鴛鴦雙棲蝶雙飛，滿園春色惹人醉。悄悄問圣僧，女兒美不美，女兒美不美……還記得這支曲子嗎？這便是86版《西游記》之《女兒國》中的一段插曲。李玲玉的甜蜜歌喉，展現(xiàn)了女兒的靈動甜美，女兒國國王的扮演者——朱琳，將女兒家的光彩照人、柔情似水、善良婉約演繹得淋漓盡致。
　　 從那時起，古典神怪小說中的女兒國國王溫柔美好的形象及動聽的電視插曲便在腦海生了根。懵懂中，對那虛幻而神秘的國度也充滿了好奇甚至向往。
　　 想不到，云南就有一個叫做“瀘沽湖”的地方，被稱為“世界最后的女兒國”。這里聚居著摩梭族人。摩梭文化的核心，即土生土長的走婚習(xí)俗，奉行所謂“男不婚，女不嫁”的“阿夏”式異性結(jié)交方式；以及人類遙遠(yuǎn)的母系氏族文化在現(xiàn)代文明社會的延續(xù)。對此習(xí)俗不甚了解。等待揭秘。
　　 《紅樓夢》里賈寶玉說過：女兒家是水做的骨肉，見之而清爽。水，清澈、純凈。對于有著這樣一個美麗名字的地方，雖未見識，心已先生好感。怎不渴慕一睹芳顏？
　　 6月25日一早，與陽婆媳及娟繼續(xù)坐阿楊的車離開麗江古城，一路往北，向瀘沽湖進(jìn)發(fā)。冰姐曾贊嘆，麗江的底蘊深不可測。短短兩日只能粗略腳步丈量，更多自然景致及人文景觀，因興趣差別而一再略過。遺憾而無奈，轉(zhuǎn)而釋然。前方的神秘誘惑早已致使內(nèi)心容不下不盡興的遺憾。
　　 麗江距離瀘沽湖約217公里。越往北，天氣越見涼爽，心情也越明快雀躍。行不多久，阿楊主動于山路中途某稍寬處停車暫歇，原是為了讓我們見識金沙江。相傳大禹所作《尚書》中，記載長江發(fā)源于岷山，岷江為長江正源。徐霞客卻不辭千辛萬苦親自考察，推翻了此一說，指出長江導(dǎo)流金沙江。哦！這里可曾留下過游圣的足跡？崇山峻嶺之間，金沙江水緘默渾黃，似游龍蒼莽于千里之外。“江人競說淘工苦，萬粒黃沙一粒金”，這里可還有沙金？這里可曾留下過淘金人的足跡和故事？大江東去，浪淘盡。
　　 因山路彎曲難行，半路降雨，淅淅瀝瀝的天籟之音一直伴隨著我們。終于到達(dá)瀘沽湖收費站，在正式進(jìn)入這片神秘之地的瞬間，頗有武陵人入桃花源的奇妙之感。我們來到湖區(qū)的落水村時，已近午時。6月游人不算太多，很快便尋到一家臨湖客棧，安靜、雅致而干凈，房租也不貴。除了衛(wèi)生要求，對吃住毫不挑剔，頗具顏回精神的我來說，已是天堂。撤下行李，顧不得一路的風(fēng)塵仆仆，沖到湖邊，雨已停歇，太陽出來了，湖邊的石板路還是濕潤的，閃耀著光芒；空氣也是濕潤的，散發(fā)著清新的味道。我們幾個忍不住歡呼起來。
　　 為了能邊吃邊賞景，我們就近選了格姆飯莊的露天凳椅就坐。腹中早已饑腸轆轆，眼眸更饑渴，一刻不停地被身邊一切極富民族特色的物事所占據(jù)。扎染桌布，墻飾并不足奇，大理和麗江隨處可見。不同的是：玻璃臺板下和墻壁上的五彩字條引人注目，抬頭仰望屋內(nèi)，更是“彩旗飄飄”，是裝飾？緣何如此簡單？好奇心起，細(xì)閱之下才發(fā)現(xiàn)，這些紙條竟然是游客留下的筆墨。不同字跡，不同文字。包羅萬有：有表達(dá)親情、友情和愛情的，有表達(dá)贊嘆、祝福的，有表達(dá)感恩情懷的，還有許愿和還愿的……這樣的點綴簡直別出心裁，充滿了溫情。如果再細(xì)心點，你會發(fā)現(xiàn)彩紙似乎只有藍(lán)白紅綠黃五色。據(jù)說摩梭人幾乎全民崇信藏傳佛教，猜想：這小小字條應(yīng)該亦被充當(dāng)了五色經(jīng)幡之用吧。
