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母親的容顏(外三首)
一、刀
鐮刀在傷痛的影子里
與黑夜相守的風(fēng)形同虛設(shè)
一棵有思想的樹在荒蕪里
憑借自己的語言聳立
穿過平靜的稻田
三個稻草人的命運,和老農(nóng)的鐮刀
那些在田間摸爬滾打的魚
不抽掉多余的果實
它們渴望所有的黎明
都如同某一天早晨的陽光睡在山頂
它們在金黃的秋天尋找陽光腐爛的肉身
在那個誕生它們精神的地方
黑夜里,潛伏著一把用來殺魚
不流血的刀子
二、母親的容顏
金黃的土地,如同母親干枯的乳房
人民挖掘她的身子,翻來覆去的泥土
像母親剩下多余的骨頭,每一塊
在山野里鞠躬
我愛母親白發(fā)蒼蒼的容顏,泥土里永恒的秘密
我看見母親的眼睛,像泥土黑色的漩渦
我是母親身體里分離出來的分子
黑暗的肉身與靈魂,泥土流失的臉
也像母親的容顏
我是泥土里的憂傷的一部分
我觸碰了母親的年輪
泥土在苦澀中枯竭,臉在
黑暗里凸顯了母親的一生
三、夜書懷
向著光明,那些
正在奔跑流浪的人,一樣可以在
遠方思念故鄉(xiāng)
一層層濃煙闖進黑夜的詞庫
向著高山,也向著光明
五彩斑斕的天空,只有
風(fēng)能抵達深淵,流動的神靈隱藏在霧中
懸掛在半空的眼睛
多像一封未被打開的書信
在它的角膜里成像了一座座村莊的畫像
我們在自己的名字里找到故鄉(xiāng)的標記
每當黑夜壓下的時候
一陣陣黑色的云煙匆匆忙忙地飄過我們的頭頂
四、在遠方
夜來臨,得接受
每次被生活包圍,來吧!
那些潛伏的噩運,夾雜著黑色的顆粒
我的光陰。在四處奔放
與土地和肉體相連,在時間里受精
黑暗的石頭渴望光明
與社會的風(fēng)暴和洶涌的浪潮
洪荒,飛鳥,流浪的人
石頭,都在趕路
我來自一片能長出詩歌的土地
流浪和收集風(fēng)暴的大衣
在燃燒著歲月的篝火
幾座孤獨的村莊生長出了
一個宇宙的詞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