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周末學(xué)聆聽了王寶寨老師開解的“《大學(xué)》與教育之道”之（三）。經(jīng)文如是：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誠，意誠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齊，家齊而后國治，國治而后天下平?！?
　　
　　 一、經(jīng)文大意
　　 我們前兩講的“大學(xué)之道在明明德”，這個明明德是指彰顯自己光明的德性。而這段經(jīng)文是講“明明德于天下”。所以前面講的“自明”，這里講的是“明他”了。把這種光明的德性彰顯于天下，讓天下所有的人都彰顯出自己的德性來。所以“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就是古代要想彰顯這種光明的德性于天下的人，要怎么樣呢？先治其國。過去是諸候國，與現(xiàn)在的國家不一樣。它比較小，如魯國就相當于現(xiàn)在山東的曲阜縣。所以過去一個國就想今天一個縣城那樣大，但是有大國也有小國。那么先要治理好自己的國家，要怎么樣呢？“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毕胍卫砗米约旱膰?，那就要先治理好自己的家。過去一般都是大家庭，不像我們今天的三口之家，而是一、二百人，三、五百人這樣的大家，所以把一個家治理好也是不容易的。“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毕胍卫砗米约旱募彝ィ纫摒B(yǎng)自己良好的品德。讓自己的這種德行彰顯出來，也就是說先自明，先修身?！坝奁渖碚撸日湫??！弊约旱纳碓趺葱弈?？那就要先要端正自己的心?！坝湫恼?，先誠其意”，想要端正自己的心，先要誠其意，就是毫無自私自利之心，全心全意為他人，也就是第一課講的“親民”，全心全意去親民。用今天的話來講就是動機純正，不為自己。要想誠意怎么辦呢？“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薄爸隆笔沁_到的意思?！爸蹦?？含義很廣，指知識、道理、覺悟、良知、智慧等。能達到這個知性，就能善惡分明，那個良心就發(fā)現(xiàn)了?！爸轮诟裎??！?達到這個知性，在什么呢？在格物?！案裎铩边@個詞的解釋有很多種，一種說法就是探究明了外在事物的發(fā)展規(guī)律，它的本質(zhì)，它的道理，這種終極物質(zhì)世界的道理。另一種解釋是格除內(nèi)在心中的物欲，也就是去掉自私自利，去掉自私自利后達到無我的境界。
　　 那么到了這里，經(jīng)文反過來一轉(zhuǎn)，“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誠，意誠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齊，家齊而后國治，國治而后天下平。”這與前一段意思是一樣的，只是反過來講了一遍。這做經(jīng)文邏輯非常嚴密，就好象一個嚴謹?shù)臄?shù)學(xué)證明題一樣，證來證去，找到了那個公式，那個源頭。那個源頭在哪？“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這是講的天子，“先治其國”指的是諸候；“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齊家”，這是指卿大夫；“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修身指的是“庶人”；找到這個根是修身，怎么修身呢？先正其心，再誠其意，正心誠意怎么辦呢？致知，致知在格物，所以源頭是格物致知。
　　 這綜合起來就是講的八目：格物、致知、意誠、正心、修身、家齊、國治、天下平。簡單的說就是“格致誠正，修齊治平”。源頭都在格物致知上。后人研究《大學(xué)》，探究《大學(xué)》，其主要的一個困惑點都在源頭上。都在格物致知上。什么是格物致知？怎么樣格物致知？關(guān)于格物致知，歷史上主要的代表人物是王陽明。
　　 其實儒家的文化在秦朝時有一次劫難，就是著名的“焚書坑儒”，后來到了漢朝，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shù)”，才開始整理這些儒家的經(jīng)典。后來到了宋朝，出現(xiàn)了一批大儒，出現(xiàn)了禮學(xué)。朱熹是一個代表人物，以朱熹為首的宋代的大儒們就把《大學(xué)》進行了整理，《大學(xué)》和《中庸》是《禮記》里的兩篇文章，他們抽出來，加上《論語》、《孟子》合為四書。那么以朱熹為代表的數(shù)儒對“格物致知”的解釋是什么呢？“格物”就是探究事物的原理和規(guī)律，“致知”是指高層次的知識，甚至是無所不知，也就是指悟道。道在哪里呢？道在萬物當中，花花草草，山山水水中都有道。格物是強調(diào)人不能按照自己的欲望去做，要按事物的規(guī)律，按道而行。提出來“去人欲，存天理”，天理就是這個世界的規(guī)律，世界的法則。那么法則在哪里呢？要格物才能出來，致知就悟道了。這是朱熹為代表的對“格物致知”的解釋，當時是很權(quán)威的。
