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不了的地方叫遠(yuǎn)方，回不去的地方是故鄉(xiāng)。
　　 ——題記
　　 大地上所有的眼淚，仿佛都在這幾天被強迫地擠了下來，川南地區(qū)陰雨連綿，抬頭望見一縷陽光都成了奢望。記得童年的上海，在這秋日最后的幾天里，一只只滿黃的鮮蟹裝著整個秋天的豐腴上岸覓食。當(dāng)?shù)貪O民抓住的它們，用地道的東海海水煮得遍體通紅，拿短刀一切，咔的一聲，螃蟹被一刀兩斷，魚子醬一般的膏黃鑲在白花花的肉里，那股香氣撲鼻，味道鮮美，就像摻了可卡因一樣，讓人無法自拔，時時刻刻都在引誘著人們即將走火入魔的味蕾。
　　 只是路途遙遠(yuǎn)，這些在課堂上做著夢流著口水，卻觸不可及的東西。注定要在等待許久許久的以后配著啤酒與炸雞，連帶幾個年少時的酒肉朋友一同來到。我們在飄零落葉的校園，一邊撕咬著鮮香的蟹肉對著酒瓶一口一口吹下，一邊一起酣暢淋漓地談吐這幾年的不快，再吹一吹現(xiàn)在吹過的牛皮，講一講過去講過的段子。換來大家的捧腹大笑，笑出眼淚，笑出皺紋，笑出無奈與憂傷卻還顯得那么喜氣洋洋的模樣。然后手拉著手望著漫天白云，或是繁星點點，勾勒未來的藍(lán)圖，寫下各自的一撇一捺。而后各奔東西，從此形如路人。
　　 那校園里的梧桐開始剝離黃葉，試圖掩蓋滿目瘡痍的土地上，雜亂橫陳的萬物的尸首。每當(dāng)黑夜降臨，凄涼的月光到來之際，所有的思緒雜亂無章，就像不增不減、不奇不偶的函數(shù)，彼此無任何的交集。多出來的那一部分，我想便是每逢十五被高高舉起的月亮，正如久違春天里的姑娘獻出第一縷唇香的滋味，正如久違六月里綠茵的草地上牽手的情侶，那些幾經(jīng)迷惘的歲月里犯過的傻事兒！然而當(dāng)鄉(xiāng)愁確確實實地變成了一個人，那么無它的地方，便都足矣稱之為遠(yuǎn)方，它就是一個令人魂繞牽掛的故鄉(xiāng)。
　　 沒有食物的午后，也沒有食堂人聲嘈雜的午后，我拾起掉落在書桌上的梧桐葉子，望著一條條沒有盡頭的脈絡(luò)，恍惚抬頭又看見了放學(xué)后一起走過的錯綜的小徑。突然我又想吃一碗胡辣湯，嘗一嘗那個慈眉善目的老爺爺自制的涼皮，仿佛低頭我就會在碗中倒映的重影里看見她，光滑如未撒醬料的之前的涼皮一樣的臉頰。
　　 離開圍城似的附中牢籠已有一年有余，初到白中的一切都異常陌生。到來的時候去年的積雪都已融化，如今離開的時候今年的大雪卻還遲遲不下。陌生的蘭州換過了細(xì)軟的南京，陌生的座位換過了顏色，陌生的話筒換過了主人。前些天我的搭檔，還在郵件里向我訴說我們的曾經(jīng)，每天早上在廣播大樓看日出模樣，我們一起備稿主持節(jié)目的時光，我們因播錯欄目被站長批評的時候，我們每天早上互帶牛奶和雞蛋、再互相嘲諷挖苦的那些這些。
　　 人生中的每一個第一次都是足矣被一生銘記的……當(dāng)我第一次代表學(xué)校去外校的主席臺上講解吃苦救人的好事，當(dāng)我第一次站在文聯(lián)的會場發(fā)表拙劣的意見，當(dāng)我第一次當(dāng)著三千多張面孔斥責(zé)老師的不是，當(dāng)我第一次擁抱一個女孩別離眼中的淚水……有多少個第一次我送給了白中，又有多少段過往被我塑立起墳?zāi)?，鏟起秋天的泥土，讓它們被分解者分解永遠(yuǎn)地留在了白中。
　　 可在我留下的那樣多的東西里面，除去丟下的垃圾、涂鴉過的辦公室桌椅，唯有關(guān)于你的所有沒有被我自私地帶走。我時常會在沒有人的時候，喃喃自語，希望讓你遠(yuǎn)走的雙翼被秋雨打濕，使你不必再為了別人而活，欠給長輩的債就等到時間的年輪再滾一圈，不必負(fù)累用數(shù)理化公式勾勒未來的藍(lán)圖。讓原本就被風(fēng)雪染白的幾縷秀發(fā)，遮住你清秀的眉眼，讓歲月長河里游魚的尾戈留下時間來過的痕跡。我終于為時已晚地明了你所說的，做朋友比戀人更加長久。若時光可以倒流，我又怎會不愿舍棄我所擁有的一切，再嘗一杯痛心入骨的毒酒？用往日的情懷溫一壺老酒，換你余生長醉不復(fù)憂！
