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準舅舅(散文)
胡天娃姓甚名誰,我不得而知,只記得人們叫他胡天娃。為啥父母給他起這個怪名,小時候我問過母親。母親說:“胡天娃就叫胡天娃,我咋知道他父母為啥給他起這個名字?!?br />
說起來胡天娃還是我“舅舅”呢。因為他和我舅舅家同村且住對門,又和我舅舅年紀相仿,屬于同一輩,農村人習慣將舅家門上的同輩男子通稱舅,所以胡天娃可能也就算我當然的“舅舅”了。只是他與別人不同,所以母親一直不讓我叫他“舅舅”。
胡天娃一生游手好閑,好吃懶做,一副農村閑人的模樣。我們小孩卻極喜歡他,他有一手絕活:裝啥像啥,學啥像啥。天上的飛禽,地上的走獸,沒有他不會的。尤其是學小孩哭鬧,惟妙惟肖,至今想起來還余音未散。聽說他早年被賣過壯丁,可三四回又都安全地回來。有人曾試探問過他走脫的秘訣,他只笑不答,只是學幾聲驢叫或狗叫,搞的問的人狼狽不堪,只好一走了事。后來聽他母親說,他是憑一副傻不拉幾的面孔和一張能學各種聲音的口技才取得長官信任,把他當做貓狗之類的寵物,總是帶在身邊,煩悶時讓他表演表演解解悶。久而久之,沒人管他,他就趁機溜之大吉。回家后又懶于耕作,生計無著落,有人不想當壯丁,只好給胡天娃一些錢,他就又冒名頂替別人當一次壯丁。如此反復三四次,才混到解放。
解放后,他也學會了耕作,隊里也強迫他勞動。但他卻酷愛“藝術”,仍免不了偷空出來表演幾回,也好掙點外快。所以每每在廟會、集市、農村的戲臺下,總能看到他的身影,聽到他的聲音。小孩子喜歡熱鬧、好玩,所以經常把胡天娃奉若明星,我們就如當今的追星族一樣,他走到哪里,我們就追到哪里。有時候回來的很晚,都忘了給家里的豬打草,常常受到父母的責罵。于是當著父母的面莊嚴承諾:再不看胡天娃表演,一定好好給豬拔草。可只要胡天娃一出現(xiàn),仍禁不住誘惑,依然“追星”如故。
看了洛桑的表演,不由得想起胡天娃。有次與兒時的朋友閑聊,談起洛桑,談起兒時趣事,當然就談到胡天娃,我不由得又提出胡天娃父母為啥給他起這個名。朋友猜測說“或許是那時候養(yǎng)娃難活,于是就給娃起個賤名,就如叫貓叫狗一般,胡天娃可能就是胡亂添的娃吧?!迸笥烟崾荆宜坪跤行┟靼?。朋友感慨地說:“洛桑能成為藝術大師,受到人們的喜歡,要是胡天娃活到今天,說不定能掙個藝術大師什么的當當。”我默默的一笑,心想:“要是胡天娃真能掙個藝術大師當當,我不就有了個藝術大師舅舅了嗎”我至今沒有告訴朋友,胡天娃是我舅舅門上的人,我應該叫他舅舅。
——郝文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