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力寫手選拔賽】松林情緣(小說)
一
中州林學(xué)院辦公室內(nèi),年近花甲的陳秀英教授正坐在辦公桌前拆著一封信,她雖然已年近花甲,但她那白皙的面頰卻無一絲皺紋,唯有那雙丹鳳眼角上的魚尾紋和耳邊的幾絲銀發(fā)告訴人們,她是一位飽經(jīng)滄桑的老母親。信打開了,她在聚精會神地看著。
親愛的媽媽!您老人家好!兒遵母訓(xùn)來到這中州邊陲的玉皇山已半年有余,由于兒所包扶的玉皇山村脫貧難度大,情況又極端復(fù)雜,故而沒有及時向母親問安,也沒有回稟兒在這里的工作情況,還望母親多多包容!如今玉皇山村脫貧致富奔小康的局面已經(jīng)初見成效。兒已深深地愛上了這里的山、這里的水、這里的人、特別是愛上了那一千二百畝軒轅松林!我敬佩玉皇山人竟然會在這荒山野嶺上造出這么茂密、這么高大的松林!更敬佩那位帶領(lǐng)玉皇山人造成這一片軒轅松林的劉松林!
當(dāng)“劉松林”這個名子一跳入陳秀英的眼簾,她激動地拿著信站了起來。
接著,兒子在信中贊美劉松林的話語句句沖擊著她的胸襟:“媽媽!他不愧為軒轅松林的創(chuàng)始人,更不愧為軒轅松林的保護神,他為了保住這片松林,在撲滅森林大火中犧牲了!然而至今卻還背著壞分子的黑鍋……”
此刻,陳秀英再也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沖動,她撲在桌上痛哭起來:“松林??!我對不起你呀!”三十年前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又展現(xiàn)在眼前……
那是一九六四年夏天,畢業(yè)于林學(xué)院的陳秀英和劉松林,懷著支援山區(qū)建設(shè)的滿腔熱血來到了豫西洛川縣林業(yè)局的辦公室報到。年輕貌美的辦事員李仙玲接待了他們,并帶他們走進了時任林業(yè)局局長宋立文的辦公室。
李仙玲向宋立文匯報道:“宋局長,這就是新分配來的兩個大學(xué)生!”
油頭粉面的宋立文放下手中的文件,迎上去邊握手邊道:“歡迎你們到山區(qū)來??!”轉(zhuǎn)而吩咐李仙玲道:“仙玲呀,給他們兩個倒水呀!”
李仙玲給劉松林和陳秀英倒罷水道:“宋局長,還有什么事情嗎?沒什么事我就在外面等著!”宋立文向李仙玲擺擺手,李仙玲便退了出去。
文靜而深沉的劉松林坐著悶不作聲,眉目清秀、活潑健談的陳秀英站起來便自報家門道:“宋局長,我叫陳秀英,他叫劉松林,是我的男朋友!我們是自愿報名到山區(qū)來的!”
宋立文色迷迷地盯著陳秀英打量了一番道:“你們原來是一對戀人??!你們對工作分配有什么特殊要求嗎?”
陳秀英不加思索地道:“沒什么特殊要求,服從組織分配!”宋立文欣喜地道:“這就好哇!你們先回招待所吧!調(diào)令很快就會下達的!”
陳秀英一回到招待所就對劉松林激動地道:“松林啊,今天咱們初次報到,宋立文局長對咱們挺熱情的!”
劉松林卻不以為然地道:“還熱情呢!我看她有失做領(lǐng)導(dǎo)的體態(tài)!一進門就盯住你看,臨走時又握住你的手不放開!太不像話啦!”
陳秀英道:“怎么,你吃醋啦!不就是多看我?guī)籽?,多握一會兒手嘛!你放心,他把我看不走,握不走的!咱倆的心會永遠在一起的!”
劉松林道:“但是,防人之心不可無!”
