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窗】一片模糊(小說)
『一』
華燈初上,萬物升平。
昏黃的街燈光暈里,一座造型別致的獨棟建筑將要被夜色所湮沒。
櫻花大酒店16樓的環(huán)形走道里,乳白色的天花板上,一排筒燈噴射出柔和的光芒。
在走道的盡頭,1626號房間里,潔白的床單上,微弱的光暈里,一對尤物正糾纏在一起,不停地蠕動著。
仰躺著的雅萍雙目緊閉,渾身顫抖,腦子里一片空白。一波時急時緩的浪頭陣陣席卷著她,一股難言的歡愉悄悄地滋長蔓延。她感覺自己的骨頭快要化了,那種久違的奇特的出神入化的感覺一陣陣襲來……很久沒有體會到這種徹頭徹尾被釋放的感覺了。這種感覺,猶如被兇猛的洪水沖開了閘門,痛快淋漓,渾身上下透著輕松和舒服……
雅萍帶著那年輕男子站在翻滾的浪潮上,盡情享受著,她控制著節(jié)奏,緊一下,松一下,一下接著一下,年輕男子忍不住發(fā)出一陣陣的呻吟。雅萍睜開了雙眼,男子的臉微微仰著,雙目微閉,嘴巴斜張著,整個面部都扭曲了,變了形。年輕男子肯定也和自己一樣游蕩在幸福的漩渦里,雅萍想。男子白凈的額頭上冒出很多細密的小汗珠,雅萍的手伸向枕邊的抽紙……
整個過程,時快時慢,時急時緩,雅萍隨著“吱吱呀呀”的響聲,漂浮在七彩的云朵里,沉浸在快樂的浪潮中。
年輕男子對著雅萍抿嘴一笑,雅萍細細凝視著他。突然,雅萍就想起了二十年前的老姚,不,那時應該還是小姚的。
『二』
通過朋友的介紹,雅萍認識了小姚。
小姚身材中等,模樣長得一般,整個人看上去,給人的印象很老實。相親那天,雅萍對這個老實的大男孩問東問西,實誠的小姚逢問必答,半個小時過后,雅萍的心里已經有了主意。后來,母親聽說小姚家里很窮,不太同意這門親事。從小到大一直很聽大人話的雅萍這次卻和母親杠上了,小姚人雖然老實,但從他的言談舉止中,雅萍卻隱隱約約感覺了小姚的不平庸。
錢,在人掙,一個人,要是不會掙錢,就是給他座金山銀山,終有坐吃山空的時候。雅萍認定了這一點,這次,她要自己把握自己的命運。這可是關乎著自己將來大半輩子的幸福呢。最終,倔強的雅萍冒著和母親斷絕關系的危險,硬生生地和小姚在民政局把證給領了。
雅萍的眼光沒有錯,窮小子沒有辜負雅萍對他的期望。他踏實、勤干?;楹?,小姚先是做了一年半的水果生意,積攢了些錢,后來小姚又幫一個親戚在鋼材市場里銷售鋼材。
兩年很快就過去了,這兩年里,小姚逐漸熟悉了鋼材的進貨渠道,并且和供貨商的關系搞得也很不錯,同時他也積累了很多有關銷售和管理的經驗。
中秋后的一天中午,鋼材市場里鞭炮齊鳴,又一家經營鋼材的門店開業(yè)了。小姚和雅萍滿臉微笑,熱情地招呼前來賀喜的親朋好友。夫婦二人為人和善,又真心為客戶著想。
他們兩人用心經營,功夫不負有心人,他們的生意是越做越好,越做越大。
順理成章,接下來的日子里,小姚和雅萍有了兒子,買了房,買了車。再后來又新開了一家門店。在幸福的忙碌中,小姚逐漸變成了老姚,雅萍也早已青春不再。
去年,兒子考上了大學,去了外地上學。老姚也成了甩手老板,店鋪里,導購、會計、送貨均有專人負責,老姚除了偶爾到門市去收錢核查帳之外,大部分時間都在批發(fā)商和供貨商之間奔走。起初,雅萍還陪著老姚應酬他們,在酒桌上一起談笑風生。無奈,男人們的煙熏酒氣令她生厭,后來,她干脆就不去了。
