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孫子
老劉頭在三十多歲時老伴因病走了,他怕后媽虐待親生兒子,就沒有再婚,又當?shù)之攱尠褍鹤用鬏x供到大學畢業(yè)。
明輝大學畢業(yè)后留在縣城工作,并娶了一個城里媳婦。媳婦嫌他家是農(nóng)村的,又很窮,所以結(jié)婚后從來沒有同他一起去看望過老人。生了孩子以后,媳婦不但自己不回農(nóng)村,也不讓他帶孩子回農(nóng)村探望老人,使老人格外失望。
老劉頭非常喜歡和想念孫子,不得不隔幾個月來縣城看孫子。他知道兒媳婦嫌棄他窮酸,從來不去兒子家,而是直接到幼兒園看孫子,老劉頭穿一身破舊衣服,戴著破帽子,在教室窗外看著孫子傻笑,孩子們都投去異樣的目光。一次被兒媳婦碰到了,她惱羞成怒道:不要再來幼兒園!
老劉頭抹著眼淚走了。
后來,老劉頭被查出淋巴癌,他不想給兒子添麻煩,于是隱瞞了病情。不到兩年他消瘦和蒼老了許多,明輝經(jīng)常孤身一人探望他,粗心大意的兒子卻未察覺他象秋后霜打的枯草迅速衰老的異樣。他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他知道來日不多了。
老劉頭有好幾年沒有看到孫子,他想得實在受不了,就拖著虛弱的身體來縣城看孫子。幼兒園的老師告訴他孫子已經(jīng)上小學了,不在幼兒園了。
小學校的學生實在太多了,都穿著一模一樣的校服,令老劉頭無法辨認出哪一個是自己心愛的孫子。他在眾多接送孩子的人里發(fā)現(xiàn)了兒媳婦。放學了,一個很英俊的小學生蹦蹦跳跳地來到兒媳婦身旁,他知道這就是他的孫子,因為孫子幾乎同兒子小時的模樣一樣??吹贸錾竦乃穗[藏起來,被兒媳婦發(fā)現(xiàn)了。見兒媳婦朝他走來他轉(zhuǎn)身要走卻被喊住了:“爸,來了咋不到家呢?”他大為詫異,兒媳婦第一次叫他爸爸,而且和言悅色,他潸然淚下……
在去兒子家的路上,他才知道兒子換了大面積的新樓。明輝出差不在家,兒媳婦領(lǐng)著他參觀新房,三室兩廳好大呀,兒媳婦指著廚房里的一塊空地說,爸,這里正好放一個三開門的冰箱,明輝說冰箱爸爸給買,什么時候買呀?沒人和他說買冰箱的事,他不知道如何作答。老劉頭想起前幾天明輝來看他時幾次欲言又止,他還以為兒子發(fā)覺自己患病的事情呢,原來兒子為買冰箱的犯難了,他如夢初醒!
他回家賣掉了豬、雞、鴨,還有一些生產(chǎn)生活器具,甚至那條與他相依為命的土狗,土坯房的家除了一口舊鍋,幾只破碗,空空如也。這些全部家當僅僅賣了15032元,他不知道這些錢是否夠兒子買一臺三開門冰箱的。
他又來到兒子家,哆嗦著把15000元交給兒媳,只留下32元。他想叮囑兒媳婦幾句,希望她與兒子好好過,好好管教孩子,可兒媳婦一直在接打電話。他本想與孫子聊聊天,突然感到頭暈,只好起身告辭。剛走到門口,門鈴聲卻響了,孫子欣喜地打開房門,一個送快遞的小伙子送來給孫子郵購的輔導書說32元,孫子喊媽32元,兒媳婦仍在屋里打電話,喊道讓你爺給吧。老劉頭聽到便掏出兜里僅有的32元,交給快遞員轉(zhuǎn)身走了。
老劉頭身無分文,無錢買車票回距離縣城十里地的家,他決定走回去。過去這條路他經(jīng)常走,覺得很近很近,出一身汗就到家了。這次他覺得這條路異常遙遠,遙遠地連挪帶爬地他走到半夜也沒走到家。他覺得太累了,于是在路旁躺下來。好舒服呀,他睡著了不想醒來,也沒有再次醒來的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