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爺爺(散文)
我的爺爺已經(jīng)去世好多年了,每當我再次想起他,心里就會有種暖暖的感覺。
爺爺高高的個子,瘦瘦的身材,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梁,黃白的皮膚。
聽歲數(shù)大的老人們說:我爺爺年輕的時候是個帥小伙。爺爺很干凈,雖然那時生活困難,爺爺穿的盡管是補丁衣服,可總是洗得干干凈凈。我的奶奶在我媽沒進門時就過世了,所以這些洗洗涮涮縫縫補補的活他全會。村里的人都愛開玩笑地說,我爺爺身上家里連一個土星都見不到。
我從小就跟著爺爺,因為我和二妹只差三歲,母親照顧不了我,所以從小到大,爺爺給予了我像母親般的愛。在我幼小的心靈中,爺爺?shù)膼蹌龠^母親的愛!那時我就下決心,要是長大后一定好好孝順他老人家。然而爺爺沒有等到這一天便便匆匆離我而去了。
在我的心里爺爺并沒有走,永遠活在我心里,從小到大一幕幕往事又浮現(xiàn)在眼前。
我記得小時候,爺爺在生產隊上種菜園,那是我大概也就四五歲,模模糊糊記不太清了,每天母親上地干活,就把我放在爺爺那玩。我也非喜歡在那里玩,園子里種滿了各種各種的菜,菜上開滿了各種顏色的小花,還有各種蝴蝶飛來飛去。我清楚地記得,爺爺看菜園時的,那間非常簡陋的小房子,房子里只有一張不知拿什么東西支起的床,床上永遠是那么整潔干凈,一塵不染。
爺爺很喜歡我,他總是笑瞇瞇地抱著我,或背著我。困了就和爺爺一起睡,依偎在爺爺?shù)膽牙?,躺在干凈的床板上,爺爺用扇子給我輕輕地扇著,講著我似懂非懂的故事,我就甜甜地進入了夢鄉(xiāng)。等我醒來,爺爺問我:渴不渴餓不餓?那時生活條件不好,沒啥好吃的,爺爺總怕委屈了我,給我買點點心餅干,這都是大人在嘴里省出來的。我那時只顧好吃就行,吃完后就在爺爺床上玩,我記得床上鋪的,是母親織得紅挑花粗布床單,別看是粗布,被爺爺也洗得干干凈凈沒有一個折子,可叫我一鬧,弄得亂七八糟,爺爺卻從不訓斥我。
母親下地回家時把我接走,到家做好飯,給爺爺送來。我記著爺爺說過這么一句話:什么時候玉玲自己能給我送飯來就好了!
時間像流水匆匆過去了,現(xiàn)在我能給送飯也能照顧您了,可爺爺卻帶著對我的愛走了。
還是在我四五歲的時候,得了一場大病。聽母親說有一天晚上,我在屋里睡覺,爺爺進屋不知干什么,發(fā)現(xiàn)我滿嘴口吐白沫,緊咬牙關不省人事,這下可把爺爺嚇壞了,正趕上我的父母到鄰村看電影去了,爺爺只好到鄰居家找人,幸虧鄰居家有人,鄰居家爺爺,趕緊把我送去醫(yī)院……。聽大人們說我昏迷了一天一夜,等我醒來,就哭喊著找爺爺,家里人臉上都露出笑容,大家都長出了一口氣,爺爺驚恐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醫(yī)生開始給我找血管我有了知覺,便開始哭鬧著亂蹬亂踹個不停,哭喊著爺爺。這一聲聲的哭叫,真好像挖走爺爺?shù)男模瑺敔斄飨铝诵奶鄣臏I水,只好在一旁安慰我哄著我說:"別鬧了,爺爺在這吶,等病好了咱就回家。”這情景醫(yī)生和陌生人們都愣住了,“唉,為什么這孩子醒了就喊爺爺?”他們那里知道我和爺爺?shù)母星橛卸嗌畎?,就這樣我死里逃生的撿了一條命。
時候母親常帶我和妹妹,到姥姥家去,在姥姥家,姨、舅舅、舅媽什么都依著我,哄著我玩,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可是過不了兩天,我就鬧著回家,姥姥家的好吃的好玩的,我什么也不稀罕,就一心想著回家,馬上見到爺爺。
姥姥說:“你媽都在這你回家干嗎去”我哭著說:“我想爺爺?!蹦赣H和姥姥不再說什么了,只好送我回家。我見了爺爺,真是高興的不得了,就好像好多年沒見面似的,我說;“想爺爺了。”爺爺高興地說;“好孩子,我沒白疼你?!本瓦@樣一天天我爺倆的感情深得不可分開。等我長到七八歲的時候,還愛讓爺爺抱著我,那時都愛在院子里吃晚飯,我吃完飯就想到爺爺跟前,叫他摟著我睡覺,這時爺爺總是樂呵呵的,把我抱過來,讓我坐在腿上,一邊扇扇子,一邊吃飯。父母總是說;“這么大了,別鬧了,你爺爺還沒吃完飯呢,這么熱的天,自己吃飽了去屋里睡覺去?!睜敔斦f;“這孩子離不開我,我也離不開這孩子了。”父母不吭聲了。就這樣天天如此,我在爺爺溫暖的懷抱里一天天長大了。
我長到十多歲時,爺爺就老了,不能干重活了,就在附近一個磚窯廠看門掙錢。每天傍晚去,明天清早回來,那時家里就一輛自行車,如果家里急事用車子,爺爺就只能走著去,雖然不太遠可也畢竟上了年紀,明天清早我就會騎車去接爺爺。爺爺見到我高興的合不上嘴,說;“看喃孫女長大了,這么早就來接我了,怪冷的?!蔽艺f:“沒事,我愿意來接您。”
爺爺在窯上也有改善生活的時候,如果伙房蒸包子,爺爺就會多買幾個,回家給我和妹妹吃。爺爺在窯上干了幾年,這時又添了三妹和四妹,雖然都是女孩,但爺爺卻從不嫌棄我們,反而更加喜歡我們,一直都像母親那樣的照顧著我們。
有一天爺爺收工回家,老遠就喊:“玲子,看爺爺給你買回啥來了?!”我出門一看,才知道爺爺用自己掙的錢,給家里買了輛飛鴿牌自行車,飛鴿牌的自行車,那時是名牌,不好買。不知爺爺是想盡什么辦法才買到的,爺爺每天只要是有空,就擦那輛自行車,擦的自行車锃明瓦亮,車圈能照人,我也愛惜的不得了,放學后就推車出門,在大街上練騎車。爺爺在遠處張望著,大聲喊我:“小心點,別摔倒!”
