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點】擺渡人生(散文)
佛曰:種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間萬物皆是化相,心不動,萬物皆不動,心不變,萬物皆不變。
這本是個婆娑混沌的世界,每個人不知道自己的前世今生,亦不清楚這浮生如夢中,會經(jīng)歷怎樣的苦難和悲痛,無論因果。
一、童年
我出生在一個靠近黃河的平原鄉(xiāng)村,我們村,是由五六個小村組合在一起的寨子,遠(yuǎn)近聞名。不清楚從哪個朝代開始,一直延續(xù)著集市的繁華,每逢初五、十三、二十五有會,包括十八里外的縣里人都來這做生意。祖父是個工人,在當(dāng)時那個年代是鄉(xiāng)鄰們羨慕的職業(yè)。他退休后,在集市上開了一個磨坊,雖然辛苦,但每天有經(jīng)濟收入。后來我爸接了爺爺?shù)陌嘤泄ぷ鞲?,家庭狀況對村里人來說算是富裕的。
我們姊妹三個,有個姐姐,我跟哥哥是龍鳳胎。據(jù)爸媽講,其實我是姐姐??蓮挠浭缕鹉莻€原本的弟弟就不叫我姐,他堅持要做哥哥,拗不過他,只好就這樣叫開了。可以說,我是被家人捧在手心里,泡在蜜罐里長大的,一直是家里的小公主。他們都寵著我,從沒有缺過我吃的穿的,手里也沒斷過零花錢,雖然只是一毛、兩毛,也羨慕了無數(shù)個身邊的玩伴。那時,我們村一樣大的女孩很少,因為我天生麗質(zhì),乖巧,一雙水汪汪會說話的大眼睛,又生得白白胖胖,是村里的小模樣,所有的街坊、鄰居、親戚和朋友,都特別待見我。
小時候,我是屬于那種多才多藝的,唱歌啊跳舞啊一學(xué)就會。普通話也是班里說得最好的,學(xué)校里所有的節(jié)目我都會參加,做過主持人、報幕員、合唱指揮員、合唱員、獨唱。包括初中后的老師和同學(xué),他們都給我無私的關(guān)愛和呵護(hù),溫暖著我度過幸福的童年和少年。
二、北京往事
高中畢業(yè),考慮到我兄妹倆同時上大學(xué)家里的負(fù)擔(dān)太重,我就主動把這個機會讓給了哥哥。十七歲那年,在北京經(jīng)營一家小超市的姐姐,給我找了個蛋糕房打工的工作,我便只身第一次離開家,去了祖國的首都。一個從農(nóng)村出來的女孩子,第一次見識外面的世界,一切都是新鮮的,也出過不少洋相,每次坐公交車不知道看站牌,總是坐反了方向。
剛開始,是在那個全國連鎖的“金鳳呈祥”蛋糕總店,做了一年的導(dǎo)購員,每月有600元的工資,這對我來說已經(jīng)很滿足了。后來,公司擴大規(guī)模,由于我工作出色,氣質(zhì)頗佳,被公司簡單的培訓(xùn),做了兩年的部門經(jīng)理。日子簡單快樂著,這是我今生最最開心無憂無慮的三年。
當(dāng)時,我們這個店有個面點師,是店里國寶級的人物,因為全國各地,所有分店的款式及面點配方,全出自他一人之手。我剛來時,他每月的薪水就過萬,店里上上下下,每個人都很尊敬他。他比我大有十來歲,南方人,身材高挑,眉清目秀,不大愛說話,斯斯文文的一個人。
不知不覺,發(fā)現(xiàn)他不忙時總是喜歡坐在我對面,靜靜地看著我,微微地笑。后來所有的員工同事都在說,那個師傅喜歡上我了,時間長了,總經(jīng)理似乎也看出了眉目,就時不時地說,給你們倆放半天假出去散散心吧。于是他就開著車,帶我去公園,逛商場,嘗美食??赡苓€是年齡小吧,也是受父母傳統(tǒng)思想的言傳身教,覺得一個農(nóng)村女孩就該本本分分,找個人家相夫教子,從沒考慮過要自己談戀愛啥的,也從沒有往男歡女愛的感情上想,我似乎也沒那個資格,只是把他當(dāng)哥哥一樣看,感激著身在異鄉(xiāng)他對我的關(guān)懷和照顧。
