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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流年】煙花燒(小說)


作者:向馨藍 舉人,3153.07 游戲積分:0 防御:破壞: 閱讀:4998發(fā)表時間:2018-03-13 10:54:55

【流年】煙花燒(小說)
   蓮香站在院子里,仰頭望著天空此起彼伏的煙花,亮光映照著一張清秀的臉,能看出她由心而發(fā)的快樂。進入這個大宅院十年有余,最初那個柔弱怯懦的小丫頭,在這些年的磨礪中,變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因為沒有依靠,所以只能選擇堅強。蓮香長得漂亮,眉清目秀、白白凈凈,像一朵獨自盛開的白蓮,她在眾多的丫鬟中散發(fā)著獨屬于自己的那一份清香。
   剛進入這個大宅院的時候,蓮香也不過十歲光景,她雖然年齡小、不識幾個字,卻也能看明白父親盯著主家手里那一兜銀元兩眼放光的神情,在賣身契上摁手印也是決絕無悔的樣子,對她這個女兒沒有一絲的留戀和不舍。自那天起蓮香就已經(jīng)傷透了心,她明白她從此再沒有了父母,她已經(jīng)成了那幢大宅院的人,就算是她有什么意外死了也與家人無關(guān),她與父母徹底成了再不會相見的陌生人。蓮香明白父母做出這樣的決定也是為了她那個剛出生的弟弟,家里窮得揭不開鍋,她下面還有兩個妹妹,六張嘴都等著吃飯,又逢亂世,根本討不到生活,只好把她賣了維持生計??墒钦l又能明白她呢,在父母身邊吃糠咽菜也好過在別人家為奴為婢吃米吃面??!
   蓮香的眼淚噙在眼眶沒有掉下來,20歲的她過早地承受了人世的苦痛,早已學(xué)會了控制自我,堅強面對過往的傷痛。她內(nèi)心充滿力量,對未來也有著自己的打算。
   二
   正值除夕,徐家宅院燈火輝煌,蓮香忙得腳不著地。她的主子徐鈺涵正是徐家小姐,兩人年紀(jì)相仿,徐鈺涵從沒把蓮香當(dāng)下人看待過,在徐家仆人眼里,兩人更像是姐妹,與蓮香的清秀美不同,徐鈺涵美得更大氣,更耀眼一些,如果說蓮香像白蓮,徐鈺涵就像紅玫瑰,曼麗而明亮。
   開始蓮香年紀(jì)小干活不順手,收拾小姐閨房難免摔壞個物件什么的,她總為此心驚膽戰(zhàn),卻沒想到徐鈺涵并不因此打罵她,還常常為她求情不被管家打罵,慢慢地,蓮香對徐鈺涵有了新的看法,一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大家小姐,對她這個下人沒有一絲一毫的貶低之意,對家里其他下人更是以禮相待,還教她識字讀書,這讓她充滿了欽佩。蓮香的好學(xué)上進和做事細心認(rèn)真的態(tài)度,徐鈺涵也同樣充滿欣賞。她最開始教蓮香識字也只是想讓她明理,卻沒想到她學(xué)得很快,對文章更是有獨到的見解,她從心底喜歡上了這個蘭心蕙質(zhì)的丫頭??此驹谠褐芯镁貌粍?,看來她又被煙花迷了心,這會兒心思不知飛哪兒去了。
   徐鈺涵悄悄站在了蓮香的身后,想著要嚇?biāo)惶I徬愕男乃级荚谔炜站`放的煙花身上,一點都沒注意到徐鈺涵的出現(xiàn)。
   三
   “呀!這丫頭一動不動的,是被迷了眼?還是蒙了心?”
   徐鈺涵笑嘻嘻地擺過一張臉來,蓮香果真被嚇了一跳,回過神來嗔罵道,“小姐,你又取笑人家。小姐,你看這煙花可真漂亮,璀璨、耀眼、奪目、浪漫……這么多的詞都無法形容它在我心目中的美,永遠都看不夠?!鄙徬阊鲱^看著綻放的煙花,眼睛又大了一些,“小姐,你知道嗎?煙花在天空綻放那一刻,感覺心都沸騰了,那一刻我多么希望能像它一樣,擁有那么盛大的美麗!”
