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東莞可園春游記(散文)
今年比較暖和,也沒回暖天的影響,似乎日子就過得快些,或者大大咧咧。因為陽歷都三月中旬了,而農(nóng)歷還在正月里。對上了許久班的白領(lǐng)來說,簡直不可思議,中國年停滯不前么?當然不是,只是人們還沉浸在年味兒的幸福喜悅中。
陽光那么好,怎能辜負歲月柔和?妻子幾次計劃去市外的景點走走,卻被孩子要上跆拳道課耽誤了。我直說,何必舍近求遠?在孩子尚未長大、記憶不夠充分的情況下,游覽周邊風景最合適不過了。
春暖花開,只要走出家門,哪里景色都怡人。自然界是神奇的花園,我們禁錮在自己的囚籠中。人,最不該的是過分約束自己,當然也最不能放縱精神和肉體。那個“度”,就是“恒溫動物”的標志。
情感,溢于言表而發(fā)自內(nèi)心。風景再美,心情獨好。我領(lǐng)著妻子、兒子,穿過桂花林、棕櫚樹,那一貫的驕綠,墨成黑,早已把我們的小區(qū)畫得蒼老了許多。我們還年輕,要尋找嫩綠,就在春天里。
青石板上,一朵朵鮮紅的木棉花著地,激起了兒子喃喃自語,干花可以泡茶,老師說的。是的,沒錯。我們都被瀝青路上的揚塵驅(qū)趕得要逃離這座城市,汽車依然疾馳而過。天空沒有白云,那不是新時代的藍天。
我告訴孩子,要加快腳步。去追逐新一年里的嫩綠,哪怕只有一朵花開。在哪里呀?今天是要去哪里呀?一句句童稚的嗓音驚奇不已??粗r紅鋪滿地,那是烈士的淚痕,英雄的禮贊。他記住了老師的話,更向往新生命的追求。
回望前塵,陌路滄桑。汽車上的座位有階梯,孩子是多么新奇。春的蓄意將所有的一切都納入了奇幻之旅,包括心情。28路汽車不慢不急地駛過“人民公園”,依舊歌聲飄揚,習舞翩翩。我知道,老年人可以去的地方真的不多,就不再給孩子叨嘮。
高架橋下,可園站。汽車陣列,游人眾多,幸而門票只需八元,小孩兒免費,讓整個游覽井然有序。青磚黛瓦的門廊,儼然一副蒼老景象,顯得低調(diào)而又尊貴,入之別有洞天。與剛才的車水馬龍完全恍若隔世,幽靜而又古樸的氣息讓人肅然起敬。
我左轉(zhuǎn)徑直來到“草草草堂”,這是園主人“張敬修”老先生的紀念館。一尊同等比率的銅人像,端坐雅方,凝神靜思,右手書卷想必困擾了左手執(zhí)戟。那老先生正是張敬修,輪廓分明,面容嚴肅,一副傲骨凜然的姿態(tài)教育著子孫后代,文治武功。
從張敬修家譜中,清楚地看到家學淵源,父兄張應(yīng)蘭、張熙元皆為貢生。而其子與侄張振烈、張嘉謨深得嶺南畫派居巢、居廉的教導(dǎo)。將家學精髓,嶺南技法發(fā)揮得淋漓盡致。甚至一度被頌為“居廉石、鼎銘(張嘉謨字鼎銘)蘭”,可見張嘉謨畫蘭的造詣之深,對嶺南畫派的影響不言而喻。
出了草堂,立于眼前的便是一株碩大的洋紫荊,滿載春容。一樹花開,生機盎然,白皙中點綴著淡淡的紫色,長衣素袂,仿佛大唐的輕衫女子從歷史中走來。清新淡雅,娟秀而豐腴,肌膚水靈,飽含深情,脫骨的精氣神在淡淡的紫色中暈染開來。
