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羊日嘎軼聞(散文·旗幟)
二十五年前,這個部隊便從中國人民解放軍的編制系列中消失了,但從這個部隊走出來的官兵,不管是退了役的還是沒退役的,不管是老兵還是新兵,他們都覺得自己的老部隊還在,可當(dāng)有人問起他們是哪個部隊的時,他們既不會回答部隊代號,也不會回答部隊番號,而會不假思索地回答:“羊日嘎?!?br />
隨著時光的流逝,羊日嘎的官兵散落在了全國各地,許多人別后幾十載不曾相見,夢中都在呼喚戰(zhàn)友的名字。微信出現(xiàn)后,一位心有靈犀的軍嫂,主動替大家建了個戰(zhàn)友群,讓官兵們再次有了早相見晚相逢的機會。有趣的是,那群名并不叫《某某部隊?wèi)?zhàn)友群》,而是叫《羊日嘎戰(zhàn)友群》。
羊日嘎,本來是西藏的一個小小的地名,居然成了這個部隊的代名詞,成了官兵們揮之不去的記憶。
羊日嘎山高溝深,相互懷抱的羊日崗、朱崗、彭多崗幾座大山,海拔均在五千米以上,高原女神在海拔五千米的地方,精心畫了一條醒目的雪跡線,雪跡線以上,連高原上生命力特強的地柏都沒了影蹤,終年銀裝素裹的山峰,在朝陽的照射下,發(fā)出一道道刺目的霞光,雪跡線以下,斑斑駁駁地生長著一些灌木叢,山下一片光禿,連一棵小草都很難找到,唯獨在羊日崗山腳下和朱崗橋頭的半山腰,分別生長著一片小小的原始綠林。也許,這就是高原女神賜給羊日嘎的兩顆翡翠吧。
羊日嘎不僅空氣稀薄,高寒缺氧,而且特別干燥,嘴唇干裂、頭昏腦脹、流鼻血是常有的事。羊日嘎的風(fēng)烈得離奇,有一次,一陣旋風(fēng)居然把二分隊球場上用圓木做成并壓了幾塊石頭的籃球架吹了個前滾翻。
夜幕降臨,萬籟俱寂,山崖上偶然傳出的野物叫聲,令人毛骨悚然。在這惡劣的環(huán)境中,擔(dān)負(fù)著特殊任務(wù)的這個部隊,從二十世紀(jì)六十年代中期到九十年代初,一茬又一茬的官兵二十多年如一日,戰(zhàn)風(fēng)沙,斗嚴(yán)寒,把人生最火紅的青春獻(xiàn)給了羊日嘎,一個個鮮活的形象和動人的故事,早已成為傳媒的實時新聞,唯有那些貌似“野味”卻不乏浪漫色彩的軼聞遺事,永遠(yuǎn)留在了羊日嘎。
部隊在羊日嘎安營扎寨時,沒有網(wǎng)電,官兵們執(zhí)行戰(zhàn)備任務(wù)和正常的生活都有許多不便,一九七二年,部隊與鄉(xiāng)里合作,建起了小水電站,而生活所需的燃料,只能每年夏季由各分隊派出一個班,到長有灌木叢的山間去砍??车沟墓嗄揪偷亓罆?,幾個月后再組織官兵把它背回來。
砍柴的士兵吃在山上,住在山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白天砍柴,雖然很累但很充實,到了夜晚,沒有燈光照明,沒有報紙充饑,只好鉆進(jìn)被窩,躺在地鋪上仰望星空。全班十來個人,要么都不吱聲,靜得連呼吸的聲音都能聽見,要么你說我說他說,嚷作一團(tuán)不知該聽誰說。
這天晚上,班長發(fā)話了:“咱班的劉老兵這次回老家探親,娶了媳婦,我們歡迎他講一講新婚之夜的浪漫,大家說好不好哇?”
“好好好!”大家異口同聲的叫聲和掌聲打破了山間的沉靜。
“班長您要我出洋相嗦?!眲⒗媳僦鴿庖乃拇谝粽f。
“你他媽快講!”班長有些不耐煩了。
“講就講?!眲⒗媳f,“我真講了,您別罵我壞哈!”
“別吊大家的胃口,快講?!备卑嚅L催促道。
“嗨,我給你們說,我老婆長得雖然比不上劉曉慶,但也很漂亮,那皮膚啊,不是吹的,白得呀,嫩得呀,就像那個……那個雞蛋白,我想伸手去摸她一下,嘿,都怕我這手太粗了會把她摸壞。我的老婆我心疼。嗨呀,那個身上啊,特別是那個胸部和腹部那一大片,熱……熱乎乎的……那個安逸勁兒,嗨,簡直是不擺了……”
副班長正聽得吞口水,見劉老兵停下來了,扭過頭去,說:“接著講噻?!?br />
“還要講嗦?”
“你他媽別賣關(guān)子了?!?br />
“我老婆不好意思了,一側(cè)身,用背部和屁股對著我。嗨,那屁股,不是吹得,那圓得呀,哎呀呀……我,我真有點憋不住了……”
“然后你咋個弄的?”
