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最是人間留不住(散文)
人間四月,春光無限好,草長鶯飛時。街頭巷尾,裙角飛揚,春意闌珊。園子里依舊姹紫嫣紅,櫻花開得無遮無攔。走在楊柳青青的石板路上,傾聽枝頭燕語呢喃,身邊柳絮如雪飛舞,路上落英繽紛,花香繞肩。陌上四月,青梅初相見,竹馬去天涯。光陰在檐角流浪,一場谷雨及時趕到,它來的時候,我亦恰好在。今生我不小心遺落人間,早已習慣了世間是非種種,不在意人間蜚短流長,亦不在意紅塵名利紛爭。我已在千年前的《詩經(jīng)》里住了那么久,自是不會懼怕這人間十丈紅塵深淵。倚窗聽雨,淡看塵世紛爭,笑對人世滄桑,寧愿不爭不擾,安穩(wěn)度日便好。
行吟山水,一夢千年,我依舊是那個在光陰里修行的素簡女子,那個安靜清澈的女子。淡淡地行走在紅塵里,左手煙火,右手流年。喜歡在光陰的菩提樹下安然修行,與時光握手言和,與這世界慈悲相對,一半淺喜,一半深愛。漫步在桌案上的書頁里,回眸前世,我想找到來時的路,但是我不知道自己出自那本書哪一頁哪一行。時光就這樣過去了,過去了。低眉含笑間,外界已是風云變化,世俗又是一場刀光劍影,我早已懂得收斂鋒芒,始終沉靜,即使光陰逼仄,我亦步步生蓮。今生,手執(zhí)書卷,與光陰說禪,和草木一起修行,在歲月的鬢角寫字,于心底種一株菩提,邂逅一場靈魂深處的遇見。
風過處,柳腰婀娜,花落滿徑。風住,塵香,最美人間四月天!有詩為證:我說,你是人間的四月天;笑響點亮了四面風;輕靈在春的光艷中交舞著變。你是一樹一樹的花開,是燕在梁間呢喃,你是愛,是暖,是希望,你是人間的四月天!四月,本就是一個多情的時節(jié),它就像一個豆蔻年華的少女,心思純潔,干凈而美好,溫柔又浪漫,憧憬著未來,毫無顧忌地綻放著?;ㄩ_時節(jié)恰逢君,是一場美麗的相逢,亦是一場宿命的邀約!
相逢如初見,季節(jié)的輪回里,花開無心,花落無情?;ㄩ_花落,本是尋常,無奈紅塵里的我們用情太深,才會為情所困,被情所傷。紅袖添香,情深不壽。這世間有太多的人,明知如此,依舊執(zhí)著。蕓蕓眾生,在這世間修行,若不是親力親為,又豈能懂得?我們每個人不過是這人間投河問路的石子,只把這當做必經(jīng)之路,方能了悟。人間劇場,每一天都會有擦肩而過,每一天都在上演著久別重逢。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因何而起,又因何而散,我不知道,但我相信,你生命中的所有遇見都是你該遇見的,所有的不幸都是你該承受的,也是你該面對的。即使這些意外的出現(xiàn),讓你痛苦不堪,但我們都無法拒絕,只能當做是命運給你的最好的安排。流年的光影里,不去在意誰曾經(jīng)來過,也不必在意誰又走了,經(jīng)年的過往早已化作落紅無數(shù),那些曾經(jīng)狹路相逢的人,早已不需要答案。
看那春光浩浩蕩蕩,穿塵而過,陌上繁華似錦,花落成冢,應(yīng)是綠肥紅瘦時。四月芳菲將盡,十里春風,漫卷詩書。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紅顏易老,青春易逝。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我本不是個喜歡傷春悲秋的女子,但是看到花落總會自然地聯(lián)想到這些傷感的句子,許是骨子里還是怕老的吧。人說,歲月是賊,一點不假。它偷偷地在父親的額頭刻上了深深的皺紋,它悄悄地用時光把我的青絲暈染出了幾根蒼老的白色,孩子們不知不覺間長大了,我知道自己終歸會慢慢地從青絲走向白發(fā)。時光就這樣老去了,老去了,我無能為力,但也不曾責怨什么。
時光越老,人心越淡。如花美眷,似水流年,良辰美景奈何天!雖然我做不到視若無睹,但也絕對不會大驚小怪,簡靜的日子里,早已習慣了這些尋常的瑣碎,今世,我只是那個游歷在紅塵里,用人間煙火慢煮流年的尋常女子。