有的時候,老姚要到很晚才回來,雅萍明白,現在的社會就是這樣,陪客戶去洗澡桑拿一下,然后再按摩輕松輕松,這些再也正常不過了。雅萍相信老姚,在一起二十年了,這點自信雅萍還是有的。
去年春節(jié)后不久的一天,老姚晚上沒有回來睡覺。雅萍打電話給他,老姚說喝大了,不能開車,就干脆陪客人一起在酒店住下了。雅萍當時也沒往別處想。這樣的事情有了幾次后,雅萍也就慢慢習慣了。兒子去了外地上大學,雅萍一個人在家無事可做,便跟著閨蜜艷秋天天泡麻將館,還隔三差五地去做SPA。
近幾個月,老姚在家睡覺的天數越來越少,雅萍每次給他打電話,他都說在外地考察鋼材市場,他還說外地的工地多,鋼材銷量大,準備在外地開個店。
老姚好久沒有動她了。雅萍從鏡子里看著自己漸漸失去光澤的面孔,心里不免生出一絲幽怨。
俗話說: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剛剛四十出頭的雅萍,正值如狼似虎的年齡,這樣的年齡沒有男人的滋潤哪能行。前些年,雅萍和老姚一起的時候,老姚還能蜻蜓點水似地安慰雅萍幾分鐘,可最近,雅萍愣是連老姚的人影也看不到了。雅萍就想,不強求你怎么怎么,你總得在家里陪我說兩句話吧。
雅萍在老姚面前埋怨起來,老實的老姚對雅萍的埋怨也不做解釋,只一味地給她買東西來安慰她。這不,今年春天,老姚給雅萍配了臺寶馬X5。有了車,出行還是很方便的,姐妹面前也好看些,老姚這樣對雅萍說。但雅萍的心里還是對老姚不滿,車能替得了人嗎?
雖然這樣,雅萍還是感覺比很多女人幸福。每天不干活,吃穿不愁,錢也盡著自己花,想買什么就買什么,這可是好多女人夢寐以求的生活啊。
『三』
有錢就變壞這句話不一定適用于所有男人,但卻適用老姚。
無意中,雅萍在老姚的微信里發(fā)現了一條文字信息:“姚哥,什么時候來看我???我想死你了?!?br />
這是一個昵稱叫玲兒的發(fā)給老姚的。是的,這昵稱叫玲兒的人是個女人。對的,肯定是個女人,而且還是個年輕女人!
雅萍意識到,老姚找小女孩了,老姚不要我了,老姚嫌棄我了。她越想越怕,越想越氣,想著想著氣得渾身顫抖起來。突然,雅萍大喊大叫起來,瘋一樣見什么摔什么,一時間,整個屋子里被她搞得亂七八糟,一片狼藉。
發(fā)泄完冷靜下來后,雅萍一個人窩在床上,陷入了沉沉的思考……雅萍想和這個當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男人撕破臉皮,可又一想,這樣做對自己又有什么好處呢,撕破臉皮,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又假如老姚死不承認外邊有女人的事呢?沒有親眼看到,萬萬不能沖動。雅萍就這樣安慰著自己。
最終,雅萍還是選擇了冷靜,何必兩敗俱傷呢。丫的,我說你咋不好好交貨了,原來在外邊養(yǎng)了女人!主意已定,雅萍重新擺好了家具,把摔碎的東西清理干凈,又拖了拖地。
打掃好后,雅萍感覺很委屈、憋悶。“老實的狡猾”,這幾個字突然就從雅萍的腦海里蹦了出來,難道說不是嗎?
“喂,艷秋,哪呢……老地方見!”
聽著雅萍說話的聲音和語氣,艷秋知道雅萍這次一定是遇到事了。艷秋雖然比雅萍小了八九歲,但她卻是自己最好的閨蜜,兩個人在一起無話不談。
雅萍出了家門,來到地下停車場,發(fā)動了車子,三拐兩拐到了大街上。一路上,雅萍想著即將要給艷秋敘述的內容,她還是恨老姚恨得直咬牙,咬得咯咯響!