　　 瀘沽湖是云南和四川交界處的高原淡水湖，湖面面積有50.3平方公里，海拔2690米，農(nóng)作物不多見，多種植玉米和土豆。大多數(shù)蔬果要從外地引入。本地常見的菜，有山里采集的新鮮菇類，有一種能實用的爽脆樹皮，再有就是如綠船般的瀘沽湖所孕育的肥美魚類和此處特有的嫩滑海菜，味道鮮美，無任何污染。
　　 摩梭人穿著樸素簡單，歌聲淳樸自然，為人更是厚道實誠?？诟瓜硎苤迈r可口的菜肴，眼眸卻不舍離開仍然氤氳著水汽的仙境般的湖面，近處水草在水中飄搖，遠(yuǎn)山湖島隱隱約約，空氣中洋溢著一片祥和安寧的氣氛，耳邊忽然傳來一陣清唱，歌聲清新、清越、清純，一位摩梭女子兀自坐在湖邊，旁若無人，傾心隨性而歌?；腥缣旎[，恍如隔世。
　　 飯莊廚房似乎只有母子倆毫不停歇地忙碌著，母親瘦削寡言，內(nèi)外張羅，一臉和氣；兒子尚一團(tuán)孩子氣，卻眼明手快，做事得心應(yīng)手，毫不遜色。贊嘆之余，借問洗手間何處，男孩正忙得不可開交，生怕自己表達(dá)不清晰，居然即刻熄了爐火，靦腆地在前指引，一股憐惜不舍不安之情油然而生，為那份淳樸，為那份曉事和辛勞。
　　 午飯后，在落水村碼頭乘坐當(dāng)?shù)靥赜械呢i槽船游湖，去湖中央的里務(wù)比島參觀。傳說瀘沽湖在遙遠(yuǎn)的年代曾經(jīng)是一片村莊，某年突遭特大水災(zāi)，頃刻淹沒村莊。當(dāng)時，一位摩梭女子正在喂豬，倆幼子在近旁嬉戲，洪水來襲，女子急中生智，速將幼子抱入豬槽，自己卻葬身水底。得救的兩個孩子成了此地的祖先，為紀(jì)念其母，遂將一整段木頭掏空做成豬槽船，而瀘沽湖亦稱為“母親湖”。
　　 心懷一份敬意，泛舟瀘沽湖上，群山環(huán)湖，雨晴濃淡，人似在圖畫中。湖水在自由地潑濺，我的心如此自由，思緒燎原無邊：青青的山影倒映在淡綠湖上，看水色襯山光，浮云若絮在天空里飄蕩，似笑蒼生太繁忙……
　　 一陣爽朗的吆喝打破思緒，是劃船的兩個阿哥。他倆皮膚黝黑，高大健碩，其中一位風(fēng)趣搞怪，為行程增添許多樂趣。他告訴我們，瀘沽湖最深處達(dá)93米，湖水清澈，無污染，是因為政府實行管制，嚴(yán)禁一切機動船只航行，所以湖水可直接飲用，能見度達(dá)12米。在阿哥的建議下，人人掬水親嘗，湖水清冽甘醇，直沁脾腑。
　　 阿哥說，當(dāng)?shù)厝俗钜詾榘恋囊痪湓捠牵号说奶煜拢腥说奶焯?。這里外祖母的地位尤其崇高，其次是舅舅。這里不興問對方：爸爸在家嗎？只可問候舅舅。因不婚不嫁習(xí)俗，男女青年愛情至上，暮合朝離，沒有經(jīng)濟(jì)等世俗糾紛，更沒有世俗婚姻的束縛，女子的孩子皆由兄弟，即孩舅撫養(yǎng)。其飲食禁忌為：杜絕獵食蛇、馬、狗等。
　　 湖面飄蕩著一種潔白的小花，其根系細(xì)長，絹質(zhì)花瓣，淡黃花蕊，有些像水仙，但比水仙更嬌美、柔嫩，伴隨湖水翩翩起舞，曼妙而美麗。原來，這就是根莖可以食用的海菜花，當(dāng)?shù)厝艘苍S是為了吸引游客，卻賦予了“水性楊花”這樣一個名字，我認(rèn)為若將“楊”改“揚”豈不更名副其實，妙趣橫生。
　　 舉目仰望左前方，便是格姆女神山了。阿哥介紹，此山是湖區(qū)最高山峰，又叫獅子山，為啥咧？“格姆”摩梭語為“獅子”，藏語則為“白色女神”之意，它是女性的化身，被摩梭人奉為神山頂禮膜拜。細(xì)看之下，所言不虛，果然神似一位正孕育著胎兒的仰臥女子，頭、胸、腹甚至手臂都清晰可辨。又似一頭俯臥的雄獅，正仰頭怒吼，好不神奇！