陳秀英撒嬌似地道:“你就放心吧!”說著便在劉松林的臉上親了一口。
第二天,辦事員李仙玲就送來了他們倆的調(diào)令,劉松林接過調(diào)令一看,啪地往桌上一放道:“老法海!”
陳秀英驚異地道:“你這又是咋啦!”劉松林指著桌上的調(diào)令:“你看看吧!把我分到玉皇山林場,把你分到他身邊,這是什么意思,不是明擺著嗎?”
陳秀英拿起調(diào)令一看,這才恍然大悟:“不行,我去找他去!”
陳秀英拿著調(diào)令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沖進宋立文辦公室,把調(diào)令往桌子上一放道:“宋局長,感謝你對我的器重!但是,辦公室秘書我干不了!”
宋立文毫不示弱地道:“陳秀英同志!服從組織分配是一條最基本的原則,況且你也是表過態(tài)的,怎么能這樣沒有規(guī)矩呢!”
陳秀英道:“宋局長,服從組織分配是我表的態(tài)!但是你用人的原則是什么?”
宋立文毫不猶豫地道:“任人唯賢!”
陳秀英道:“既然是任人唯賢,你應(yīng)該讓我做我的專業(yè)工作,做秘書就不是我的專業(yè)!”
宋立文氣勢逼人似地道:“陳秀英同志,你說話可要注意政治立場!你這種個人主義思想是很危險的!做為一個革命青年,對待工作的態(tài)度應(yīng)該是:革命戰(zhàn)士是塊磚,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絕不允許強調(diào)個人的私利!你懂嗎?”
陳秀英被宋立文的一番話震住了,她欲說又止地:“可是……”
宋立文這才色迷迷地盯著陳秀英道:“可是什么呀?說下去,有什么具體困難,組織上會幫助你解決的嘛!”
陳秀英不好意思地道:“可是我男朋友劉松林……”
宋立文沒等陳秀英把話說完就接過話茬道:“分配得太遠了吧?是不是?”
陳秀英點了點頭。
宋立文走近陳秀英,輕輕地拍了拍陳秀英的肩膀道:“秀英啊,這你就該早點說嘛!看來你是很愛劉松林的吧?”
陳秀英毫不害羞地:“當(dāng)然了!我們倆來山區(qū)的目的,就是要在林業(yè)上干一番事業(yè)后就結(jié)婚!”
宋立文假惺惺地道:“好?。∮兄練饴?!我會支持你們的!”轉(zhuǎn)而沉思了片刻道:“不過,劉松林暫時還不能調(diào)到局里工作。但是玉皇山林場就不再去了,因為離縣城太遠了嘛!就讓他去縣林科所做科研工作怎么樣?”
陳秀英對宋局長的成人之美深表感謝。但是她卻沒料到宋立文這條色狼卻在一步步向她襲來。宋立文先是物質(zhì)引誘,后是封官許愿,其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要陳秀英永遠成為他身邊的玩物,然而這一切都被陳秀英拒絕了。宋立文便惱羞成怒,把魔爪伸向了劉松林,借“四清運動”對劉松林進行殘酷的迫害,攻擊劉松林走白專道路,追求資產(chǎn)階級生活方式,誣陷劉松林強奸林業(yè)局女職員李仙玲,宣布其為壞分子,當(dāng)即由公安人員押送其至玉皇山勞改場進行勞動改造。然而,陳秀英怎么也不相信劉松林會強奸李仙玲,她找著宋立文據(jù)理力爭,當(dāng)面指責(zé)李仙玲是誣陷,然而宋立文卻威脅她道,不要再為這個壞分子辯護了,這是階級斗爭的新動向,奉勸陳秀英別再癡情于劉松林了,他被開除是小事,很可能還要被判刑。陳秀英一聽,越發(fā)感到問題的嚴重,當(dāng)即祈求宋立文手下留情,別判劉松林的刑。宋立文便幸災(zāi)樂禍地道,這個忙他可以幫,不過得答應(yīng)他一個條件。天真的陳秀英便不顧一切地答應(yīng)道,只要能讓劉松林盡快出獄,什么條件她都答應(yīng)。宋立文一見他的陰謀得逞,立即將門閂上,餓狼似地撲向陳秀英,陳秀英頃刻被嚇昏在地,宋立文便趁機強奸了陳秀英。
陳秀英一想到這不堪回首的一幕,不禁羞憤滿面,渾身發(fā)軟,但她最終還是振作了一下精神,拿起信又繼續(xù)看起來。
“媽媽!兒現(xiàn)在想在這一千二百畝軒轅松林上為造林英雄劉松林立一塊功德碑,可是那位身居副縣長要職的宋立文卻百般阻撓。萬般無奈,兒只有求母親幫兒尋求萬全之策!”
