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fēng)】人至賤則無敵(隨筆)
(一)
好幾個男人吧嗒吧嗒抽著煙,就把個會議室搞得煙霧繚繞,嗆得有些人不時咳嗽。最讓人無法忍受的,還是女人的叫罵聲。俺拽了旁邊正玩手機的侄兒媳婦一把,擠了一下眼睛,轉(zhuǎn)身走出會議室,然后下樓想躲避一會兒,透一下氣。
這個女人,真是太能罵了!去年罵到今年,也沒有新意,更不顧眾人反感,居然這一次又跟上一次一樣跳起來罵了。
春節(jié)過后,村上接連召開了三次會議,鄉(xiāng)政府針對我們組門店分配,宣布了既定方案。修建的門店面積大小不一,大的按照多出來的一個平米上交七千元,小的欠著不夠數(shù)的,按照一平米一萬元補夠。為了防止扯皮跟賴皮,想要大的人家先交夠四萬押金,然后先參與抓鬮。
當鄉(xiāng)長公布完這些,不忘叮囑:“看這大好春光,是門店出租最好的機會,我希望大家不要耽誤了這一年時光?!?br />
鄉(xiāng)下人開會沒禮數(shù)。要不誰也不吭氣,悄悄的愣坐著,寡味;只要有一個人開口,立馬就七嘴八舌,搗了馬蜂窩一樣鬧哄哄地亂,讓誰也聽不懂說什么來著。沒有一點規(guī)矩可言,氣得鄉(xiāng)長吼幾聲,才能安靜。
就聽有社員開口質(zhì)疑:
“為什么其它隊就可以不交錢就分利索了?”
“其它隊門店分配下來出租賺錢都多半年了,咱這還扯皮著。”
“為啥咱這組這么多問題得不到解決?”
這么多疑問還沒有得到當官的答復(fù),這個女人就瘋了一樣跳起來:
“媽的逼!為什么不給我分?憑什么不給我兩戶?”
“媽的逼!我媳婦的一戶,為什么不算?……老娘還就不信這個邪!”
對于這女人來說,罵人就是烹飪小菜一碟,太簡單了。這聲音高分貝,嗓門宏亮,不知針對誰,就這樣站起來倒豆子一樣罵得沒完沒了。俺愚蠢地想,她可能是想讓鄉(xiāng)里來這幾個官給她徹底解決這事吧?
其實去年早就村小組會討論過這事,明確答復(fù)過好幾次了,可她就是不上理路,鬧得無休無止。
有十年帕金森病齡的隊長坐凳子上哆嗦著嘴渾身發(fā)抖,說不出話來;兩個村長、鄉(xiāng)長、書記,焉里吧唧低頭翻著手機裝聾;幾個女人忍不住,低頭偷偷哧哧笑;有些男人,不耐煩厭惡地直接走外邊走廊抽煙去。誰受得了?。?br />
就這樣,三次會議連一個大概輪廓都沒有清晰,就出現(xiàn)了同樣情況,被生生罵散。真正是奇葩!
(二)
俺說這些事還是俺隊里征地安置房、門店遺留問題。去年秋季雖艱難分完了房子,門店一直延續(xù)到現(xiàn)在還沒有分配下來。
樓房即便分了,俺這隊還留下有問題的十幾套擱著(整個村還留有五十多套問題房)。有些人上告,等待法院判決。人都知道這些事得拿理服人;靠罵人,也就只有這沒臉沒皮的女人才干得出來。這幾天據(jù)說村長跟鄉(xiāng)長被召集去了北京。有不信邪的,覺得虧太多人家把這些事捅到中央了!這又有好戲,閑暇了的老百姓就愛待這熱鬧看,這回還沒有等來結(jié)果。
文章出現(xiàn)這女人名叫胡瀾(爛),六十八歲,尖嘴利喉,多少年的“隊里潑”。這罵人是長項,且臟話隨口,臉皮老厚了。奇怪的是老百姓對于這種人,沒有直接利益也大都不去招惹。就像現(xiàn)在臺上坐著的官員,就個個不吭氣。誰都不愿意平白無故讓瘋狗咬唄。
會場罵聲持續(xù)了將近一個小時,人都看不會出結(jié)果,一個個轉(zhuǎn)身走出室外。樓下院子里三三兩兩低低竊語,當官的人也覺得尷尬無奈搖頭,離去。女人不會罷休,追著村書記屁股罵。這會開得多憋屈!
女人罵人的理由特別牽強。她有一個四十多歲的兒子,當時隨工作轉(zhuǎn)了城市戶口,隨后娶了一個城市媳婦,生一個孫子兩年后(這孩子都是私下里沒有按照法律程序給弄上的戶口,按理應(yīng)該是隨母親城市戶。)就由于婆婆太厲害,叨撅(挑撥離間)得離了婚;后來又娶了一個姑娘,又給添了一個孫子;而后就是婆媳長達八年期的吵吵鬧鬧,最終受不了又離婚走了。孫子隨媳婦,只是戶口還在婆家。
這女人是無理取鬧的。因為她兒子是城市戶,男人死了十幾年了,家里就他兩個孫子,外加離婚媳婦四個人戶口。他四人,一戶人家,雖然是兩個孫子,都離結(jié)婚年齡尚早。征地安置房是用房子作為交換,以宅基地換樓房,兼顧已到婚齡還住一起的兩個兒子人家,這些都早有規(guī)定。征了十六年土地了,一個鄉(xiāng)的地都快完結(jié)了,早就有一套完整方案。可惡的是有些村組各不相同,落下話把。這就越鬧的人越得好處多。所以臉皮厚的就模仿起來,以便想讓利益最大化。
一套樓房幾十萬,憑借本事可得辛苦無數(shù)年。哎,想奸心的人,按理不能讓得逞,要不別人都不依?
