樣子下去,于是平生第一次自己做決定的思想在十九歲那年的秋后付諸行動了?,F(xiàn)在提起這件事都感覺那時的自己傻傻的感覺。具體什么個情況,待我尋著記憶的脈絡細細道來。
二
你有過離家出走的過去嗎?不管你有沒這樣的過去,反正擱我這兒是有,而且還不止是一次,后來又有一次。雖然間隔是兩次,但每次離家出走的原由各有不同。
第一次是高考落榜那年,成績分數(shù)名落孫山,沒能考上理想的學校,心里茫然若失。感覺有虧于父母與家人對我的殷切希望,有愧于自己?,F(xiàn)在想來那時我自卑感特重,也沒考慮再復讀,就依然決然的跑到了縣城汽車站,坐上了開往省城的車,當時身上無任何攜帶,口袋里就有幾十元的錢,沒想太多,就是一股腦的想到城里找份事做,換回失落后的空虛,填補一下零亂的心。等車子到了省城二馬路汽車站,我看著眼前流動的人群,心里忐忑不安著,又迷茫著。我要到哪里去?捫心自問,扭頭瞅到旁邊??恐鴰纵v大巴車。離我最近的是開往山東濟南的車子,我當時就想,既然離家就離家遠一點,當即問了一下在車門口收票的售票員,結果票價要五十元。那時,我身上沒這么多,因為錢不充足,進而打掉了跑遠點的設想,要不是這樣,我的人生故事就該改寫了。
我隨著人流往站門口走,平生第一次到省城來,瞅著面前陌生的地方與陌生的人,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未知加迷茫,就這樣低頭晃悠悠的走,走到一個拐角處,忽然聽到一個聲音在喊:“小四,(我的小名),”我當時癔癥了一下,挺疑惑,心想誰在喊我的小名,省城沒我的親人?。∥已曇粢捜?,抬頭看到路旁石階上坐著一位戴淺黃色圓邊帽子的女人,身著一襲帶碎花的長裙子,年齡約莫四十來歲。此時,我意識一下清晰了:這不是和父母關系不錯的黑三嬸嗎?在家里的時候,常到我家串門,說說笑笑,偶爾父母也帶我到她家去,玩她家的積木,還和她的孩子做游戲,更近乎的是她妮兒與我年歲相仿,我們還是小學同學。唉,只是黑三嬸現(xiàn)在是城里人了,衣著洋氣,打扮時尚,顯得很富態(tài)??吹轿?,她舒展起滿臉的微笑,驚異的眼神望著我,用平和的聲音問我說:“小四,你咋在這?來省城干啥了?”我一五一十的說明來由,她聽我說完以后,很是吃驚。不住的說我膽大,又問我,你爸媽知道嗎?我說,不知道。她略有不悅,繼續(xù)說道:“省城這么大,你一個人,萬一碰到壞人咋辦?”我沉默不語,她拉著我的手,跟我說道:“走,跟我回家吧,眼看天就黑了,到我家吃頓飯,明天我送你回去。”我那時聽她那么一說遇到壞人畏懼的事,嘴上雖沒說什么,也沒顯現(xiàn)懼怕的表情,但心里也有些膽怯了。她把我?guī)У剿页粤祟D香噴噴的米飯,又給我父母打通了電話并說明情況,然后,掛了電話。第二天早上,她給我早早做好飯,吃完飯后,送我到車站,臨行時,還給我買了回家的車票,囑咐我路上小心,到家聽父母的話。就這樣,平生第一次的外出遠行夭折在了這位熟人手里,現(xiàn)在想來我不知道是要感謝她,還是要埋怨她,若不是遇到她,我會流落街頭還是……?我無法想象。
三
無獨有偶,經(jīng)歷了第一次的遠行,隔了段時間后,接著又第二次離家出走,這次的離家出走與上次有了很大的不同。這一次的離家出走不是因為其它原由,單是源于我性格倔犟,與父親在干農(nóng)活中發(fā)生了斗嘴,父親也是脾氣倔強的人,因為一句話的事兒,我與父親發(fā)生了爭執(zhí),進而互激惱怒。那時我年少氣盛。愛犟嘴,父親不說話倒沒后面事兒的發(fā)生,單單就一句:給我滾的遠遠的,永遠別讓我看到你。就是這樣的一句話,讓我當時心一橫,委屈促使著我淚水滑落,匆忙回屋收拾幾件換洗的衣服,提著大提包徑直步行到鄉(xiāng)汽車站,腦子里也沒個想去的固定地點,由于心里氣憤填膺,看到車站有車,就拎著提包上車。上了車后,我才知道是開往新鄉(xiāng)的車,新鄉(xiāng)離我們這里不是很遠,票價貌似記得是十五元左右。雖然相對省城略顯距離近了點,但生平也是頭一次去。心里未免不知所從。