三、相親
正當(dāng)我沉浸在豐富多彩的都市生活里,父母催我回老家相親,畢竟都快二十歲了,不知不覺間離開家三年了,我毫不猶豫地回了老家。生命中,歲月更迭,有著太多的改換,有些變數(shù)是你始料不及的,卻有時也那么的順其自然。
我天生的皮膚敏感,一年四季,每到油菜花黃,小麥抽穗,玉米花開,以及槐花和丹桂飄香,我都會過敏,臉上或身上一片一片的紅癢。從小到大,不會做飯,也不怎么操持家務(wù)。我媽總說,我是什么什么轉(zhuǎn)世,就不該托生到農(nóng)村,不適合鄉(xiāng)下的生活環(huán)境。在父母的眼里,我一直是個永遠(yuǎn)長不大的孩子,一生中不經(jīng)波折,沒經(jīng)歷過風(fēng)霜雨打,到了居家過日的年齡卻啥都不會做。
父母在給我物色對象的時候,因為我家的生活條件稍微好一點,就想著給我找個相對窮一點的人家,,嫁過去既不會被人家看不起,也會對我很好,不受委屈。也許是父母想的太偏了吧,他們就沒想過,貧窮的家庭得付出多大的努力,才能趕得上別人正常的家庭生活。
于是,在眾多條件都很好的相親隊伍中,父母就給我選了看著老實巴交的老公。當(dāng)時我極不情愿,相親那天,我把我們家的門反鎖,不叫他們進(jìn)來。不是說那個人有多不好,是我不想成家,不想早早的離開父母,就想永遠(yuǎn)地陪在父母身邊。一直以來,只要在家里,都是我媽給我洗頭,每到打雷下雨我害怕的夜晚,都是我媽抱著我睡,習(xí)慣了依偎著、賴在媽媽懷里溫暖的感覺。
后來我媽和我爸好好地把我訓(xùn)了一頓,今生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從怎么做人到怎么給人家當(dāng)合格的好媳婦,他們語重心長地說了很久,我才徹底認(rèn)識到,長大了,有些路父母沒辦法陪我走一輩子,我必須一個人走下去,去面對生命中的一切溝溝坎坎。
初見我對象,高高的個子,皮膚黝黑,就是那種再普通不過的農(nóng)村人,怎么都無法面對要跟這樣的一個人相伴終生,生兒育女。我堅決不同意,也不理他。他不會花言巧語地哄我,只是我要說想吃什么東西,他都會想方設(shè)法給我弄過來,有時候冬天的熟食他怕涼了,會揣在懷里捂著來送給我。爸媽他們一直在我面前夸他,說:“看人家對你多好,以后成了家會待你更好,你咋就看不上人家???”慢慢的也是為了不想叫父母傷心,我就接受了他,把親事定了下來。
四、魔難
萬萬想不到的是,從我訂完婚開始,太多離奇古怪的事情,徹底改變了我本安逸平靜的生活,甚至差點丟了我年輕的生命。數(shù)十年來這種折磨一直困擾著,曾經(jīng)苦苦思索,大千世界蕓蕓眾生,我到底是誰?如果有來生,一切不是這樣子,那該多好。無數(shù)個暗夜含淚問蒼天,誰才是我靈魂的擺渡人?
我們村有個家庭作坊的食品廠,專門生產(chǎn)月餅,在家呆著沒事,我就過去給人家?guī)兔Ω苫睢_@天中午,我媽在客廳看電視,我在里屋自己的房間午睡,迷迷糊糊我房間進(jìn)來四五個與眾不同的人,他們穿著長袍短褂,像是古代的。他們嘰嘰喳喳說著話,其中一個女的指著床上的我,給一個公子模樣的人說:“你看,就她,怎么樣?”公子模樣的人很靦腆,也很禮貌,文質(zhì)彬彬地笑著說:“可以啊!”然后,他們就一邊說著走了,不過走的時候是從我床邊穿墻出去的,因為我房間的外邊就是通往大街的胡同。
以后連續(xù)好幾天,每天中午,那撥人都會湊我午睡時來我房間看我,一直吵鬧著說給我選日子的話題。那天他們說話的聲音很大,把我吵煩了,我一邊揉眼睛一邊走出來問我媽:“剛剛誰來咱們家???那么大聲說話!”