   徐鈺涵呆住了,那一刻的蓮香好美,美得純粹,美得冰涼,美得傷感。煙花雖美,卻生命短暫,蓮香對煙花的喜歡如癡如醉,這讓徐鈺涵有了一種不好的預(yù)感:“蓮香,煙花燒盡就什么都沒了,繁華之后的落寞更痛人心?。 ?br />   “煙花燒,燒盡生命里的最后一絲熱量,綻放出最美的光彩。美得壯烈,美得永恒!小姐,你說我說得對不對?”蓮香晶亮的眼睛盯著徐鈺涵,期待聽到她的夸獎。
   徐鈺涵愣住了,她感受到了蓮香心底那種飛蛾撲火的力量。她突然羨慕起蓮香來,雖歷盡卑微,那顆心卻在如草芥的生活中開出了美麗的花。
   四
   “要我說不對,燒盡自己,照亮別人,那是傻!”
   一個聲音的插入,打亂了氣氛。是徐家少爺徐鉑暄,徐鉑暄十四歲那年被送去了日本留學(xué),十年在外,如今學(xué)有所成,趕在除夕夜這天歸來。
   一回頭,蓮香看到了她日思夜想的那個人,他跟十年前并無不同。不,有不同,他長高了,比起那時候多了幾分英氣,還有,他眼睛里多了她看不清楚的東西。
   十歲那年蓮香剛進入徐家宅院。
   第一次遇見徐鉑暄那天,她在打掃房間的時候打翻了小姐的首飾盒,盒子摔出了一條裂縫,她躲在后院的角落里小聲哭泣,不知怎的越哭越傷心,嚎啕大哭起來。徐鉑暄是這個時候出現(xiàn)的,他走到蓮香身邊,蹲下身子歪著脖子看她的臉,蓮香察覺到有人過來止住了哭泣,從手指縫里看到了一個小男孩的臉。小男孩問她:“你怎么一個人在這哭呀!”
   “我……沒事。”蓮香擦干凈眼淚,扭頭要走。
   “噢,我知道了,你想你爹娘了。家里每次來了新丫頭,都要哭上一陣子,真沒出息?!?br />   “我沒爹娘!他們才不值得我掉眼淚!”
   有人說起自己爹娘,這把小蓮香心底的恨意勾了出來。
   五
   聽到她這么說,徐鉑暄覺得這個丫頭真特別。他走過去牽起了小蓮香的手,帶她去了他的房間,給她拿出了他最愛的點心。
   那天蓮香吃得很開心,她至今都覺得那是她這輩子吃得最好吃的點心?;仡^想來或許不是因為點心好吃,而是因為陪她吃點心的人才覺得好吃。后來許多次她因為摔壞東西而哭泣時,徐鉑暄總是恰巧出現(xiàn),給她帶各式各樣的點心。好景不長,徐鉑暄得知父親要送自己去日本留學(xué),走那天他對蓮香說了一句話“丫頭,你不許嫁人,等我回來娶你”。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
   十年時光一晃而過,一切早已物是人非。但是徐鉑暄臨走時對蓮香說的那句話,在她的心里生了根,發(fā)了芽,開了花。
   十年后的徐鉑暄,器宇軒昂、風(fēng)度翩翩,穿著一身純白的西服款款而來。蓮香看著他越走越近,心劇烈地跳動了起來,以至于她忽略了徐鉑暄的話。
   晚飯前,徐老爺把徐鉑暄叫去了書房,蓮香只聽到老爺大罵“混賬”和茶碗破碎的聲音,就看到徐鉑暄額頭淌著血走出來,他站在書房門口說:“爹,你年紀(jì)大了,做事不夠開化。你想想看,如今日本人都扶持汪主席在南京建立新國民政府,徐家跟他們鬧得太僵了沒什么好處,您不去做那個商會主席,如今他們找上我,我也是為了這一大家子人呀!即能維持徐家地位,也能討個差事,我又何樂而不為呢!”
   徐老爺跟出來,厲聲罵道:“你給我滾出去,丟祖宗臉的混賬東西!”
   徐家仆人忙作一團,那天一大桌子的飯菜幾乎沒有人動,徐老爺吃了兩口就離開了,徐夫人緊隨其后,其他人見狀,也都散了去。
   六
   徐鈺涵把蓮香拉到了她的房間,面色凝重:“蓮香,你真的想好了嗎?外面的世界可不比家里。”
   蓮香低著頭:“小姐,我想好了。這次我想跟著自己的心走。”
   徐鈺涵沉默了,她知道勸也沒用。蓮香能找她說出這話來,就代表她已經(jīng)做好決定了。她只好說:“如果去了南京不適應(yīng),就回來。徐家大門永遠為你敞開?!?br />   蓮香拎著一只大箱子去了徐鉑暄的房間,問:“少爺,還需要帶走什么?”