約莫一個多小時的時間,車子到站了,乘客們都紛紛下了車,匯成人流,出了車站口,各自朝不同方向流動的人都有。我就盲目跟風的朝人多的地方走,當時我心里是這樣想的,人多的地方更容易尋找生存下來的機遇。我拎著包往前走,步伐平緩,秋天的陽光不再那么的熾熱。我身著一身與自己年齡極不相符的西服,內(nèi)層套一灰襯衣罩紅色的毛衣,下身土黃色褲子加灰色運動鞋。這身行頭此時描述起來,倒與戲劇小品中的搞笑角色如出一轍。我慢悠悠的邊走邊尋視著眼前流動的風景,人來人往的小道,河邊柳枝飄揚,由景入情,心里頓覺感概良多。走到一處較為寬敞的地方,看到路邊聚集了一群人,清一色的男士,年歲不一,衣著各式,但都分別帶著大包小包的,臉色各異,我奇怪著心里忽發(fā)想象。他們是打工還是?正待我胡思亂想之際,一位身著卡其色茄克,年齡估摸三十歲左右的男子騎著自行車靠路邊停了下來,臉帶微笑的問我:“嗨,小伙子,樂意來飯店做事嗎?”他一提起干飯店的活兒,我腦子里就想象得出在飯店擇菜洗菜端盤子洗盤子的場景。我好奇性的問道:“一個月多少錢?”他隨口答道:“200.干的好的話可以加到300.”聽到這樣的數(shù)字,我心想工資也可以,畢竟200至300拿現(xiàn)在來說不算個大錢,但擱當時這已是很可觀的工資了,我心里權衡左右,心想與其在碩大的城市游蕩無住所,倒不如先找個工作掙個錢安身,解目前的燃眉之急。想到這些,心里對此蠢蠢欲動了。眼前的這位雇主男子看我心思活絡,更是火上澆油說道:“走吧,小伙子,看你也是頭一次出門,跟我干吧,再給你漲50如何?”我本已心動,看看周圍那些和我一樣找工作的人對這位騎自行車的雇主冷眼旁觀,不削一顧。我心里又有些妥協(xié)與不安了,我雖初入社會,但對那些黑心老板壓榨工人勞動力或是借此工作販賣人口到黑煤窯的事跡已有耳聞。想到此時,之前的初衷又被現(xiàn)在的想象嚇著了,再加上旁邊一位老者對我的勸告,他說:“小伙子,要當心啊,他每天都來這找人去他飯店干活,但每次都空手而歸,不是人家不跟他去,而是這里藏著很多不為人知的貓膩。”經(jīng)這位看上去年方五十多歲的大叔這么一說。我更望而卻步了,遲疑片刻,隨后對那位雇主擺擺手,又搖了搖頭,雇主老板看我意志堅決,不再恍惚不定。一臉無奈的騎著自行車溜走了。之后,那位年紀五十多歲的大叔靠近我的面前,拍了拍我的肩膀,笑著對我說:“小伙子,這樣做就對了,你沒看剛才那騎自行車的對這么多人不理不問,偏偏找你說話,他那勾當路人皆知啊,一看就是騙子,幸好你沒跟他走,否則的話,后果不敢想象?!笨粗矍斑@位大叔的言談舉止表情,我能感覺得到他的真誠與善意。辭別了這位大叔后,我腦子一片空曠兼迷茫,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提溜著我那陳舊褪了色的提包漫無目的的走,穿過人來人往的馬路,我在一座風景優(yōu)美的橋頭坐下,橋下流水潺潺,河兩邊垂柳飄飄。沒人會在意眼前優(yōu)美的景致,行人只是匆匆。我坐在橋邊的臺階上,望著車來人往的馬路,抬頭看看天,太陽緩緩西移,光線柔和了許多。接近黃昏的日頭正在漸漸拉近。凝目思慮,心想,要趕快找個安身的住處。不然,晚上該流落街頭了,我這樣想著,起身正要走之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喊住了我:“超,你咋在這兒呢?”我抬頭一看,一張熟稔的面孔映入我的視線:單眼皮的圓眼,油亮發(fā)光的偏分發(fā)型,最起眼的還是劉德華式的鷹勾鼻,在端正的五官中顯得格外凸出。這不是兒時的發(fā)小段剛嗎?你咋也在這呢?我驚喜中反問他道,他呵呵一笑,淡淡說道:“這不是今星期天嗎?尋思不上班,出來轉(zhuǎn)悠轉(zhuǎn)悠,沒曾想,在這遇到你了??茨闾嶂?,這是……?”沒等他說完,我臉面就掛不住了,羞愧難當??!我前前后后給他說明來由,聽后他哈哈大笑,說我的愚不可及,之前電視里特有的鏡頭,讓他在我身上看到了,而今想起,自己還隱隱發(fā)笑呢!
