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孩子過年不回家(散文)
兒子今年不回家過年了。
兩個月前,兒子在電話中告訴了這個決定:因為岳父母和姨姐一家想去深圳團聚,小兩口和孫女過年就不回老家了。老太太表示了同意:“也好!春運人多車票難買,辛辛苦苦來回奔波,在家也就三五天時間,真不如好好休息”。
一個“也好”,難以掩飾當娘的心中那一份失望。老胡開始責怪老伴了:你怎么說話的?一句“也好”,讓兒子過年都會不安心你知道么?老胡說,咱中國老百姓過的這個“年”,講究的就是除夕夜那頓合家團圓的年夜飯。親家那邊就兩個閨女,這么多年了,就不能讓咱兒子陪他們一家人也過一次“年”么?
老太太以前搞工程技術(shù)的,學(xué)的是水利水電專業(yè),退休前她工作的場所除了農(nóng)村還是農(nóng)村。就懷著兒子八個月那時候,也還拿著圖紙在工地上指手畫腳紙上談兵。翻開這個地區(qū)水利水電工程的所有設(shè)計,幾乎每張圖紙右下角都有她的簽名。為了這份執(zhí)著,老太太當年就選擇了“只生一個好”,兒子在兩口子心中的地位自然也就非同一般了。
大學(xué)畢業(yè)那年,兒子在父母跟前謀了一份令人稱羨的職業(yè):工作穩(wěn)定,收入不錯,福利也好。不到三年呢,他卻不安心了。原因很簡單:坐機關(guān)無聊,大小伙子閑的好難受。當他提出想辭職南下去打工時,老胡讓他自己考慮定奪。老太太自然知道孩子是個有主見的人,對他的去留則也不置可否。
兒子對父母算是挺孝順的。在深圳民營企業(yè)打工這二十年,包括外派非洲工作的五年,還有走南闖北到過的那近五十個國家,不管身在哪里,每三天必打一次電話回家問候。且不管什么國際長途話費貴不貴吧,僅從每次電話都是在北京時間的晚上九點左右撥響,那份精準計算時差的細心就足以讓人感動了。因為出差常在天上飛來飛去的,知道地面上的親人揪心牽掛,每次飛機降落后兒子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父母發(fā)一條“平安到達”的短信。這么多年,約兩千次電話,兒子報告的盡是開心事:工作順利,升職加薪,孫女讀書又考第一呀等等;老伴在電話中也從來都是我們“很好很好”。有段時間血壓高到一百八了,也輕描淡寫帶過。只到有一天,兒子的經(jīng)歷被一間出版社印成書了,當看到書中描述兒子當年在伊拉克的駐地樓頂上打電話,頭上有炮彈火箭彈不斷飛過;在蘇丹酷熱難耐中靠一瓶礦泉水度過一天;還有戰(zhàn)亂中從埃塞俄比亞邊境撤離南蘇丹......捧著書本,當娘的眼淚直流啊,這小兔崽子,原來盡是報喜不報憂呢。
之前每年過年,兒子說南方的冬天暖和,總想著要把老胡夫婦接過去。后來兩個老人身體差了些,小毛病也多了,老家伙再呆下去只會給他們增加麻煩。老胡與老太太一合計,就只肯呆在老家了。于是每年過年,兒子一家三口開始融入春運返家的大軍。有一年沒買上車票,小倆口決定開車回家,不到一千公里路程,兩人輪換著竟開了三十個小時。當孫女向奶奶說起這一路的經(jīng)歷:大雪封路改道,堵車,被后車追尾,又凍又餓......老太太摟著孫女心疼的不行。從此又立下條規(guī)矩:再不許開車回家過年,買不到票就不回家,老娘不怪。
不回家?說起來輕松,兒子可知道父母年紀老了,心中總是盼望團聚的。于是每年都回家了,他工作忙,搶票的事情落到兒媳頭上。曾經(jīng)白天黑夜地搶,曾經(jīng)發(fā)動過幾個同事幫忙搶,還曾經(jīng)分段乘車,到后來實在搶累了,搶的心煩了,干脆交給“黃?!比ネ瓿赡闷?。當老太太知道三張車票竟多花了千元時,又是一番心疼。
元旦前夕,兒子從上海出差折返深圳前,趁元旦三天假回家陪父母來了,把個老太太樂的不行。老胡被她調(diào)遣得溜溜直轉(zhuǎn):買雞一定得是鄉(xiāng)下細腳桿桿的,殺鴨要選用谷子養(yǎng)的那種小腦殼麻鴨,羊肉要兒媳喜歡的那家老字號的,牛肉要從本地知名的那間鹵味店買,還有孫女愛吃的糯米糍粑,一定要買當年胡躍邦來視察時上貢的那個鄉(xiāng)里的......老胡好清楚,老太太是要讓兒子吃不了兜著走了。那兩天中,白天,兒子攙著老娘散步溜灣,順帶著又上叔叔姑姑家拜個早年。晚上在沙發(fā)坐著看電視,平日里十點準上床的老太太,此刻有四十大幾的兒子把頭靠在她肩頭在旁坐著,還就是不肯離開沙發(fā)。眼睛都睜不開了,還咧著個嘴傻笑。不到兩天時間,鼓鼓囊囊地弄了一大包山區(qū)特產(chǎn)送兒子上了火車。
年前的日子比平時走的快了許多,這“年”說來就要來了。左鄰右舍的家家都在忙著置辦年貨,老太太不服氣:每天上午逛過公園回家,總要上菜場弄些個東西回來,雞鴨魚肉的把個冰箱塞的門都關(guān)不上了。老胡發(fā)起了牢騷:你干什么呀?老倆口加一塊都一百五十歲了,你整這么多東西打算吃到二月二龍?zhí)ь^么?老太太也提高了嗓門:我就不想讓別人說咱家過年冷冷清清,哪像你這號甩手掌柜,棒著個腦袋不想事?聽老伴說他“不想事”,老胡不由得笑了:我甩手?我不想事?我想的才叫大事呢。我早就在隔壁酒店訂了一桌“年夜飯”,給弟妹兩家也發(fā)過“通知”了,除夕夜三家十幾口子圍著滿桌佳肴,酒杯一舉,再拍些照片視頻的用微信發(fā)到深圳,你看看兒子還牽掛著我們冷清不?這一下可把老太太高興的:看不出你還正兒八經(jīng)地聰明了一回呢。接著又交待老胡不如把冰箱里食品全拍照發(fā)過去,讓兒子看看父母怎么過年,也讓他一家子安安心心好好過年。接著,老太太又從包里掏出一疊嶄新的紅票子,說是寄給孫女做壓歲錢。老胡笑了:什么年代啊?給孫女的壓歲錢我用手機轉(zhuǎn)賬就過去了,哪用的上你這些現(xiàn)大洋呢?老伴把錢甩過來了,我才不管那么多,反正孫女打電話來拜年時,我就說奶奶給你的壓歲錢全都是新票子。
小區(qū)里張燈結(jié)彩了,大門口進進出出拎包拖拉桿箱的年青人多了起來。有去給遠方的親人拜年的,更有在外打工回家與父母團聚的。老胡家兒子今年不回家過年了,老倆口心里卻很踏實。因為,與兒子孫女視頻聊天拜年的除夕夜馬上就要來了。
其實,我的孩子春節(jié)也是回不了家。多理解他們吧。很抱歉啊,我今天牙疼,可能編輯得不如您的意,編輯不當之處多多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