陳秀英看到這里再也安奈不住內(nèi)心的沖動了,她立即拿起了身邊的電話道:“喂,省旅游局嗎?我找金笑梅!”
電話里傳來了金笑梅的聲音:“媽,我是笑梅!有什么事?”
陳秀英幾乎是命令地道:“你收拾一下,開上你的車,我們立刻趕赴玉皇山!”
二
一輛銀灰色的小轎車在林蔭大道上飛奔著。
車里的司機是位年輕貌美的姑娘,她體態(tài)端莊,那雙撲閃著睫毛的大眼睛充滿著睿智,薄薄的嘴唇含著微笑,她就是省旅游局規(guī)劃處處長金笑梅。在她身邊坐著的正是陳秀英教授。
陳秀英望著窗外的山色風(fēng)光,慨嘆道:“笑梅呀,快四十年了!這一方山河的變化可真太大了!”
金笑梅道:“媽,這才叫祖國的大建設(shè)一日千里呢!”
陳秀英問:“笑梅,你能不能再開快點兒?”
金笑梅道:“媽,我這車開得都快飛起來了!”
陳秀英道:“媽真想一下子飛到玉皇山呀!”
金笑梅道:“媽,繼林來玉皇山扶貧才半年多,你就想他了?”
陳秀英半開玩笑地道:“我想他,你更想他!”
金笑梅不好意思地:“媽!”
陳秀英爽朗地道:“你和繼林都快結(jié)婚了,有啥不好意思!”
婆媳倆說話間小轎車便向洛河上的一座大橋上駛?cè)ァ?br />
大橋的另一端,一個年近六旬的女人,披頭散發(fā)地跪在大橋上,眼巴巴地看著小轎車急速駛來,她爬在地上不停地磕著頭。
坐在車內(nèi)的陳秀英,遠遠看見前邊路邊有人在磕頭,有人在圍觀,便對笑梅道:“笑梅,停車!”小轎車剛好在那女人磕頭的地方停了下來。
金笑梅道:“媽,有什么事?”
陳秀英指著路邊磕頭的女人道:“笑梅,你下去看看,那位大娘是怎么回事?”
金笑梅應(yīng)聲下車向那位大娘走去。
金笑梅問:“大娘,你這是怎么回事呀?”
那女人急忙起身道:“這位好心的師傅,我想去玉皇山,等了半天也沒擋住車!師傅,你就行行好,捎我一程吧!”
金笑梅道:“原來是這樣呀!大娘,你等會兒!我去給你說說看!”
那女人感激地道:“謝謝師傅!”
金笑梅來到車窗前道:“媽,那位大娘想去玉皇山,你看?”
陳秀英道:“你快叫她上來呀!”
金笑梅道了一聲:“遵命!”。
金笑梅來到那女人跟前道:“大娘,我們也上玉皇山,你就跟我們一道走吧!”
李仙玲感激地道:“太感謝你們了!”
金笑梅扶著那女人上了車。
小轎車向玉皇山奔去。
那女人感激地道:“你們真是大好人哇!”
陳秀英道:“這位大妹子,你是玉皇山人?”
那女人道:“不是!”
金笑梅道:“那玉皇山肯定有你的親戚吧?”
那女人道:“沒有!”
陳秀英問:“那你上玉皇山干什么呀?”