乍來的春景,讓擘紅小榭旁的荔枝樹暗淡了許多,但新綠依舊醉人。遙想那主人宴請雅客們奉鮮果于廊中,必吟詩作賦,楊貴妃即是這趣味兒中的主角,也不枉紅塵妃子??!紅磚掩映,芳草紛飛,一時春潮來潤,陽光撒蝶,在斑駁的臉上洋溢出燦爛的微笑,整個人都精神氣爽了許多。
不知不覺中,人境雙清,仿佛有種被主人宴請的感覺。我來到一間滿布“亞”字形的廳堂,彩色玻璃,涼風習習。這兒還保留著主人昔日的窗明幾凈,甚或墨香楹對,那歡聲笑語絕對真誠,讓人敞露心扉。絮叨片刻,連連作揖。
我不便打攪太久,推盞置腹不是我本意,而主人的盛情充斥著整顆寧靜的大腦,有些招架不住。便退卻這間擁有人工“空調(diào)”的清朝大廳,獨自登上“邀山閣”,一級一石階,滿園景色盡收眼底。那紅的是大葉紫薇、白的是紫荊花、綠的湖岸垂柳、還有墻角木棉盛開、假山藤蔓垂紅、巨石腳下藏虎蘭、沿廊茶花獨傲、玫瑰欲滴、杜鵑花開、月季正當時、桃紅李白、虬松殘梅……我驕傲春之斗艷,卻感嘆屋舍錯落有致、高低協(xié)調(diào)、院落疏密規(guī)整,正好春水鴨羽白,碧波蕩灰鵝,屏下孔雀醉。
一個人走著走著就到了可亭。若不是孩子嬉鬧,滿池的金魚怎會圍觀上來,還以為一切波瀾不驚,任由時風隨波逐流。而湖岸上的紅千層早已掛綠垂紅,俏辮滿枝頭,就像小亭里的女孩兒翩躚起舞,惹得春風桃花香兩岸。
時人無多,一波潮水一陣浪。閑適處,幾只灰鵝顧影自憐,繞小舟環(huán)游過驛亭而獲小站,將頭塞進羽翼中,脖脛宛如遼代一馬鐙壺。飲水思源,窮一生精力,將萬千風景攬入園中,獨解世人終生困惑之饑渴。藝術(shù)塑造生活,生活卻成全了藝術(shù)。靜時思隆恩,動則報國門。
戎馬一生平叛亂,功名一時守邑城。無論是月空照影疏,還是江水映人愁,我想都讓園主人蘭心不變,報效不止,愿一世功名垂千秋。
那一刻,湖心有停處?岸上薔薇紅幾春?度步信游春又來,時光漸去秋成蹉。歲月流逝,盤桓的老樹上苔痕添新綠,仰望天空,耄耋褶皺深幾許,唯有紅巖柱礎(chǔ)堅如磐石,十二星座輪回,石基不倒,高瓴在望。
嶺南有人家,可堂門前過,青磚褐瓦,白梅雕刻做門罩,紅砂巖打磨成立柱,蓮蓬鴛鴦池板。一派富貴人家,二居客上坐,宴開嶺南畫作先河,策源關(guān)山月一脈有佳作。沒骨撞水、撞粉勾勒江山如此多嬌,偉人情懷共邀大會堂里見政要。
畫作當可繡,古琴藏綺樓。綠綺臺上鳴松濤,春雷一炸見分曉,秋波何時弄春潮,天響不聲人亦飄。四君子各執(zhí)一器,天上人間隨弦繞,萬馬齊喑臺上跑,纖手彈佳音,萬古留名琴。見樓一閣,多少往事如煙云?
天下博物乃有館,其間園林與民居,共見發(fā)展、集大成于小屋。將嶺南的詩作匯聚于藍天下,呈粵地丹青暈開在白水之上。莫伯治,一位現(xiàn)代建筑大師的嶺南風情,搖曳在祖國的藍天白云下,熠熠生輝。
走過的地方,花天一色,佳木成蔭,繁花似錦,即為粵地之富;駐足歇腳,便有水相伴,人景一體,花鳥蟲魚,即為南國之饒。南方富饒,歷久盛名。園林之趣,在于精妙而不為堆積繁冗,通便又錯落有致,疏密規(guī)整不乏趣味橫生。
我找到了新綠,更為心靈深處的那一畝園林凈地,搖曳在南國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