我媽說:“沒人啊,哪有人進(jìn)來?我一直在外邊看電視?!?br />
“有人!有男有女,好幾個呢!”洗了洗臉,并不覺得有啥反常,我就去食品廠干活去了。
時隔不久,有天晚上大概九點多鐘,爸媽在看電視,我要去屋外院子里的廁所,推開我家房門的一剎那,我驚呆了!月光下,院子的正中間,有一顆很大很大的花樹,滿樹的花,香氣撲鼻,整個院子的每個角落到處都是盛開的鮮花,我驚喜地喊:“媽——!快來看!咱家院子里咋這么多花啊,太美了!”我媽聞訊趕來說:“哪有什么花?。磕阌衷谡f胡話!”估計這次把我媽嚇著了,她一直陪著我進(jìn)了廁所,又陪我回屋上床躺下才離開。那晚,我爸媽悄悄地小聲說了很久的話,想著是在議論我吧。可那種迷人的香味一直彌漫著,讓我時時想起。
第二天吃了早飯,我像沒事一樣準(zhǔn)備繼續(xù)去食品廠,我媽站在院子里,叫住我:“丫頭!昨晚你說,咱院子里有一棵花樹還記得嗎?”
我理直氣壯地說:“記得?。 ?br />
然后我媽怔怔地問我:“樹哪?”
我看了一眼昨晚有樹的地方,悻悻著說:“那可能自己走了吧!”
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我并沒把那件事放在心上,也不覺得跟往常有什么不同,可就從那天開始,我的精神有點恍惚了,有時候,感覺還有另外一個我,如影相隨。
過了不幾天,我爸外地的姑姑去世了,他跟我媽得去奔喪,來回要好幾天,我媽已經(jīng)覺察到我跟以前不一樣了,就不放心把我一個人丟在家里,臨走之前千叮嚀萬囑咐。一個人的時候,白天照樣去食品廠干活,晚上就老老實實待在家里。我家養(yǎng)了個大狼狗,叫“多多”,夜里都是它待在我的床邊陪著我,一點也不覺得害怕。可躺在床上睡覺的時候,似乎另一個自己飛出了身體,跟著爸媽去了外地。從沒有見過我爸那個姑姑,可當(dāng)推開他們家院子大門的時候,那個姑奶奶高高興興地迎接出來,說,我們就等著你一個人了,然后給很多不認(rèn)識的人介紹我,還夸我長得漂亮。
爸媽回來的時候,我把我見到的事說給他們,他們咋著都不相信。我就把那個姑奶奶長的什么樣,穿的什么衣服,他們家有幾間房子,院子里的布局一一說給他們,可把他們嚇壞了,他們說我是真的中邪了。在以后的好多天里我都無精打采的,白天總是嗜睡,犯困,一到夜里就特別有精神,瞪著兩個大眼睛,整夜整夜不睡覺,也不感覺瞌睡。
附近的村子,有個十里八村很有名氣的人,會看香,專門看那些歪門邪道的事情,據(jù)說也很靈。我媽就把我?guī)У侥羌?,想叫她給我治治。可不知道為什么,進(jìn)了她家屋門我就情不自禁地失聲痛哭起來,那個人一直問:“你是不是想我了呀,想我就天天來看我?!蔽也焕硭?,一直在那嚎啕大哭,動靜特別大。我媽嚇壞了,看香的那個人也嚇壞了,她可能沒見過我這樣的吧。我媽看她沒了辦法,就帶我回去,可出了她家的門我馬上就不哭了,很是奇怪。
有一天我突然肚子疼,痛得我渾身打顫,并頭暈厲害,天旋地轉(zhuǎn)。我媽趕緊把我?guī)У酱謇锏脑\所,大夫說我是闌尾炎,量了一下血壓,竟然高到180。大夫拿了止疼藥降壓藥,癥狀雖有好轉(zhuǎn),可接著又得了扁桃體炎,慢慢好了卻又得了肺炎,一直就沒消停過。這樣持續(xù)兩個月,我的身體徹底受不了了,渾身沒一點力氣,一天到晚只想坐著或躺在床上,腦子里昏昏沉沉的,瘦得只有八十斤。
五、救贖
如果時間真是一味良藥,那么世間就不會有那么多的苦難。如果上蒼是公平的,自會有一個天使來拯救這個世界。