　　 親愛的讀者，請別去指責(zé)一個十五歲的少年，在情竇初開的年紀(jì)，對一個少女如此不加遮攔地表達(dá)愛慕，在不對的時間里喜歡上了不算正確的人?？扇松谑溃l都會走這一步不是嗎?盡管具備清醒的頭腦，擁有所有大徹大悟的道理，卻還是為了彼此心甘情愿地過早觸碰那根沒有月老指路的紅線。哪怕是遍體鱗傷也再所不惜，自己的選擇，又何來后悔，面對那叢生無法自拔的情愫，我又如何能夠回頭？若有見期，你又是否如往日模樣，恰如我在那古鎮(zhèn)初見你時……
　　 披著如絲的月光滿目瘡痍，那時的你就像彷徨在雨巷、投出嘆息一般的眼光的丁香姑娘。舉手投足之間，薄霧一樣的煙雨就染成了古鎮(zhèn)池旁的青色石磚。你手上拿著的是否是愁哀，那把印有碎花的油紙傘上，掛滿了大大小小的晶瑩剔透的水珠，分不清是苦澀還是甘甜。
　　 遠(yuǎn)處的我，看著在極盡冗長的雨巷窄道上默默彳亍的你。看你足生蓮音，每一步都似押下一個韻腳，叩響大唐遺留的詞闕。詞闕里綻開的全是丁香的花瓣，它的意象幾番呈現(xiàn)，回環(huán)往復(fù)的手法勾勒的盡是暮秋、荒原、斜暉，還有太陽觸不可及的幽深暗處。
　　 你絕美的雙眸時而躍顯憂傷，無數(shù)困惑的鐵鎖圍堵我的思想，它們?nèi)缤魑炛?，在蒸煮我的心臟，用精致的器皿盛放被一刀刀凌遲的憂傷。這一刻我忘乎所以，明明素不相識卻痛到極度傷悲。我忘記了所有悲傷，如同拿著火柴棒的孩童分不清什么是乘除，什么是一二。分不清，你那傘間懸掛的是誰的傷心，誰的傷心又可以那樣孤傲與出塵，誰的傷心才可以那樣美麗而清冷。
　　 十月的夜晚，你倍加珍惜月光，將你唇舌間摻雜的一縷甜香獻給初冬的月光，將那顆早已麻痹卻又因他而悸動的心，捧在傷痕累累的卻細(xì)膩白晝的手中，讓月光來喚它入睡，撫平它被暗箭刺得千瘡百孔的模樣。月光如水，你也是水做的，這座小鎮(zhèn)在腦海里亦是漾起層層花紋。斑駁的墻面，留下一年又一年的印記，一排排房屋整齊排列，檐角向上輕輕翹起，似乎是一個絕美的笑容。再回首，褪色后的紅磚青瓦倍顯滄桑，就像一座古老而偉岸的墳?zāi)?，埋葬著許多不為人知的往事。
　　 姑娘啊我仍記得你贈我最后一吻的苦澀，最后一擁的無奈，目送你遠(yuǎn)走的背影，是那樣凄凄涼涼。你就像是一朵孤傲出塵，卻又妖嬈緋紅的玫瑰，我想不顧一切地張開雙手去將你擁抱，慰藉你冰涼的心和被北來的風(fēng)兒凍僵的靈魂?？晌覅s怕又落得遍體鱗傷的下場，你知道，我的心上和你一樣，再沒有一個地方可供我貼下一個創(chuàng)可貼了，就像這堵殘破不堪的圍墻，早已不知道填補過多少次，若再經(jīng)歷一次風(fēng)雪的侵襲必將倒塌。
　　 獨此一人，在攤位上點了三大碗胡辣湯，有一碗是你的，有一碗是你閨蜜的，還有一碗我送給了乞討的路人。我就當(dāng)我自己從不曾來過，不曾從你的世界里路過。我就當(dāng)你們從未稍離，就像為了那個男人寫了無數(shù)篇華章的席慕蓉，從不懈怠自己的魂與夢……買醉回家的夜里我迷失了方向，酒精麻痹著四肢百骸，抬頭仰望，只剩下那一點點還未被云層遮住的光在閃耀。煙霧迷蒙，籠罩了整個遂州的夜晚。
　　 寧靜中的風(fēng)兒和凋零的黃葉演繹著沉默的舞劇，我將未拆封的雪花倒在地上，閉上眼睛，倒在這南方的秋夜里。我想，這里已經(jīng)步入秋天了……昨天，變成了再也回不去的故鄉(xiāng)。
　　
　　 姓名:陳梓龍
　　 地址:遂寧市第七中學(xué)

【編者按】有一個地方太遙遠(yuǎn)，我們永遠(yuǎn)走不到，那叫遠(yuǎn)方。有一個地方明明很熟悉，卻怎么也回不去，那叫故鄉(xiāng)。有一種相思，明明很幸福，卻總是憂傷。有一種思念，明明很強烈，卻往往裝作漫不經(jīng)心。那個曾經(jīng)的校園，那里有著太多的回味，卻總說我不愿想起。有些走過的足跡，一個個清晰異常，卻總是說那些我已忘記。附中給了作者多少歡笑和留戀，總裝作逃出來似的說我已離開。白中其實剛進入，所以有太多的不適應(yīng)而憶起了昨天。也正因為這樣，作者的心中才時不時地冒出昔日，那些人，那些事，那些點點滴滴，那些曾經(jīng)的過往……攤位上，讓作者思緒萬千的胡辣湯，裊裊氣息使作者的情緒也暈染周遭。買一回醉，醉的不是心，是一地的昨天！感謝你賜稿萌芽，祝學(xué)習(xí)進步寫作愉快！【萌芽編輯：陳萬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