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追憶家鄉(xiāng)的元宵節(jié)(散文)
在外工作多年,時常會想念起家鄉(xiāng)來,只想問一句:那里的一切都好嗎?這不,春節(jié)過罷,又到了元宵節(jié),不知今年的元宵節(jié)是否還和以往那樣熱鬧?此時此刻,不覺眼窩濕潤,思緒也一下子潑墨式散開……
在魯西,元宵節(jié)被稱作正月十五,簡稱十五或燈節(jié)。家族中我爺爺是個守舊的人,性子急,十四的下午他就開始忙碌了。把院子打掃干凈,往大門上掛紅燈籠,把柴灰,紙殼(元寶)一把把散放在各個屋門兩旁,分別插上香點燃。燒紙殼(元寶)時一臉的虔誠,口里念叨著,作揖磕頭。我遠遠地望著他做完這些,徐徐地回屋里去,在正堂前的桌子上擺下供品,對著供品上端先祖?zhèn)兊倪z像再磕頭。
第二天是元宵節(jié),春節(jié)過后的第一個圓月日。一大早,我還在夢中,忽然被一陣噼噼啪啪的鞭花聲驚醒——爺爺已站在院子里了,他在一地紅紙屑前目光閃爍,神秘地一樂:“嘿,真好?。 ?。多少年后我才明白,當時他沒發(fā)現(xiàn)“啞花”才那么高的興致。
大門外鑼鼓喧天,人聲鼎沸,是舞龍舞獅踩高蹺的隊伍來了。爺爺驚呼著讓我們都出去看熱鬧,他的腿不靈便行走,只好留在家里。我飛跑出家門,就見街心聚擁了好多人,我擠進人群,哈!兩只大獅子正打斗呢,眼睛一眨一合,身子一跳一扭,尾巴一搖一翹,有力的節(jié)奏中,脖子里的銅鈴鐺也隨之嘩啦啦響;一只跳上桌子,另一只也踴躍而上,像似打斗紅了眼,都企圖把對方趕下去,結(jié)果被前一只騎在身上,下面的來個金蟬脫殼,搶占了優(yōu)勢,贏得了喝彩。后面的高蹺隊伍也不示弱,他們穿著花哨的戲服,濃妝艷抹,載歌載舞,扭捏作態(tài)中一步三搖,如履平地。所扮的都是戲曲中人物,有黑臉老包,白娘子,法海和尚,漁夫,傻妞,俊哥,媒婆,……因身份的不同,造型各異,生趣活潑,逗樂中陣陣喝彩聲不絕于耳……
舞獅子,踩高蹺屬于我國優(yōu)秀的民間藝術(shù),每逢節(jié)假日或大型的慶典活動,人們會用來助興。獅子的威猛形象,富有果敢和陽剛之氣;踩高蹺技藝的表演性強,形式活潑多樣,是民間盛行的群體性技藝表演,深受群眾所喜愛。有踩高蹺的傳說:古人為采摘樹上的野果當食物,給自己腿上捆綁兩根棍子,可見人類文明的智慧,遠古時期早盛達了。
看罷熱鬧盛況,要回家吃餃子了。十五多數(shù)人家都包韭菜餡餃子。新春伊始,在魯西的鄉(xiāng)下,韭菜是“發(fā)”之意,又碧綠鮮嫩,清香撲鼻,預示日子過得節(jié)節(jié)高,興旺和美好。誰說不是,十五吃元宵才是正宗習俗?元宵是圓的,甜的,香的,代表一家人的生活團圓合睦,甜蜜幸福。可我小時候還沒見過元宵,后來聽到電視上的廣告語:科迪湯圓,團團圓圓。便知道湯圓就是元宵。再后來,來城里工作,我才吃到一對淮南夫妻做的真正的元宵。用糯米酒調(diào)和的五仁陷,融合了米酒的醇美和餡的濃香,含在口里細軟滑清爽而不膩,一咬有香甜蜜汁溢出,好吃得不得了。多少年之后,那滋味仍是不容忘懷,現(xiàn)在說起來時不覺味蕾濕潤,余味饒舌了。
吃罷餃子,紛紛都涌向街頭,整條街上像在辦喜事,瑞氣祥和,火紅而美麗。孩子們衣帽鮮艷,頭上戴花,一手搖著滴滴金,一手提著花燈蘢,自然會比誰的花燈漂亮,更招人喜見。花燈有宮燈,走馬燈,獅子燈,龍鳳燈……各型各色的紙燈籠匯聚在一起,我們的一張張笑臉,都映成了紅蘋果。玩耍得興致正濃呢,忽然聽得:碰——碰、嗖嗖響聲中一道道火舌騰飛上天,黑黑的夜空中,朵朵煙花綻放,瞬間絢麗之極。那迸射出的璀璨耀眼的光彩,還來不及容人多想,便消失了。這給人總有曇花一現(xiàn)的惜情。后來才想,人在宇宙間生存,有時機遇也會像煙花一樣難以抓住,所以趁著年輕的時候應該積蓄自己的能量,厚積而薄發(fā),人生才會綻放出美麗的光彩。
大概是玩耍累了,那一夜睡得特別香甜。
第二天是正月十六,我們魯西有跑百病的習俗。一大早,男女老幼走出家門,結(jié)伴而行,繞村,繞樹,繞井,逢橋過橋,見坡過坡。大小年已過,再一游走,心情自然舒暢,有病災的消病災,沒病的更強身健體。我跟隨大姐大哥們跑向野外,空氣好涼又清新,在柳樹下折些柳枝,柏樹下扯些柏枝,回來插在門旁,免災辟邪,永葆一年的好心情,人也越發(fā)美麗可愛。其實,大哥大姐們心里也一定有著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心事,只是我那時蒙昧,還不懂青年男女之間的情事,長到和他們一樣大的時候,方才知正月十六野外踏青,那正是一場春天里的約會?!霸律狭翌^,人約黃昏后”;“眾里尋他千百度,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詩詞中的浪漫情懷,在鄉(xiāng)下年輕人身上并不多顯見,但他們青春融動的心事,一點也不少,只是迫于世俗的觀念,不甚張揚罷了。
隨著時代的變遷,元宵節(jié)風俗也有了改變,首先是城鄉(xiāng)之間沒了多大差異,觀花燈,放煙花,踩高蹺,耍龍燈,舞獅子,扭秧歌等習俗也普遍了。一普遍,感覺上就顯得淡了許多,也越發(fā)對小時候在家鄉(xiāng)過元宵節(jié)的熱鬧場景不容忘懷。
在發(fā)揚傳統(tǒng)文化上,現(xiàn)在整個國民的素質(zhì)也在提高,老祖宗遺留下來的東西不能丟,在我們這一代,在我們的再再下一代,也要發(fā)揚廣大下去。
2018、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