后來他把我?guī)У揭惶庍h離都市繁華的郊區(qū),在一家名為食客順的飯店坐了下來。他做東,要了幾盤小菜,又起開兩瓶啤酒,邊吃邊敘舊,似乎多年的不見把所有的友情都串聯(lián)了起來,敘敘東,道道西的,甚是歡顏。飯桌上,他也道出了無奈,在他舅姥爺?shù)膸椭?,他有了一份可以自食其力的工作,比較而言,他比我夠幸運,但這份工作他一直很不滿意,工資不算高,也就幾百而已,一個人來說,裹個肚圓。他說,家里已有人給他提了親,說了媒,婚期已定,父母都是殘疾,全靠自己拼搏。聽了他這一說,深深的感覺到,我又比他夠幸運,我有雙親勞動的爹娘。那晚,我們促膝暢談很晚,次日醒來,他給我買了早點,催促我趕快搭車回家,免得父母擔心,如此以來,我又在宿命的安排中,幸運的回到家里。想想這兩次經(jīng)歷,覺得挺滑稽可笑的,雖沒成就啥正果,但之后細細品味,又有點巧合兼?zhèn)髌娴纳?,不論怎樣,這是我過去的切身經(jīng)歷,也是我拿錢都買不出的記憶。至此如今,念念起過去的事,我都會由衷的倍感記憶難忘。
四
文章寫到這里,還只是我步入打工之初的一個前奏。我真正走上打工之路的還是父母為我操持的第一份工作——建筑隊。雖然那時候在家里屬宅男型,與父母斗嘴斗氣,但父母還是出于雙親之情,為我托關系找熟人謀一差事,雖然這份活兒在那時看來很不起眼,雖然我也有一百個不愿意去做這份工作,但出于生活的考慮我還是干了,而且還干的踏踏實實,數(shù)月下來,掙得了在我出道之初的第一份工資。雖然我在當時的建筑隊里只是一個搬磚提泥的小工,出力辛苦些,冒著酷暑太陽曬,但我還是熬過來了。由今去想,我覺得,只有經(jīng)歷了這份切身體驗,才能真正的去領會其中的苦,才會更加珍惜眼前的幸福生活。
提起建筑隊,或許對多數(shù)人并不陌生。說白點就是蓋房子的。在村里邊自行組織起來給人家蓋房子的那是建筑班。在城市里蓋高樓大廈的團隊,美其名曰那是建筑公司,我最初走進的是村里建筑頭組織的建筑班。建筑班里人不多,七八個或十個人不定,這些人都是農(nóng)活閑暇臨時組建起來的一班人。有十八九歲的青年人,有三十來歲的壯年,也有年過半百的中年及四十來歲的家庭主婦。別看這群人員紛雜,也別看有老有小,愣是你沒沾親帶故的關系,也是拒之門外。也是這樣一群人,沒多少文化,卻有一份手藝的泥腿子,愣是靠著一磚一瓦筑起了二層小洋樓?;煸谶@樣一個團體里,我看到了村人提泥搬磚砌墻的樸實,看到了他們?yōu)槊篮蒙钆Υ蚱吹男U勁。也在酷暑太陽曬嚴寒結冰的露天環(huán)境中感受到了生活的艱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