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找尋花斑石(散文)
一
這是一塊沒有名字的石頭,直到今天,人們也無法從當?shù)氐奈墨I志書找到它的名字。把它叫做“花斑石”,是因為這塊高約兩米、寬約一米洞眼密布的石頭,非同尋常,當?shù)厝丝吹剿鼭M身斑斑點點,便約定俗成叫它“花斑石”。
花斑石,幾千年來靜臥在岳西縣明堂山中,它記載著一個比孟姜女更悲慘的故事,記述著幾百個范喜良血與淚的悲傷。
明堂山位于皖西南大別山腹地安徽省岳西縣境內,距岳西縣城42公里,英山縣城70公里,剛剛修通的岳武高速從名堂山橫穿而過。明堂山屬大別山體系,它自多枝尖山脈蜿蜒而來,突起三峰而形成,主峰海拔1563米,是長江、淮河兩大流域的分水嶺,是古代吳楚相連之地。相傳,2100多年前,漢武帝劉徹封禪“古南岳衡山”,設祭拜之“明堂”于此山而得名。
初冬的一天,英山縣崇泗巖濟佛廟住持天毅法師說,要帶我們去看一塊先秦時期的石頭,并給我們講了這塊石頭的來歷。天毅師父說:“我出家三十多年了,不知道這塊石頭還在不在,如果在,現(xiàn)在應該是價值連城,因為它記述的是一個朝代、一段歷史……”聽了這個故事的那天晚上,我興奮不已,一夜都沒合眼。第二天我便催著天毅師去岳西找尋這塊血淚斑斑的石頭,去翻開塵封兩千多年的那段腥風血雨的歷史記載。
天毅師說:我在未出家前以挖藥為生,八十年代初期的一個秋天,挖藥來到了名堂山,山中的秋色很美,又是各種藥材成熟之際,專心挖藥,竟忘了時間。眼看著藍天拉下了帷幕,鳥兒歸巢了,才想起趕快走出山林,可是天黑了,山路難行,我便順著一條雜草叢生的石板古道往前走。走了一段路,見山中古道旁山坡上有一戶人家,于是便敲門借宿。
這戶人家姓余,熱情好客,我在這一住就是三個月。白天去山中挖藥,晚上就與這家人聊天。余家大叔向我講述了一個發(fā)生在兩千多年前的真實故事,并說祖上讓他們要把這故事代代相傳,也不知道傳承了多少代,祖上口口相傳要保護好這塊石頭。
余大叔說他們的祖先很顯赫,也很善良,一直在古道旁開飯店。他們住的這地方在古代很繁華,傳說漢武帝封禪“古岳衡山”時就是走這條古道,登主峰,設名堂,這也是名堂山為什么叫這個名的來由。
據(jù)史料記載,早在春秋戰(zhàn)國時期,吳楚之戰(zhàn)走的就是這條路,秦始皇東巡郡縣,也走過這條古道。兩千多年前,秦始皇頒詔,廣征天下民工巧匠去北方修筑長城。當時老百姓恐懼秦始皇的淫威,紛紛背井離鄉(xiāng)北上。那些南來北往路過此地的民工便在客棧歇腳。余家祖先跟這些民工說,你們此去不知何日是歸期,不如在我這貓形石上鑿一石眼留做紀念。去的時候鑿淺一些,誰能返回,再在原眼上加深。心懷傷感的民工們接受了這一建議,心想:此去路途遙遠,修長城工程浩大,也不知能不能在有生之年回到家鄉(xiāng)?誰都想回來把石頭眼往深里鑿。
二
一個冬日的早晨,我們隨天毅師從英山出發(fā)了,迎著晨曦,穿過彎曲險峻的山道,兩小時后來到了岳西縣河圖鎮(zhèn)南河村,在一片廢棄的商店前,天毅師說:應該是從這里翻山去名堂山。
于是,我們一行穿過廢墟,越過一座山嶺,腳踏不足一尺寬布滿苔蘚和小草的山路,小心翼翼地上山,如稍有閃失,腳下一滑,就會滾到懸崖下。好在,我們都是山里人,走慣了山路,不一會就看見了名堂山頂三個挺拔的山峰,在云霧中忽隱忽現(xiàn)的,蒙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
四十分鐘后,我們下到了明堂山腳下,在一丘丘鐮刀似的梯田里,有幾個農民在挖生姜,我們上前打聽貓形石,他們說:貓形石就是花斑石吧,往前走過一片竹林,翻兩個山坳,看到頂上有幾棵大楠竹的山包下就是花斑石了。
本來我們可在山間走一條羊腸小道直接到達的,不知為什么,我們過了兩個山坳,為了找那片竹林,爬到了一座山頂上。山中無路可走,只好攀樹枝、鉆刺洞,竹子是找到了,可沒找到古道,更沒找到花斑石,只好從山頂往北面山坡往下走。
功夫不負有心人,當我們下到谷底,看到一條鋪滿黃色松針的古道,離古道不到五米的一塊平地上,一個鑿滿洞孔傷痕累累的石頭孤零零矗立在茫茫的荒野之中。天毅師說:那就是,找到了。只是當年的余大叔已搬家了,只留下一些殘垣斷壁。
我們來到了花斑石身旁,撫摸著它傷痕累累的軀體,一個個洞眼,一條條生命,一曲曲悲歌,不覺淚流滿面。此時,藍藍的天空突然下起雨來。這是天地感應,是天在哭泣,是幾百個范喜良和孟姜女訴說的血淚……
天毅師讓我們數(shù)了數(shù)共有多少個洞眼,因為這塊石頭已被人砸掉了一個貓耳朵,如果加起來,應該是四百多個,鑿下深孔的不足一百個,說明還有三百多個人帶著對故鄉(xiāng)的思念,永遠長眠在血肉筑成的長城下了。
雨,下了五分鐘,戛然停了,當我準備拍照留念時,一縷陽光從萬米高空直射花斑石上,一行人特感驚奇,我心里明白,這是上天的安排,要我用鏡頭用文字把這段悲慘的故事公諸于世,讓這三百多個游魂找到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