   徐鉑暄看了一眼蓮香,她收拾得干凈利落,一手挎著包袱,一手拎著箱子,他看出來蓮香是打算跟他走,于是說:“蓮香,你不必去了。你能干又勤快,替我照顧妹妹和母親,我也就心安了?!?br />   蓮香把箱子放平,直接把徐鉑暄正整理的幾件衣服放了進去,她說:“老爺和夫人還有小姐自有更好的人照顧,我要跟你去南京!”
   徐鉑暄的目光盯著蓮香久久不放,看到蓮香如此決絕,他軟下心來:“好,咱們一起去!”
   蓮香跟著徐鉑暄去了南京,走那天,徐家無人相送。
   蓮香跟在徐鉑暄身后,走到轉(zhuǎn)彎處,回望徐家大門,看到徐鈺涵站在門口揮手,她的眼淚掉了下來。
   她看到徐鉑暄并未回頭。
   七
   他們到了南京,住的是日本人安排好的房子。接待他們的日本人吉田精通中文,是徐鉑暄在日本留學(xué)時的好友。他對徐鉑暄的到來熱情之至,蓮香卻從徐鉑暄的笑容里看出了戒備和敷衍。
   從那時起,蓮香似乎感知到了徐鉑暄為什么要跟日本人打交道,他并不是表面上那般浪蕩不羈,他把真實的自己掩藏起來了。
   徐鉑暄掩飾得太好,在一次夜深人靜時蓮香起夜,偶然看見徐鉑暄在聽收音機,他隨筆記錄下什么,又燒掉了。眼前看到的一切證實了蓮香的想法。
   時間久了,徐鉑暄總因為這樣那樣的事務(wù)離開牌桌,就有個官太太提出來,讓蓮香陪著打兩圈。
   徐鉑暄沒有說什么拒絕的話,笑著答應(yīng)了。
   蓮香自小為奴為婢,更是懂得察言觀色,幾個官太太自然也是十分滿意的,時間久了,蓮香就成了幾個官太太跑腿的丫頭了。
   每天牌桌上的所見所聞,蓮香回到家都一一講給徐鉑暄聽,小心翼翼的裝作無意識的把一些關(guān)鍵的消息透露給徐鉑暄。
   最開始的時候,蓮香聽不懂那些日語,慢慢地,她竟學(xué)會了一些,但是她在徐鉑暄面前一直裝作自己不會日語,每次蓮香回到家跟徐鉑暄講述牌桌上的事的時候,她總是說,太太們大多說日語,嘰哩哇啦的,她也聽不懂。
   八
   直到吉田帶著人來抓蓮香,說她懂日語,說她泄露了情報,徐鉑暄無法相信。
   開始蓮香是有些恐懼的,她想著只要自己不承認(rèn),或許能躲過去。徐鉑暄一直護著她,不讓吉田抓她。吉田爭執(zhí)不過,就對手下說連同徐鉑暄一起抓走,蓮香一下子就站了出來,承認(rèn)了自己能聽懂日語。
   吉田最開始是懷疑過徐鉑暄的,徐鉑暄懂日語,又常跟太太們在一起,由于徐鉑暄是他請過來的人,沒有確鑿的證據(jù),他還不想抓人。
   于是就出現(xiàn)了假情報那件事。
   又是平常的一天,日子晴好,幾個太太聚在一起搓麻將,蓮香被叫去侍候左右。
   太太們?nèi)绯F咦彀松啵徬阍谂约毿牟蹲接杏玫男畔?,聽出有個日本太太說她丈夫要去押送一批藥品。
   蓮香回家如常把牌桌上的見聞講給徐鉑暄聽,押送藥品的消息她說是通過牌桌上那個中國太太聽到的。
   消息被送了出去。
   吉田也由此確認(rèn)了這個侍奉在太太們身邊的小丫頭是那個奸細,他本想試探徐鉑暄的,卻沒想到徐鉑暄臨時有事離開了,并沒有聽到那條消息,一直在現(xiàn)場的只有那個小丫頭。
   同時吉田也松了一口氣,如果那個奸細真是徐鉑暄,那么他也會受牽連,很有可能要切腹謝罪。
   在審訊室里,那些沾著鹽水的皮鞭抽到她身上,血就像是紅色的煙花般在她青白色的衣裳上蔓延開來,一層又一層,她始終沒有開口。
   蓮香心心念念的只有徐鉑暄,她要為他撤離爭取時間。正是這個信念支撐著她,扛過了所有的嚴(yán)刑拷打,她愿意為所愛的人犧牲掉一切,哪怕是自己的生命。
   日本人拿她沒辦法,最后執(zhí)行了槍決。
   九
   蓮香死后不久,徐家捎來徐老爺六十歲大壽的信來。徐鉑暄趁機回了家,共產(chǎn)黨方面同時對徐家進行了轉(zhuǎn)移,徐鉑暄安全撤離。
   在徐鉑暄一個人回來的那天,徐鈺涵就明白蓮香已經(jīng)去了。
   當(dāng)初哥哥決定去南京就職,徐鈺涵就明白哥哥此去的目的一定不簡單,很多事爹娘年紀(jì)大了看不清楚,她這個做妹妹的卻心知肚明,所以她不曾阻攔哥哥。