那女人道:“我去玉皇山祭奠一個人?!?br />
陳秀英問:“祭奠誰?”
那女人道:“祭奠劉松林?!?br />
陳秀英一驚道:“你是……”轉(zhuǎn)身盯著那女人。
那女人道:“我是李仙玲……”
李仙玲的話未說完,陳秀英怒不可遏地道:“原來是你這個冤家!笑梅,停車!”小轎車吱地一聲停在崎嶇的彎道上。
陳秀英從車上跳下來,沖到車后,拉開車門,朝著李仙玲厲聲道:“李仙玲!你給我滾下來!你睜開眼看看我是誰?!”
坐在車上的李仙玲驚疑地望著陳秀英:“你?”
陳秀英道:“我就是陳秀英!沒想到吧?”
李仙玲如夢方醒,慌忙從車上下來,跪在地上求饒道:“陳大姐!三十多年啦!我總算見到你了!我對不起你呀!”
陳秀英怒不可遏地道:“你對不起我是??!你對不起劉松林是大!你說!劉松林強奸你了沒有?”
李仙玲道:“陳大姐,松林他是清白的呀!”
陳秀英再也忍無可忍了,啪地一耳光將李仙玲打翻在地:“你可惡之極!你還有臉去祭奠劉松林!有辱他那圣潔的靈魂!”轉(zhuǎn)身對金笑梅道:“走!咱們走!”
李仙玲猛地站起來祈求地道:“陳大姐,你就是走也得等我把話說完吧!”
陳秀英轉(zhuǎn)身道:“好!你就快說吧!”
李仙玲道:”陳大姐,你恨我、罵我、打我,我都不怨你!那是我的報應(yīng)!我知道你深深地愛著劉松林!是我玷污了劉松林的清白,是我促成了你與劉松林的悲劇。但這一切都是宋立文逼著我干的呀!我承認我軟弱、我無能,我無力與宋立文相抗衡!陳大姐,你又怎么樣呢?你不是也同樣無能為力、忍辱含恨地逃回省城去了嗎?你……”
金笑梅氣憤地道:“你,不準這樣對我媽講話!”
陳秀英道:“笑梅,你讓她把心里的話說出來,也許她果真有難言之隱!”
這時李仙玲心里的話像開了閘的河一樣涌了出來:“陳大姐,你能逃,你也有處可逃啊,我的陳大姐!而我無處可逃,也不能逃呀!我怕我愛的人會與劉松林同樣遭陷害呀!三十多年來,我忍辱負重地與一個連禽獸都不如的人生活在一起,受盡了肉體和精神的折磨。就是那個喜新厭舊的宋立文,曾幾度讓他的新歡萬小芹把我送進精神病院,欲把我置之死地而后快呀!但我不能死!我一死誰能說清劉松林遭陷害的真相呀!我今天所以從精神病院跑出來,就是聽說玉皇山來了個劉繼林,他有氣魄有膽量,敢為劉松林樹碑立傳!我從他身上看到了希望!我要找他說明劉松林被害的真相!陳大姐,你們走吧!我就是爬也要爬到玉皇山上的!”說畢便倔犟地向前走去。
陳秀英激動地道:“仙玲妹子!我的好妹子!我錯怪你了!”
金笑梅望著李仙玲道:“李阿姨!你要找劉繼林,這就是劉繼林的母親!”
李仙玲轉(zhuǎn)身撲向陳秀英道:“陳大姐!你就是劉繼林的母親!”兩人激動地抱成了一團。
三
晚霞映照著玉皇山村街,沿村街的墻上、樹上,到處都張貼著“歡迎省考察團來玉皇山考察!”的紅綠標語。
村口放著“玉皇山森林公園”平面圖和“玉皇山森林公園景點圖片展”等板面。板面前擠滿了圍觀的人們。人們在贊不絕口地議論著。
一青年農(nóng)民:“咱們這個劉鎮(zhèn)長就是有遠見!又是搞電視錄相,又是搞板面宣傳,咱玉皇山可真是大出風(fēng)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