　　 快到湖心，展望湖面，忽覺多了許多船在搖曳，劃船很需要些臂力，除了年輕力壯的小伙，竟然連年輕阿妹，年邁婦人也加入其中。女子不遑多讓的勁頭尤為讓人佩服。
　　 里務(wù)比島離落水碼頭看似很近，卻花了近30分鐘才到達(dá)島邊涼亭。此處有一條蜿蜒稍陡的小道直達(dá)島嶼頂部，來回也就十來分鐘吧?！袄飫?wù)比”摩梭語是鳥語花香之意。此島為瀘沽湖“蓬萊三島”中最大的湖島。島上，古柏修竹、花香鳥鳴，有摩梭女子賣民族服飾、銀飾等。上面有座寺廟叫里務(wù)比寺，寺院內(nèi)有三座白色圣塔，是藏傳佛教的象征。寺廟大殿外圍排列著大型金屬轉(zhuǎn)經(jīng)筒，不妨入鄉(xiāng)隨俗，沿著順時針方向行走，順時針轉(zhuǎn)動經(jīng)筒，懷著虔誠之心做一番祈福吧。廟堂后，島嶼頂端有座白塔，是摩梭政壇人物永寧摩梭土司府總管的靈塔。
　　 在島上俯瞰湖面，湖水波光粼粼，如無數(shù)跳動著的頑皮小精靈。忽而覺得，里務(wù)比島像上身著綠衫，玉立在湖心的神女，湖水宛若她穿著的半截銀色水紋長裙，數(shù)條散落在四周的豬槽船，如鑲繡在裙身的裝飾圖案。船上時而傳來的歡笑聲，撒滿了整個湖面。島嶼四面環(huán)水，而湖水又四面環(huán)山，山水相映，一水抱群島，美輪美奐。
　　 快速行完島嶼，回程天色漸變，天空飄起雨絲，待到上岸，老天爺竟然豪興大發(fā)，“輕描淡寫”轉(zhuǎn)為“潑墨揮毫”，不禁暗自慶幸。待到它興意索然之際，我們繼續(xù)往北環(huán)湖慢游。
　　 到情人灘只稍留片刻，感受一下浪漫氣息，看一眼雨后湖水變化無窮的色彩，由亮白的水花漸次向內(nèi)湖呈現(xiàn)為淺黃、淡綠、淺藍(lán)及至深藍(lán)。
　　 繼續(xù)前行，來到瀘沽湖北部邊緣馬路旁的觀景臺，遠(yuǎn)眺與里務(wù)比島并駕齊驅(qū)的盛景——里格半島。里格半島是一座海堤連島，三面環(huán)水，左右青山，天然而成的半島，斜入晶瑩剔透的湖水之中，得到湖水的滋潤越見拔翠生機。此島自古有摩梭人居住，有“水中女兒國”之稱。如果將瀘沽湖比作少女，那里格半島簡直就像斜插在少女云鬢上的一枚古色古香的發(fā)簪。
　　 天似情緒變幻不定的頑童，略略遠(yuǎn)觀了里格半島就匆匆“打道回府”。到瀘沽湖，怎能錯過民族色彩濃郁的篝火晚會？期待已久的摩梭歌舞，早已在腦海里被勾勒了無數(shù)次，想象著：在一片寬闊的大草地，興致勃勃的人們席地而坐，圍著中央的熊熊篝火，觀看摩梭兒女載歌載舞，僅僅想象一下，已經(jīng)熱血沸騰。
　　 擔(dān)心的天雨，竟然在晚會前奇跡般戛然而止。興高采烈來到會場，不免失望，和想象中的場景相去甚遠(yuǎn)哦。不見青青綠草地，但見小型的籃球場般的水泥地，中間架著火盆，下面堆著一堆木料以供點火，四周是觀眾席。但當(dāng)篝火點燃，節(jié)奏剛健明快的民族樂曲響起，摩梭小阿哥小阿妹們身著鮮艷的民族服飾舉步起舞時，心也跟著起舞了，被包圍在濃濃的淳樸的氛圍中。舞蹈的名字叫“甲搓舞”，“甲”取美好之意，“搓”即舞，意為美好的時辰舞蹈。此舞有72種舞姿，初看平平無奇，但舞蹈者不慌不忙變換著舞姿，由輕慢到輕快進(jìn)而粗獷豪放怪趣，逐一征服取悅著觀眾的心。原本過于安靜的會場，漸漸歡呼沸騰起來。及至高潮，觀眾亦被邀請入場共舞，不分男女老少，此刻都只是單純的孩子。連我這一向木訥、“安分守己”之人也被熱情澆灌，與早已按捺不住，躍躍欲試的孩子般的娟，手拉著手進(jìn)入隊伍，隨著隊伍的越來越壯大，人們的興致也越來越高昂，精神亦越來越振奮。雖然腳步凌亂，卻盡情傻樂，滿心滿眼都是純粹的歡喜和青春的歡顏。誰說青春是年齡，不，它是美麗的心情和美好的心境。哦！今宵難忘！難忘今宵！