街口咖啡館二樓的角落里,兩位女士并排坐了下來。
“老姚,他……”雅萍一下子抱住艷秋的肩膀,嚶嚶地小聲哭了出來。
“你親眼看到沒有?你抓到人了?”艷秋輕輕拍拍雅萍的后背。
“沒有,但我感覺就是有……”雅萍嚶嚶聲不斷。
“我說嘛,這種事,你不親眼看到,怎么能一口咬定呢,再者說了,老姚這么老實的一個人,怎么會做那種事呢,乖!把心放肚子里哈,沒影兒的事?!逼G秋安慰著雅萍。
夜晚來臨時,雅萍一個人躺在空蕩蕩的大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數羊數了一群又一群,越數腦子越清醒,便索性拉開燈。
大床上,雅萍玉體橫陳,身子微微泛著亮光。她坐了起來,低頭托托略微下垂的雙乳,嘆了一口氣。
她身上一絲不掛,下了床,走到客廳里的博物架前,打開下面的一扇門,拿出一盒嬌子,抽出一根,點燃了。
“咳咳咳……”沒抽過煙的雅萍劇烈地咳嗽著,她惱怒地把剛點燃的煙插在煙灰缸里,狠狠地捻碎滅掉了。
雅萍回頭走到臥室的落地窗簾旁,將窗簾拉開一道縫,玻璃窗也推開了一扇,夜風灌進室內。窗戶外,花架上的那盆月季在風中發(fā)出颯颯的響聲,雅萍發(fā)現月季早就衰敗了,一朵碩大的破布一樣的月季花隨著風的吹動,還在枯枝敗葉之間一晃一晃地擺動著。雅萍把那朵花掐了下來,扔到窗外,衰敗了的花,有什么意義呢。雅萍光著身子,站在那里,望著窗外黑暗中的幾點亮光,久久沒有動。她的耳畔好像響起了暴風雨的聲音,那聲音讓她倍感孤獨……
半個月后,心存希望的雅萍被徹底地擊垮了。
那天中午,剛從超市出來的雅萍突然看到一個年輕妖嬈的女子挽著老姚的胳膊朝超市附近的一家西餐廳走去。
雅萍看到這一幕,頭腦里“轟”地一聲,頭頂像炸起一聲巨雷!眼前頓時一片漆黑!她趕快扶住超市的門,以防摔倒。雖然早就有一定的心理準備,但當她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這些時,心里還是很難以接受的。
雅萍貓在西餐廳的外邊,透過長長的玻璃窗,看到他們兩人親昵的舉動,氣得渾身發(fā)抖,眼淚再也不受控制地啪嗒啪嗒滴下來。雅萍當時就想沖進去,先甩手一人一巴掌再說,后來一想,在公共場合里,他們不要臉,我還要呢,也就作罷。
當晚,十點半左右,老姚回來了,他手里提著個包:“還沒睡呢?給你買個包,你看看,喜不喜歡?”
“少來這套!假殷勤,你說,今天在西餐廳,那小妖精是誰?”
“什么誰啊?別疑神疑鬼了好不?那是我的一個客戶?!?br />
“客戶?你當我三歲小孩啊,客戶有那樣的嗎?大街上挎著胳膊,吃飯時離得又那樣近,就差兩張嘴對到一塊了!”
“你指定看錯了,什么時候挎著胳膊了,怎么還……還親嘴,哪有的事?!崩弦λY?,死不承認,雅萍真后悔,當時怎么就沒有拍照??!”
“別見天胡思亂想了,沒事時去健健身、美美容,省得閑得發(fā)慌,胡亂猜疑。”老姚從包里掏來一張美容卡,塞給雅萍。
老姚拿了換洗的衣服進了淋浴間,淋浴間傳來嘩嘩的水聲。雅萍手里拿著美容卡,聽著水聲,兩眼失神地望著臥室墻上掛著的壁畫,悵然若失……
第二天,滿懷委屈的雅萍去了艷秋家里,向閨蜜訴起了委屈。
“你真看到了?”