可好景不長,不幸的事就降到爺爺?shù)纳砩?。我清楚地記得那天中午,我剛放學回家,母親還烙著餡餅,叫爺爺來吃飯,可爺爺?shù)耐炔宦犑箚?,一點力氣也沒有,也走不動了。我和母親都著急了,父親不在家怎么辦?是不是得病了?趕緊請來醫(yī)生為爺爺看病,果然是得了腦血栓。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精心治療,爺爺?shù)牟∮行┖棉D,我們全家都十分高興??墒菭敔斣僖不謴筒坏綇那澳菢恿?,身體虛弱了很多,面容蒼老了很多,行動也沒以前那么的利索??蔂敔斎圆婚e著,在家為我們做飯,干點輕活,每當看我們香噴噴的,吃著他做的飯菜,爺爺?shù)哪樕峡傆幸环N幸??鞓返男θ荨?br />
就這樣,他一天天的為我們做著事情,一直到了九三年,爺爺真的起不來了,大腦也不聽使喚了,爺爺真正垮了,夜里大小便都不知道了。每天把夜里把被子尿濕,母親白天再給爺爺把被子曬干,每天忙得團團轉,母親也一天天消瘦下去,爺爺明白的時候就說:“玉玲,你們長大了我也不行了。”我說:“爺爺您不要說不吉利的話,您好好活著,以后我還打算好好孝順你呢?!睜敔敓o力地搖搖頭說:“我是等不到了,你們就把這份對我的孝心留給你娘吧,你娘一輩子不容易,從小親娘就死了,這不進了咱們家,就受窮受累,以后好好孝順你娘,我就安心了。”我哭了,淚水滴落在爺爺干枯的手上。爺爺說;“傻孩子哭啥?人總得有一死嗎?”“爺爺你別說了?!睖I水再次流了下來。
就在這年〈93年〉的八月一號,我去北京打工,我真舍不下生病的爺爺。那年我才十六歲,現(xiàn)在十六歲的孩子,都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誰舍得叫孩子遠去他鄉(xiāng)打工,但在那個貧窮的年代,孩子多、家里窮、出去打工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沒錢日子咋過?父親身體不好,母親家務纏身,妹妹們還小,只有我這個老大能替父母挑點擔子,減輕點父母的負擔。
清早我走時,去和爺爺告別,我剛進去,母親小聲的說:“你別叫醒你爺爺了,要不他不會叫你走的。”我內心茅盾,愣了半天,進去那一刻看到爺爺正在熟睡,看著他糊里糊涂熟睡的樣子,被子沒蓋好露出一只腳來,我難受極了,眼淚在我眼睛里打轉,我咬牙走出爺爺?shù)奈葑?,茫然的走向車站。我現(xiàn)在想起來,真是后悔極了,當時別管心情多么的難受,也應該給爺爺蓋一下被子再走,沒想到這一走竟成了永別的日子。
記得那年我到了北京不長時間,在別人的語言中得知爺爺去世的消息,這真是晴天霹靂!
我哭了,痛斷肝腸的哭了!
爺爺:您知道孫女在天天想您嗎?!
爺爺:您咋不等我回家來看您?!
爺爺:天堂的您知道孫女對您的思念嗎?!
這年春節(jié)回家,我走到門口,兩條腿簡直都不能動了,渾身麻木,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一顆顆滾落。
院內是我,曾經(jīng)和爺爺一起說笑,曾經(jīng)向爺爺撒嬌,曾經(jīng)爺爺抱著我的地方。院子里一切一切都沒改變,都那么熟悉,只是看不見爺爺?shù)纳碛?,聽不見爺爺熟悉的聲音?br />
我多么希望此時此刻,爺爺能探出頭來,接過我的包裹,拉著我的手,說:“喃玉玲從北京打工回來了。”我跑過去,撲進爺爺?shù)膽牙铮惺芤幌聽敔數(shù)臏嘏?,把自己的委屈和所見所聞都傾訴給爺爺聽,再拿出爺爺愛吃的東西孝敬他老人家。
然而這一切,全成了我的幻想,母親聽見了,趕緊出來,接過我的行李,把我扶進屋里,我關上屋門,從小到大對爺爺?shù)幕貞?,像電影一樣,一幕幕閃過腦海,忍不住大聲痛苦一場。
過兩天姑姑聽說我回來了,也趕來了,那天我和姑姑、母親、妹妹上墳看爺爺,我從老遠就看到了爺爺?shù)膲災梗叵肽莻€曾經(jīng)和藹、可親、勤勞、善良的爺爺,已化入了冰冷、陰暗、無情的泥土之中,凄凄慘慘的我感覺渾身都麻木了,淚水再也忍不住的流下來,我來到墳前兩腿一軟就跪倒在地,放聲痛哭;“爺爺:我回來了。爺爺:您孫女來看您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