我五妗是個接生婆,她在自家開了個婦科診所,平時是個很嚴(yán)厲的人,也很迷信。我媽就帶著我,抱著試試的心態(tài),打算叫我在五妗家住上一段時間,順便調(diào)理一下身體。一大早,我倆每人騎著一輛自行車出發(fā)了。一路上我媽不停地念叨,還罵罵咧咧,大概意思就是要那些邪氣走開,別纏著俺家閨女。我都聽煩了,給我媽說,別說了,他們不怕。話音剛落,我媽的自行車噗的一聲沒氣了,嚇得我媽再也不敢支聲。跑到附近的人家借了個打氣筒,打了打氣,奇怪的是,車胎好好的,根本就沒破,我媽再不敢胡言亂語了,我倆繼續(xù)騎著車直到五妗家。
五妗忙完了手頭的活,就把門診關(guān)了,她問我媽給我上過香沒,有沒有反?,F(xiàn)象,我媽說上過,很正常。五妗說,這丫頭看著就不正常,我來上柱香看看。她拿了一大把香點著插在神像前,繚繞的青煙剛剛升起,突然,那整股的香從中間斷開冒起一團(tuán)火焰,燃起來。五妗慌了神,一邊叫我媽趕緊磕頭,一邊抓起正燃燒的那把香倒差在香爐里,直到徹底熄滅,五妗的手當(dāng)即被燒起了好幾個燎泡。隨后,五妗又重新點了一把香,她跟我媽一直在那磕頭,還振振有詞,也叫我跪那磕頭。
五妗說,前不久我們村西頭,我本家有個年輕婦女去世了,這個是真的,我還參加了她的喪事。她在陰間欠一個大戶人家的債,由于無力償還,就打算把我送給那家的公子抵債,才有幾個人相看我的事。后來我定了親,他們就百般阻撓,不想叫我安生。剛剛?cè)紵哪窍慊?,如果不及時毀滅,等燃盡了,我的命也就保不住了。我跟我媽在五妗家住了一個星期,五妗就中午上香晚上上香,每天不斷。五妗指使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沒事我就傻傻地杵在那,呆呆地看著他們,自始至終沒感覺到有多害怕,似乎這些事與我沒太大的關(guān)聯(lián)。
實在想不到的是,五妗救了我的命。從五妗家回來,我的病慢慢的都好了,逐漸恢復(fù)的跟正常人一樣了,又能繼續(xù)去那個食品廠干活了??蓮哪且院螅視r不時能看見另一個世界,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也從那以后,我似乎腦洞大開,懂得了很多現(xiàn)實世界以外的事情,有時給閨蜜解夢,還說得特別準(zhǔn)。那些荒唐不羈的事,也不一定是眼睛所見,似乎是大腦里的意識反映感知得到的,我所見到的就是真實存在的那種影像,別人看不到。
六、成家
好了夢魘一樣的折磨,心情也隨之舒暢了很多,沒事的時候,也試著去接觸我對象??山佑|的時間越長,越感覺我們不合適,雖然他百依百順依然對我很好。一個人的性情是受環(huán)境影響,骨子里形成的,很難改變。他初中畢業(yè),世代務(wù)農(nóng),長大了就一直外出打工,所有的生活習(xí)慣,包括自身修為都跟我格格不入。他很會討我父母歡心,每到農(nóng)忙時節(jié),父親上班不在家,家里有些粗活重活都是他跑前跑后,張羅著去做。一來二去,他似乎成了俺家不可或缺的人。我媽經(jīng)常開導(dǎo)我,他家雖窮,可人老實,也知道打拼掙錢,只要人好,那些物質(zhì)的東西是靠自己的努力掙來的,難能可貴的是他知道對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