“看到了,可他不承認。”雅萍滿臉淚水,哭成了一個淚人。
“他不承認怎么辦?你又沒有拍照下來。哎!我可提醒你哈,不要做傻事,你跟她鬧大了對你可沒有什么好處?如果把他惹急了,他堅決跟你離咋辦?你就甘心把這么優(yōu)秀的老公讓給別人?”
雅萍趴在桌子上,雙手撕扯著頭發(fā)。身子一顫一顫的,痛心的抽泣聲不停。
“這樣吧,我陪你出去散散心,他不仁別怪你不義!”艷秋掰開雅萍撕扯頭發(fā)的手,“傻女人,你真是個傻女人,不要跟自己過不去,你也得想開點,這種社會,不要太較真,糊糊涂涂地過才會有幸福?!?br />
一聲冷笑從雅萍的內心深處傳來,雅萍止住了抽泣。
老姚還是和以前一樣,總是不著家,一向很老實木訥的他,現在倒會說些甜言蜜語。在老姚面前,雅萍盡量抑制住內心的翻騰,保持著一如既往的樣子。
一個人獨處時,雅萍感到自己的躁動不安與日俱增,特別是晚上,這種躁動令她瘋狂。想安靜時四肢卻不由自主地抽動,想休息時,腰板卻挺得很直。這種躁動也影響到她的身體內部,她的五臟六腑的深處,這種瘋狂的焦躁,常常讓她的心跳毫無征兆地加快!她覺得總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她會瘋掉的!
在和艷秋喝過咖啡的當天晚上,雅萍一個人躺在床上,細細咀嚼著艷秋寬慰她的話,是啊,何必太較真呢,人,就這樣一天天地變老了,你過得好或不好,心情好或不好都會老的,她突然覺得,她也應該有自己的生活。
『四』
夜幕剛剛拉開,一幢幢高聳入云的鋼筋混凝土建筑物擁抱著的大街已經被誘人的菜香酒濃給彌漫了。隨著黑暗慢慢來臨,夜色也就徹底地籠罩住了整個街道,街邊的霓虹也閃爍著它們的光芒。
暗夜打斷了白日的忙碌,人們重新拾起茶余飯后的清閑,遛遛彎,散散步。街邊的小葉榕下停著一輛寶馬X5,車里坐著兩個年輕的女子正說著話。
“都說現在男女平等,他媽的,我看現在還是男權社會,徹頭徹尾的男權社會。”艷秋一邊發(fā)著牢騷,一邊朝兩個衣著暴露的摩登女郎努了努嘴。雅萍順著艷秋努嘴的方向望去,兩個時尚的年輕女孩屁股一扭一擺地朝馬路對面的“麗人軒”走去。
“你說這‘麗人軒’是做什么的?”艷秋盯著雅萍的臉問。
“切!你還問我,你看那門頭的裝修,那誘惑迷離的燈光,還能是做什么的,男人來瀟灑的地方唄!你這小妮子!”雅萍斜睨了艷秋一眼。
“男人和自己的老婆玩膩了想出來爽就有地方去,我們做女人的卻沒有,真是不公平??!”艷秋假裝嘆了口氣,偷偷看了雅萍一眼。
“你也學她們倆啊?!毖牌伎粗G秋,一臉的壞笑。
“你以為我不敢啊,小兒科了。唉,其實也沒什么意思。”
這篇文呢,是我去年十月份寫的,寫好后也沒修改直接就放空間去了,文的缺點很多。前幾天,聽說小嫻重新啟動西窗,就來湊個熱鬧。
這篇小文讓楊兄費心不少,來!楊兄,我借花獻佛,敬你一杯。
遙祝冬安!
古人說“食色,性也”,“溫飽思淫欲”。也是人的一種本真。
多謝老師關注!
感謝支持剪燭西窗,期待下一篇佳作。問好鐵樹兄!
看得出,這次西窗重啟,小嫻是卯足了勁兒,那我就預祝小嫻的剪燭西窗下個季度擠進前八。
但愿我們能一起單純的寫字,不論其他。早安。鐵樹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