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一路走來》自序(散文)
無事便要生非。
說來氣人,我這么一個大老爺們,居然不會打麻將,甚至連撲克也打不了。
一一真是愧為炎黃子孫!
于是,我便搞起了寫作。
曹丕說,“蓋文章,經(jīng)國之大業(yè),不朽之盛事”。
一一我自然問心無愧了。
可是,曹丕的弟弟曹植偏要來搞亂,他和他的哥哥唱反調(diào),硬把寫作的事說成是“雕蟲小技”。這不等于給我當頭潑了一盆涼水?遺憾的是,曹植的話竟然是對的。
魯迅先生也說,“一首小詩嚇不走孫傳芳,一炮就把孫傳芳轟跑了”。
毫無疑問,純粹的文學創(chuàng)作就更是雕蟲小技中的“小技”了
一一非但如此,這“小小技”往往還要誤己誤家誤國的!
大凡文人,十之八九讀書(中國書)過多,受傳統(tǒng)思想毒害至深,既不知官場險惡,又不知人心難測,總以為忠心耿耿便可獲得上司的信賴一一結(jié)果是,好心當了驢肝肺,費力難討好,忠心可鑒卻日見疏遠,甚至還要落個荒涼不堪的下場。就說屈原吧,他以“獨醒者”的智慧,“哀民生之多艱”的赤膽忠心,從楚國大業(yè)的長遠利益出發(fā),力諫楚王殺外賊懲內(nèi)奸,卻被昏庸的楚王一次次地流放。杜甫以“忠君”為己任,“窮年憂黎元”,曾冒著生命危險去追隨安史變亂中的唐肅宗,可皇帝老兒不喜歡他,還是把他貶出了朝廷。韓愈推崇儒學,忠君愛民,只因諫皇上迎佛骨一事,就差點掉了腦袋……
大凡文人,十之六七是清高的主,而且傲氣十足——結(jié)果是,觸怒龍顏者損身殞命,得罪小人者不得安生?!敖ò财咦印敝?,孔融很有才氣,卻也最傲,傲到可以罵曹操,終遭殺身之禍。人稱靖節(jié)先生的陶淵明,“不為五斗米而折腰”,這樣的孤傲性格,也就只能順水推舟,辭官歸隱了。李白“斗酒詩百篇”,便自以為才高八斗,是“社稷之臣”,公然挑釁權(quán)貴,說出“安能摧眉折腰事權(quán)貴,使我不得開心顏”的大冒傻氣的話。這不是捅馬蜂窩?供奉翰林,李白情不能自已,竟寫下了“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的詩句。一石激起千層浪,這不等于自討人嫌?終于有一天,玄宗皇帝指著李白對高力士說:“此人固窮相。”時隔不久,天才詩人就被“賜金還鄉(xiāng)”了。
大凡文人,十之二三吃得苦中苦,又敢玩命,而且不達目的不罷休一一結(jié)果是,不亡自身便要毀家。巴爾扎克傾其畢生精力創(chuàng)作了由九十六部小說構(gòu)成的鴻篇巨制《人間喜劇》,卻終生債臺高筑,一輩子窮困潦倒,臨終前三個月才找到愛情。曹雪芹為寫《紅樓夢》,“批閱十載,增刪五次”,生活困頓不堪:住的是“蓬牖茅椽”,用的是“繩床瓦灶”,并且“舉家食粥”。路遙為寫《平凡的世界》,“早晨從中午開始”,過著非正常人的生活,且不顧肝病,終至于搭上了性命。
我不是文人,卻也感染了文人的習氣。我不懂得虛情假意,也不懂得陽奉陰違,更不懂得挑撥離間,憑著愚忠憨實,我沒少穿“小鞋”。我不會低三下四,也不會香三臭二,更不會拉幫結(jié)派,憑著清高,我沒少得罪人。我無法依靠祖宗,也無法仰仗權(quán)勢,更無法聽從命運,憑著能吃苦受累,我沒少吃藥……
我的意思很明白:只要有幾分聰明,有幾分能耐,千萬別走文學這條鬼道。
一介武夫薩達姆,不顧英美戰(zhàn)機的狂轟濫炸,居然躲在防空洞里寫小說!鳳凰衛(wèi)視臺評論說,薩達姆顯然受了文學青年的影響,滿腦子幻影一一能不亡國嗎?
文學的禍患可見一斑。
我已決計擱筆。
不過,擱筆前,我還是要出版一本小書的一一這正如一個孕婦,即便中途做了人流,別人也不會認為她是處女,既如此,那就索性生下來吧。
今年“五一”長假,我到綏德參加了同學聚會。座談會上,我也像所有的同學一樣,講述了自己的“奮斗”歷程。我告訴大家,我先干了七年半山溝小學教師,之后又干了五年半小鎮(zhèn)初級中學教師,現(xiàn)在又干滿了三年縣城高級中學教師。我還告訴大家,我總共上了十一天大學一一十天到陜西教育學院接受繼續(xù)教育,一天到西北大學參加高教自考本科論文答辯……回到家里,我向妻匯報了我的“發(fā)言”,妻就譏諷說:“像個樣林嫂,老是講她的“阿毛’的故事?!蔽颐腿恍盐?所謂的“人生的意義在于奮斗過程,而不在于奮斗結(jié)果”的話只是高人們的感悟,對于我們俗人是不相宜的。因為也曾有人戲說,如果我把當教師的“上進心”用在仕途上,只要勤“澆水”,多“施肥”,我的“瓜”現(xiàn)在恐怕就“結(jié)”大了。
其實,我的人生是黯淡的。
不過,黯淡的人生給了我一雙黑色的眼睛——黑色的眼睛一直在尋找光明。
作為農(nóng)民的兒子,我處處感受著農(nóng)民的喜怒哀樂,也時時關(guān)注著他們的命運……作為有著特殊經(jīng)歷的教師,我飽嘗了小知識分子的酸甜苦辣,也觸摸到了教育的幾處脈搏。"
可以說,我從山溝溝里的小學教師做到縣城里的高中教師,一路走來,磕磕絆絆,見聞頗不少,感受也不淺。
還是那句話:無事便要生非。
于是,我便把我一路走來的見聞感受作了星星點點的記錄,凡小說二十篇,散文一十四篇,教學雜談五篇。
俗話說,“會看的看個門路腳道,不會看的圖個紅火熱鬧”。讀者朋友如能看出門路腳道,那你一定是我的知音了——即便看不出門路腳道也不打緊,只要能圖到紅火熱鬧,那也是我的造化。
說東道西,胡言亂語。聊作自序,還望讀者朋友見諒。
南坡于2004年6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