“你他媽副班長想取經(jīng)嗎?問得那么細(xì)?!卑嚅L指責(zé)說。
“然后……然后……然后我忘了還沒脫內(nèi)褲就……哎呀,不講了不講了?!眲⒗媳焕蛔樱颜麄€頭部捂了起來。
“你他媽不講算了?!卑嚅L說,“余言待敘,明天晚上接著講?,F(xiàn)在開始檢查,看他媽的哪個最壞?!?br />
“班長,你就饒了弟兄伙吧,別逐個檢查了。你真要檢查的話,你看,我最壞?!备卑嚅L邊說這話,邊主動把被子掀開,把那個位置亮了出來。
“哇!副班長的好長啊!”一個士兵驚叫道。
副班長不無得意地說:“長嗎?我一米八六的個子,總得成正比吧?!?br />
班長驀地坐了起來:“你他媽還不算長?把褲子都頂?shù)孟駛€三腳架一樣。我叫劉老兵講新婚之夜的故事,是想活躍一下氣氛,免得大家太寂寞了,你倒好,你他媽聽得真投入,一下就來火了……”
沒想到班長隨口說的“三腳架”一詞,從此成了副班長在班里的專有綽號。
從部隊營區(qū)流過的那條小河,在朱崗橋下同另一條小河匯合后,河床變寬,河水變深,河里自然生長的高原魚,肉嫩味鮮,是部隊改善生活的佳肴。
這天中午,艷陽高照,分隊首長要幾個士兵帶上幾顆報廢的手榴彈,到河邊去炸點魚回來吃。士兵們?nèi)映龅氖至駨椩诤永镎ㄩ_后,幾十條八九寸長的魚兒被震得昏頭昏腦,泛著魚肚浮到了河面,可他們沒有漁具,怎么伸手也夠不著,沒法撈。魚兒并沒被炸死,如果不抓緊時間,清醒后便會翻過身來溜走。
情急之時,帶隊的班長果斷地發(fā)出了“下河去撈”的命令。
雖然是夏天,從雪山上流下來的河水依然冰涼,大家裸著身子下河后,水剛淹至肚臍眼兒,便冷得全身瑟瑟發(fā)抖。他們咬緊牙關(guān),好不容易撈到了十幾條,其他的都溜掉了。大家正準(zhǔn)備上岸時,一個士兵驚喜地發(fā)現(xiàn)班長的肚臍眼兒下方,還有一條魚兒在水中晃動,他閃電般地伸手一抓,抓得班長尖叫起來,原來,是他把班長的小弟弟當(dāng)成了一條魚。
在營區(qū)下游幾十公里的地方,經(jīng)過地方政府的準(zhǔn)允,官兵們開荒墾地,建起了一個面積近千畝,可以種植土豆、蓮花白、山東大白菜和青稞的農(nóng)場,大家把它譽為“咱們的藍(lán)泥灣”。
藍(lán)泥灣平時只駐著一個班,農(nóng)忙時節(jié),臨時從營區(qū)調(diào)兵支援。
人們都說貓叫春時,格外離奇,其實,毛驢更離奇。藍(lán)泥灣的那頭毛驢,發(fā)情時的求偶聲和用驢鞭敲打肚皮的陣仗,讓士兵們在覺得非??尚Φ耐瑫r,直擊了毫無掩飾的動物本能,不免感到自然界有的東西真是可憐。夜里,毛驢的求偶聲常常把熟睡中的士兵們吵醒,但沒人罵過牠,更沒人打過牠。
這個星期天,前來突擊生產(chǎn)的官兵和藍(lán)泥灣的士兵一起,幾十號人有說有笑地到地里除草。耕地旁,當(dāng)?shù)乩习傩盏囊活^公馬在低頭吃草。仿佛,公馬也通人性,不時地抬起頭來,以鼻音向金珠瑪米致敬。
不知何時,一頭母馬悄然而至。母馬揚著頭,搖著尾巴,脈脈含情地望著公馬。公馬發(fā)現(xiàn)母馬后,不停地發(fā)出鼻音,不到一分鐘,約有六七分米長的馬鞭一下子伸了出來,公馬熟練地?fù)P起雙腿,輕輕地趴在了默默期待的母馬身上……由于拴著公馬的韁繩短了一點,受其制約,公馬怎么投入和用功,總有一小節(jié)馬鞭露在外面不能完全進(jìn)入。一名士兵跑了過去,拔掉了拴韁繩的釘樁。剎那間,公馬和母馬同時發(fā)出了一種極為滿足的聲息。
面覷此情此景,官兵們笑得前仰后合,隨后又鴉雀無聲,大家低垂著頭,一面除草,一面沉思著什么……
不愿離去的公馬和母馬,并排站在那里,搖著尾巴,飽含深情地向官兵們投來感激的目光。
也許,這也是人與動物的一種和諧。
這樣的軼聞遺事,在羊日嘎還有很多。
作者小傳:
黃義江,漢族,四川威遠(yuǎn)人,1973年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1982年加入中國作家協(xié)會西藏分會,1987年轉(zhuǎn)入四川分會,現(xiàn)為四川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發(fā)表作品約兩百萬字,有的作品在軍內(nèi)外獲國家級、省軍級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