　　 第二天，我們向東行，來到瀘沽湖洛漥南村碼頭，村落里勤勞簡樸的農(nóng)人已在勞作，偶見裊裊炊煙，恍惚間仿佛回到了遙遠(yuǎn)的故鄉(xiāng)。溫馨而親切。來到碼頭，有老者在修理豬槽船，旁邊一個娃娃穿著開襠褲自顧自地玩耍，不覺莞爾。數(shù)條豬槽船在碼頭準(zhǔn)備就緒。舉目四望，廣闊寧靜的大片水域被翡翠色的水草覆蓋，時而見有鷺鷥飛過，野鴨、家鵝更不在少數(shù)。這一切人、物與自然的和諧共處，讓心湖漾起絲絲漣漪。租了船沿著水草中央狹長的水道向水域深處劃去，劃向亮海深處的花海。耳邊只有湖水滑過船槳的清脆聲，時而夾雜著遠(yuǎn)處傳來的鳥鳴聲，近處野鴨甚至巧遇的鴛鴦，因受驚慌不擇路逃入草叢的簌簌聲。眾人都沉醉著，不忍打破這絕跡于都市的自然之曲。搖船的男孩朝氣蓬勃，銜著水草和甜美靜氣的女孩，仿佛也將純粹的體力活當(dāng)做了“搖啊搖，要到外婆橋”的童謠在享受。
　　 所謂的花海，就是一片海菜花的水域花園。船?？吭诹怂葸?，綠得晃眼的水草背后，是郁郁蔥蔥的樹木做陪襯；水草前面是滿目漂浮的潔白、鵝黃；純澈潔凈的水下，深綠色海草莖葉悠然蕩漾，藍(lán)天萬分艷羨，白云也不甘寂寞，結(jié)伴共赴水中與美麗作伴。那一份景致美得叫人驚艷，美得驚心動魄。
　　 對一個陌生的地方想有所了解，莫過于介入和體驗其最尋常的生活，捷徑是語言交流。好不容易從湖面回過神來。忍不住和男孩攀談起來。男孩高大壯實，皮膚黧黑，神采飛揚、自信、健談，偶爾頑皮；女孩身材高挑，少有的白凈，靜默寡言、溫柔、羞澀，笑容作陪。閑談方知：他們是姐弟倆，弟弟17歲，和軒兒同年，看上去倒比軒兒甚至姐姐成熟得多。問他還讀書嗎？他說就讀四川某廚藝學(xué)校，剛放假回家，就充當(dāng)家里的勞力。他說當(dāng)?shù)厝烁F困，飯店、客棧和酒家，幾乎都是外來客租借他們的土地和屋舍重建經(jīng)營的。他說將來學(xué)成歸來，要經(jīng)營自己的飯店，做出更具家鄉(xiāng)特色的菜肴。有抱負(fù)，定能達(dá)成所愿。對異族的姓名充滿好奇心，問他在學(xué)校用什么名字？怎么書寫？他說摩梭族只有摩梭語，沒有自己的文字，他本名叫“李兵馬直之”，在學(xué)校為便于老師同學(xué)叫喚，便自己改為漢化的名字“李斌”了。擅作主張之余又顯可愛，忍不住笑出來。我問：你們這兒自古以來沿襲摩梭文化，實行走婚制。你們這一代呢？是不也會跟隨？他毫不諱言地說：我才不，別人不一定，都啥年代了？我說：外祖母地位崇高，違背文化習(xí)俗，違背老人意愿，她能容忍？他孩子氣地笑著說：我家外祖母可疼我了，只有她聽我的，呵呵！遠(yuǎn)古時，外祖母權(quán)力高于一切；如今，愛心包容一切，高于一切。我剛說：你們這出了一位女作家……他就自豪地接過話頭，如數(shù)家珍般：是啊，楊二車娜姆。她的書，讓更多外人知道了瀘沽湖這個地方。她男友是一位美國人，喜歡并在這住過一段呢。美國還有一位地理學(xué)家叫洛克的，知道嗎？他曾聲稱：瀘沽湖是整個云南最美麗的湖泊，無法想象還有比這更的水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