世間萬物皆是尋常,花開如此,花落如是?;ㄓ兄亻_日,人無再少年。習慣了春花秋月的來回,又怎會去在意季節(jié)的自然更替?走過了大喜大悲的年華,看多了人間的悲歡離合,越過塵世間滄海桑田,慢慢地懂得了化干戈為玉帛遠遠勝過兵戎相見。誰沒有過花好月圓的時光呢?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生命自當從花開之時起,就該做好終有一天會被洗劫一空的準備。在時光里行走,總免不了風刀霜劍的磨礪,亦免不了紅塵烈火的熏烤,慢品人生百味,世事無常,終有一天,生活的真相會大白于心,歲月之賊必將水落石出。
生命是一場無法預(yù)測的旅程,無論在路上遇到怎樣的風雨,都要相信陽光總在風雨后,相信總有一米陽光會為你明媚。鋒回路轉(zhuǎn),柳暗花明,就是如此。每一次挫折,或許就是為了成全一個更加優(yōu)秀的你;每一次不如意,或許只是為了磨練你還不夠豁達的心志;每一場劫難,或許都是上天特意的安排。面對這所有的一切,你無需逃避,無需悲傷,不必驚慌失措,更不必沾沾自喜,只要勇敢地去接受,坦然地去面對,淡定從容,悲喜隨意。
最是人間留不住,我們每個人不過都是散落在紅塵中的滄海一粟,你我皆是匆匆光陰里行走的過客。喧鬧的塵世間,有人為了生存疲于奔命,有人揮霍錢財無度,有人信步江湖,有人隱居世外,一切因緣際遇都是命中注定的,今生的結(jié)局在前世早已寫好,由不得我們自己做主,只好與之妥協(xié)。紅塵紛繁如戲曲,人心叵測最難懂,塵世間一直浮華如夢,真真假假,但時光一直清醒如初。有人說,許多看似擁有的,其實未必真的擁有。那些看似離去的,其實未必真的離開。倘若因果真有定數(shù),有朝一日,該忘記的都要忘記,該重逢的還會重逢。既是如此,何不放下萬般執(zhí)念,刪繁就簡,去偽存真,愛恨隨緣,去留無意,往來無心。
窗前的柳樹,一直這樣長著,葉子綠了又落,年年如此。山河盛世,歷經(jīng)歲月綿長,幾多悲喜,幾多繁華,終會煙消云散。我只想躲在塵世的屋檐下,煮一盞清茶,慢慢地喝到無味。守著一扇明凈的小窗,看落雨飛花從容地飄逸,讀幾本經(jīng)年的書卷,重復(fù)著尋常的日子,演繹幾場注定的離合,在山河歲月里寂靜地存在,任憑流年不利,我也不動聲色地安然無恙。
云水無涯,浮世清歡。年歲愈長,孤獨愈深。人生不過是一場熱熱鬧鬧的折子戲,這蒼茫的人世,我也只是路過而已。站在紅塵的十字路口,人頭攢動,戲碼十足,冷眼看盡世間薄涼,人世的舞臺上,有華麗的開場,有寂寥的落幕,或驚艷時光,或平淡無奇,都被光陰相逼,蕓蕓眾生,無不是重蹈覆轍,無不經(jīng)受生老病死。草木枯榮只一季,人生在世只一次,最是人間留不住!
生命無所謂貴賤,眾生皆平等。生命的長短不盡相同,生命的意義只在于過程。我來這人間,不過是途經(jīng)一世的光陰,歷經(jīng)命定的劫難,我亦不求深刻,只求簡單一些,再簡單一些。在風煙彌漫的世間修行,江山萬代,落花流水,人世徙轉(zhuǎn),殊途同歸。草木年華,在季節(jié)里跌宕起伏,讓人心生不安。我不知道,在這俗世游歷,還要歷經(jīng)多少劫數(shù),才可以修得一顆入世不驚的心?無論歲月長短,無論命運如何,我愿用此生的修行,換取一朵云的閑淡,一株草的慈悲,一個人的真心。
我知道,今生所有的相遇,都是前世的安排。那些回不去的時光,靜靜地零落在流光深處,終被歲月深埋。這一生,我也只是那個從千年前的詩經(jīng)里走失的女子,活在當下,安于紅塵。簡靜的時光里,我和山水草木一起修行,懷著一顆溫良慈悲的心,對眾生溫柔相待,不忘初衷,不負流年不負卿。端然在這薄情又深情的世間,幽居小城,寄身小院,守著一個尋常的男子,做世間最平常的婦人,打理流年煙火,共享人世清歡。
最是人間留不住,春光轉(zhuǎn)瞬即逝??茨橇踺p揚,靜靜地飄落,不驚動世人,亦不惹情思。季節(jié)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人生起起落落,我知道,終有一天,我也會被時光無情的淹沒。如果可以隨心所欲的選擇,我情愿以一株草的樣子安靜一生,長成自己想要的樣子。亦或者我本就是那詩經(jīng)里的女子,無論在哪兒都遺世獨立,來這世間只是歷經(jīng)塵緣。我知道,這世間總會有那么一個人,無論我在哪里,他都是我的緣分,終會遇見,陪我走過流年的山長水遠,歷經(jīng)世間所有的劫難,始終如初。這一世就已經(jīng)足夠了,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