道理明擺著,可她就要鬧,非要讓算兒子戶口一個不說,還賴必須算兩戶,張口要四套樓房,兩個門店。這樣無理的要求誰敢答應(yīng)?這不就撒潑、耍賴、罵人全部用上了,阻擋分配。
去年抓樓房她就鬧得最厲害,以至于關(guān)鍵時候鄉(xiāng)派出所來了兩個大個子民警,說代表政府才唬住她。這回又開始了,不知道什么時候才算是頭?
恩的個神!他們當初村委跟這女人內(nèi)部談話誰也不知道內(nèi)容,俺們老百姓看這些問題,就像現(xiàn)實看霧霾籠罩,滿臉的迷茫。這社會現(xiàn)實時常是會哭的孩子有奶吃,也就嬌慣了這些厚臉皮!
當初拆遷她愣是當了最后一個釘子戶,獨戶支撐了兩年,把個村委官員鬧騰得夠嗆!按隊里原址上修建體育館那個看門人說:“你們隊這釘子戶賴了好久,耽誤了我們老多工期。”
(三)
一旦開會,這病殃殃說話不利索的隊長,就坐凳子上雙手拍著腿子,腳拍著地板抖著。若果有人疑問,沒有回答先抖得更加厲害。俺真怕出現(xiàn)意外(估計人都這心理,所以有些事就等待自然順產(chǎn)。),就任由其罵唄!
年輕的村長,倒是氣得拍了桌子:“我要是答應(yīng)你這些,還能干這個村長嗎?”她一聽,跳得更高,罵得更厲害??催@官當?shù)?,八代祖宗都待地下不得安寧了?。ㄈツ隇榉謽欠?,村長可是氣得住了好幾次醫(yī)院。)村長被這女人逼得走出會議室,然后她又尾隨而去,追趕著罵。進來、出去、上樓、下樓,跑了好幾趟。
俺實在覺得沒有意思,無聊至極舉目瞭望,跟東邊新修樓房形成落差的村委會大樓,被閑棄的土地,荒草包圍著成了一個荒島模樣。雖是三月,可戈壁的春還懶惰得沒有醒來,寒氣依舊霸道。馬路邊上零零落落一排白楊樹,寒風(fēng)中擺著枝丫,還尋找不到任何春的生機。水溝里被幾家租房戶倒入的生活用水,結(jié)冰鼓起來一長溜。花花綠綠的塑料垃圾填滿了曾經(jīng)的水渠。無疑,這里成了動遷戶留下的角落。
有點冷,俺裹一下大衣,看見空曠的學(xué)校操場上,一溜流浪狗里,個別發(fā)情了的不羞不臊當場相互追逐,亦如開會現(xiàn)場這女人形象。俺心情煩躁,厭惡地閉上眼睛臆想,咋做個比喻才可以貼切地寫一篇文章出來呢?
鄉(xiāng)長終是得開口說話:
“你罵也不會給,沒有理由。當初誰給你承諾過這站不住腳的說法?即便你罵下大天來,也不給?!边@下,又餓狗般撲鄉(xiāng)長跟前罵了,簡直是反天了。好在鄉(xiāng)長肚量大,翻手機看,全然沒有瞟她一眼。她依然罵得歡。
門口有年輕人氣不過嘟囔:“這一天天的,都來聽這潑婦表演!這當官的,也太無能了吧?”
(四)
走出會議室的人都不甘散去,因為春天了年輕人都得找活干,要是上班哪還有閑工夫陪鬧,誰不想盡快解決這些刺手問題?于是人都又重新集中院子里,聽睿智委員建議:“趕快弄土地結(jié)算,把錢分到戶!你們光讓社員交錢,好幾萬,誰一下拿得出?不說分錢的事,避重就輕這不行!錢分了,問題的結(jié)也就能解開?!?br />
“有些事遮遮掩掩的,還不如拿桌面上,讓見陽光!知道你們當官的頭大,都不原意面對,推諉著。可這能行嗎???”
聽說,這幾天村長回來又該召集開會了。俺倒是期盼早點分到手。這春天工程開工,干活人都上來了,是出租門店最好的機會。
可何時才能如愿?不作為的隊長嗷,確實拿你沒法說……
俺嘆服:“人若沒臉沒皮,定會天下無敵!”
你獨到的見解,按語概括了文章長篇大論,很是出彩啊。更感謝你糾錯了一個別字,當時就覺得不正確,卻又一時間想不起來。
問候這個有丁玲情節(jié)的桑干河編輯好;冬祺!
純正文風(fēng),堅持可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