　　 但是到了明朝，一個代表人物王陽明，他按照朱熹的這個理論去實踐，去格物，就有一個著名的故事，叫“守仁格竹”。是說王陽明和他的幾個同學(xué)去學(xué)格物，拿什么格呢？竹子。竹子不也是物嗎？它也應(yīng)該有道啊。通過這竹子明白竹子的道理，通過竹子的道理明白世間的道理。然后就去格竹，在那里靜坐，什么都不想，只琢磨這個竹子。結(jié)果幾天以后，他的同學(xué)累倒了，三天以后，王陽明自己也累倒了。所以后來王陽明就做了一個決定，說這樣不行，這樣沒辦法把道給悟出來。于是王陽明就通過這樣一個體驗，有了另一翻理解，這個物并不是外面那個物，而是心中之物。把自己心中的物欲、心中的貪欲、心中的自私自利給去掉，這是格物。去掉自己的自私自利就怎么樣呢？就達到“知”的境界。你沒有自私自利，把蒙蔽自己的這個灰塵去了，就“明明德”了，你本性的光明就出來了，所以這就“知”了。所以“去人欲，存天理”，天理在哪?。刻炖碓谌诵?，所以從這里，王陽明就創(chuàng)立了“陽明心學(xué)”。
　　 還有一個著名的故事，是王陽明夢中的故事。他一直在思考，格物致知是什么意思呢？所以晚上就做夢，夢到了孟子，他就向孟子求教，問孟子什么是“知”。孟子微微一笑，加了一個字，一個什么字呢？“良”，意思是“知”是指良知。王陽明一下就明白了，致知是達到良知，就是良心發(fā)現(xiàn)。原來格物就是去掉自己的自私自利，讓自己的良心發(fā)現(xiàn)?！度纸?jīng)》里講“人之初，性本善”，人之初，都有一個完善的本性，但是為什么它出不來呢？“性相近，習(xí)相遠”，因為被習(xí)性蒙蔽了。所以格物是格什么呢？格習(xí)氣。把這些習(xí)氣格除以后，這些本善的光明就突出來，良心發(fā)現(xiàn)，致良知。這是在歷史上對“格物致知”不同的一些觀點。
　　 那么后人看到他們的觀點，有沒有不同呢？其實后人一總結(jié)，也是相同的。南懷謹老師在講格物致知的時候，他講到：其實傳統(tǒng)文化是什么？心物一元。心和物是統(tǒng)一的。在“心物一元”的這個理念下，其實這個觀點也就統(tǒng)一了。《易經(jīng)》里面有一段話：“知周乎萬物而道濟天下,故不過”，你看，明明德、親民，這不是道濟天下嗎？要道濟天下，要想沒有過錯，要知周萬物。這個“知”就跟“格物致知”的“知”是一樣?！爸堋笔侵艿?、周遍、全部的意思?！爸苋f物”，就是把萬物都搞清楚了，萬物的道理都“知”了。這個“物”不僅代表外面的世界，也代表內(nèi)心的世界。這個身體也是一個物啊，所以在“心物一元”的理念下，就容易理解了，“物”即是外面的物質(zhì)世界，也是內(nèi)心的物欲，我們能夠把握它，不讓自己做欲望的奴隸，人如果做了欲望的奴隸，那就壞了。
　　 過去有一個國王愛打獵，有一次追一只受傷的鹿，這只鹿跑著跑著，碰到一個修道的人，修道人穿的衣服很大，穿的是袍子，這只鹿就鉆進了修道人的袍子里。修道人就坐在那里，把鹿給護住了。一會兒國王的丞相看到一個修道人在那里，他猜到了那只鹿就躲在那袍子里了，于是就問：你看到那只鹿了沒有？修道人沒有直接回答，就問：你是誰?。控┫嗾f：我是國王的屬下。我們國王是誰，你認識嗎？修道人說：他是我奴隸的奴隸。丞相一聽，這么大的口氣，就匯報給了國王。國王一聽，大怒，于是國王就去了修道人那問罪。說：“為何說我是你奴隸的奴隸？如果說得沒道理，我就要殺掉你?！毙薜廊瞬患辈幻Φ卣f：“過去我是我欲望的奴隸，現(xiàn)在我修道了，我已經(jīng)擺脫了欲望，這個欲望成了我的奴隸。你現(xiàn)在雖然成了國王了，你還要追殺一只鹿，這不是你的欲望嗎？是欲望在指使你追殺這只鹿，所以你是欲望的奴隸。欲望已經(jīng)成了我的奴隸了，你又是欲望的奴隸，你不就是我奴隸的奴隸嗎？”國王一下子被點醒了，不但沒殺這修道人，而且拜這個修道人為師。這個故事就是告訴我們“格物”是什么，格物就是不要做欲望的奴隸，要做欲望的主人，做了欲望的主人叫“格物”。
　　 還有一點容易困惑的是，這八目里面的“格物致知”，和七證里面的“知止”，這兩個“知”是不是一個意思呢？不是。我們把三綱、七證、八目整體來看，就容易明白。三綱就是“明明德”、明明德的目的是“親民”、親民到什么地步呢？“止于至善”。那要達到這個目的，得有個過程啊，這個過程是什么呢？“七證”。七證是一種功夫，七證里第一個是“知”，“知”了以后才能“止”。這個“知”是知識層面的，就是明理，明白道理，覺悟是在明理上去覺，所以這個“知”還是在物質(zhì)層面的“知”，知識層面的“知”。拿“體”和“用”來講，這個“知”是“用”。后面八目里的“致知”，這個“知”是“體”，“致知”是達到一個更高的知性。所以前面那個“知”是明理，明理以后通過一系列的“定、靜、安、慮、得”，然后才能格物。通過七證來格物，格物以后達到更高的一個境界，這個“知”就是“體”的層面。這是“人之初，性本善”這個完善的本性。如果能超然于物外，相由心生，心能轉(zhuǎn)境，能夠做欲望的主人，到了這個境界，良知就出來了，善惡分明。