   蓮香對哥哥的心她看得最清楚,哥哥在日本留學(xué)期間捎回來的信,蓮香總是讀了一遍又一遍,又把那些信貼身放置。所以她明白她無法阻止蓮香對哥哥的追隨,卻沒想到她死得如此壯烈。
   后來在徐鈺涵漫不經(jīng)心說起蓮香那十年的過往時,徐鉑暄終于明白,蓮香并不是真的共產(chǎn)黨,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對他不動聲色的愛。他突然感覺到后悔,后悔自己當(dāng)初的一時心軟同意了她跟自己去南京。
   在日本留學(xué)期間,徐鉑暄就加入了組織。組織找到他提出這個任務(wù),他沒有半分猶豫,他明白自己選擇的這條路有多危險,所以他不能讓家里人看出一絲端倪,對于蓮香他只能把那份情感藏在心里,卻沒想到蓮香對他如此深情,他一時心軟,卻讓葬送了蓮香的生命。
   他永遠記得那天他剛回到國內(nèi),從火車站風(fēng)塵仆仆地趕回家中,夜色中那雙晶亮的眸子閃爍著別樣的神采,她說:煙花燒,燒盡生命里的最后一絲熱量,綻放出最美的光彩。美得壯烈,美得永恒!
   而她的一生也正如煙花般,燒盡成灰也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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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小說一開場就點出了主要人物二十歲的蓮香的生存環(huán)境,她是個被賣身的奴婢。她服侍的主人,是徐家大院的大小姐,而大小徐鈺涵對她卻如姐妹。徐鈺涵喜歡蓮香,是因為蓮香對事物總有不一樣的理解,不如對煙花的理解?!盁熁瑹M生命里的最后一絲熱量,綻放出最美的光彩。美得壯烈,美得永恒!”徐鈺涵感受到了蓮香心底那種飛蛾撲火的力量。而文章里的另外一人物徐家少爺,卻對煙花更有不一樣的理解:燒盡自己,照亮別人,那是傻!他們?nèi)丝梢哉f在一起長大的,彼此熟悉了解。徐鉑暄和蓮香可謂是青梅竹馬,徐鉑暄少年時曾立下誓言,將來要娶蓮香,現(xiàn)在他準(zhǔn)備實現(xiàn)自己的抱負了,可想而之,一定會多有大的反對。最后是徐鉑暄和蓮香一起離開家,去了日本占領(lǐng)著的南京,利用自己在日本留學(xué)過的資本和日本人周旋。蓮香替徐鉑暄打掩護被抓犧牲。簡單的故事,道盡了如間真情,特殊的年代造就了特殊的人物。故事敘述的非常完整,字里文間能見作者真性情。推薦閱讀!感謝作者賜稿流年!【編輯:妖怪山】

大家來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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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樓        文友:妖怪山        2018-03-13 10:57:06
  歡迎作者繼續(xù)投稿流年,問好作者。
回復(fù)1 樓        文友:向馨藍        2018-03-13 11:06:57
  謝謝編輯的解讀,很喜歡這個題目。很久之前有人寫過,這許多年過去了,一直想著,覺得是時候圓了那時沒寫出來的遺憾了
2 樓        文友:一地流沙        2018-03-14 08:57:42
  藍藍的小說寫得愈發(fā)精煉了!
你的世界我曾經(jīng)來過
3 樓        文友:夢化蝶        2018-08-26 21:38:12
  很好很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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