　　
　　 二、它對我們教育的啟示
　　 這段經(jīng)文告訴我們教育要有次第。如果不按這個次第去做，教育就可能沒有好的效果。我們把這段經(jīng)文用在我們教育上，看看是什么樣的說法?！肮胖髅鞯掠谔煜抡摺?，假如說我是一名校長，校長不會明明德于天下，那這段話就可以理解為，“欲明明德于學(xué)校者”，校長不就是讓每一個老師、每一個學(xué)生都明明德嗎？都彰顯自己的德性嗎？德育、思德不都是這樣嗎？校長應(yīng)該這樣“欲明明德于學(xué)校者”，怎么辦呢？“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誠，意誠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齊，家齊而后校治”。所以這段話，如果給校長看，應(yīng)該這樣理解。如果不是校長呢？做為班主任呢？班主任就應(yīng)該這樣理解：“欲明明德于班級者”，怎么辦呢？“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誠，意誠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齊，家齊而后班治”。那如果不是校長，也不是班主任，而是家長呢？家長就直接理解為：“欲明明德于家庭者”，怎么辦，直接齊家唄?！坝R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誠，意誠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齊”。所以無論是治校還是治班，都得有個次第。你違背了這個次第，效果就不好，實效性不強，甚至說沒辦法達到這個效果。次第是什么呢？也是格物開始，格物—致知—意誠—心正—修身—齊家—治?；蛑伟?。
　　 這段經(jīng)文其實在《弟子規(guī)》里也有一段與之呼應(yīng)。“待俾仆，身貴端，雖貴端，慈而寬。勢服人，心不然。理服人，方無言”?！兜茏右?guī)》這一段就強調(diào)了教育的一個次第。待俾仆，這個一擴展就是指我們怎么對待一切的下屬。校長怎么管理學(xué)校？班主任怎么去帶班？道理都在里面。首先要“身貴端”，貴端就是要端正自己的身心，就是修身?！半m貴端，慈而寬”，你怎么做到慈而寬呢？自私自利肯定不行，所以格物致知，沒有私心出來，意誠心正。這就慈而寬了。心正則身正?！皠莘?，心不然。理服人，方無言。”，你就能齊家，以理服人，感化別人，這是齊家的方法。家齊然后班治，同樣的道理，能感化家人，就能感化校的人、班的人。
　　 其實大家明白，齊家比治國還難，治國的時候可以用法律，而家庭里更多的是感化。當然過去的家庭里面也有家法，有家規(guī)，有家訓(xùn)，但是更注重的是情感，是榜樣，是真誠。所以是這樣一個次第，先齊家，再治國。對于教育工作者來講，那也是如此，如果你的家都齊不了，你去當校長，要想治好一個學(xué)校， 不容易。
　　 當然，有的人也講：你看，某某校長家里可不怎么樣，可校長當?shù)眠€不錯。大家不要誤解，這個不錯是因為什么呢？原因是這樣的，比如，他在學(xué)校很強勢，善于用行政手段，各種獎懲的方法，激勵的方法去約束人們，那么這個學(xué)校呢，也能維持，但是不叫“治”。這個“治”是政通人和。你強壓著人們，用制度去卡，雖然能維持，但是不是這里講的“治”。他在校能卡，在家里就不能卡了，一個人只會用行政，不會用感化，就算能當一個校長，但是家長當不好，這種情況是有的。也有這樣的班主任，尤其是小學(xué)的，幼兒園的，這人很強勢，就可以把孩子們控制住，但是他控制不住家人，家里面很亂。所以會看到這個人，家里面不好，班主任當?shù)眠€不錯，這是為什么呢？是他只會用強硬的方法，他可以控制一個班，但是這個控制，它不是這里說的“治”，“治”是“明明德”，是要幫你的孩子都得到自明，自律。校長要讓學(xué)校老師們積極性自主地發(fā)揮出來，每個人都明德，不是強壓，這是區(qū)別。所以有些人會舉出例子來反駁，有的校長、班主任，家里又是吵架打架，又是鬧離婚，你看家不齊可不是校也治了，班也治了嗎？這是兩碼事?！爸巍笔鞘裁?？治校、治班是建立和諧的校園、和諧的班級，是一個小的大同社會，是這樣的一個道理。這是我們講的第二個內(nèi)容，教育要有次第，要沒有次第呢？就出問題了，從表面上看，用我們現(xiàn)在的眼光看，它好象沒問題，實際上是標準不一樣。尤其是小學(xué)低年級，一個班主任很強勢，孩子還小啊，完全可以用部隊的管理方式，管你明不明白，管你是是不是被感化，你不做就懲罰你，所以孩子們整整齊齊，安安靜靜的，不敢說話。那這班等于治了嗎？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