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守望花開】一個花季女孩的“捐髓”心路 (報告文學(xué))
不管什么時候,我的心中,總放不下那些苦難的人群……
——南丁格爾
2017年5月12日是第106個國際護士節(jié),在這個特殊而神圣的節(jié)日里,作為一名即將入職的護士,我光榮地成為湖南第429例造血干細胞捐獻者!歷經(jīng)5個多小時的捐獻,我的造血干細胞將作為生命的種子流進一個素不相識的花季白血病少年的體內(nèi)!能夠以這樣的方式來過我人生的第一個護士節(jié),我感到無比驕傲和自豪。
南丁格爾情結(jié)
南丁格爾說過:“能夠成為護士是因為上帝的召喚,因為人是最寶貴的,能夠照顧人使他康復(fù),是一件神圣的工作”。我出生在美麗的岳陽,“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的家國情懷從小就根植于我的內(nèi)心。作為一個弱女子,“憂國憂民”似乎離我們有些遙遠,但“做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卻是我人生的追求。特別是讀大學(xué)后,當(dāng)我讀到《南丁格爾的筆記》時,我的人生目標有了明確的定位,就是當(dāng)一名像南丁格爾一樣的護士。
曾經(jīng)在網(wǎng)上看過英國倫敦佛羅倫薩·南丁格爾博物館里有這樣一個戰(zhàn)地醫(yī)院病房的復(fù)原模型,一名傷員躺在床上,腿上裹著紗布,微抬上身,面帶焦慮,另一名傷員表情痛苦,南丁格爾舉著燈親切地看望病人。站在精心設(shè)計的幽暗燈光下,猶如置身于時空隧道與先哲相聚。遙想克里米亞戰(zhàn)場,是怎樣一種愛讓所有的傷員奉她如女神,又是怎樣一種力量使她克服重重困難,將傷員的死亡率從50%降到了2%,從而得到女王的獎賞和眾人愛戴。
有人說,我有南丁格爾情結(jié)。不錯,大學(xué)四年,讓我感到欣慰和滿足的是我終于明白了南丁格爾情結(jié)的真正含義。書上說,南丁格爾情結(jié)指的是充滿悲天憫人的情懷,對弱小或者其他需要幫助的個體有著拯救的本能,無盡的愛與同情,不惜自我犧牲,直至耗盡。我時常咀嚼著這句話,慢慢的,就像含著一瓣橘子,讓它的汁液浸入身體的每一個細胞,我逐漸明白了,南丁格爾情結(jié)不是本愛,而是大愛,是一種超越世俗、超越權(quán)利、超越一切的大愛,它不是憐憫,不是同情,是源于生命最初的感動,是救民眾于水火,解乾坤于倒懸。
一諾千金
2015年5月26日,對于我來說,是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因為這一天,是我人生第一次走進獻血車捐獻血液;因為這一天,我志愿報名加入中國造血干細胞捐獻者資料庫管理中心,成為了一名骨髓造血干細胞志愿捐獻者。在志愿書上簽字的那一刻,我感到了“一諾千金”的責(zé)任,也默默地在心里許下諾言:“只要有需要,我當(dāng)全力以赴”。
今年1月12日,我接到湖南省骨髓庫的電話,說:有一名患有白血病的少年與我配型成功,問我愿不愿意捐獻?當(dāng)時我既驚訝又興奮,驚訝的是,在這茫茫人海中,居然能找到配型相同的人,真是奇跡;興奮的是,那個配型相同的人居然是我,真是緣份。所以,我毫不猶豫地應(yīng)承了下來。1月20日,我到醫(yī)院采集了5毫升的血液樣本進行高分辨檢驗。經(jīng)過對中華骨髓庫的配型檢索,我的血液樣本基本符合。隨后,醫(yī)院對我進行了全面身體檢查。2月24日,我的體檢結(jié)果出來了,符合骨髓造血干細胞移植要求。我興奮不已,回家告訴父母。父母當(dāng)時沒有明確表示反對,只是一再叮囑我,抓緊復(fù)習(xí),備戰(zhàn)護士資格證考試。護士資格證是我從事護士工作的通行證,只有順利通過考試,才能真正成為一名護士。對此,我非常在意。由于原定采集血液的時間和我的資格證考試有沖突。于是,我與岳陽紅會、省骨髓庫溝通,希望做到考試和捐獻兩不誤。得知我的困難,省骨髓庫張贊主任馬上和移植、采集醫(yī)院我們學(xué)校及我實習(xí)單位等多方溝通協(xié)調(diào),終于愿意為我的資格證考試讓道,將采集入院動員的時間推遲到考試后的5月8日。
失聯(lián),愧疚難當(dāng)
隨著考試的結(jié)束,離預(yù)約捐獻的時間越來越近,我一直調(diào)整自己的心態(tài)和身體狀況,希望能以最好的狀態(tài)來完成這次捐獻。但遺憾的是,5月7日晚,正當(dāng)我準備前往長沙湘雅附三醫(yī)院時,我的身份證不見了,隨后,我的手機也被母親以各種理由沒收了。怎么辦?昨天還和省骨髓庫的張贊主任說好了的,今天就要坐火車去長沙??删驮谶@關(guān)鍵的節(jié)點,我沒有身份證去火車站買票,我沒有手機與省骨髓庫聯(lián)系了。她們會怎么想?是不是認為我反悔了呢?手機在我母親那,骨髓庫發(fā)給我的信息,母親會怎么回呢?禁足在家里,我無處可逃,我的腦海里一片空白。萬一那個白血病少年已經(jīng)進入了無菌倉了怎么辦呢?我的缺席豈不給他帶來更大的傷害?醫(yī)院怎么辦呢?我的缺席豈不打亂了他們的救治計劃?骨髓庫怎么辦呢?能否在最短的時間找到適合配型的骨髓?原本要帶給別人希望的,因為我的缺席卻會帶給別人絕望,我內(nèi)心充滿著痛苦和掙扎。真希望上帝能賜我一雙翅膀,讓我飛到患者身邊,捐獻能延長他生命花期的種子??墒俏覜]有?
媽媽是在擔(dān)心什么呢?她為什么這樣做呢?我已經(jīng)成年,我的事應(yīng)該由我自己做主的。我試圖和媽媽溝通,可媽媽就是不言不語。后來把媽媽逼急了,媽媽咆哮著說:“你這是要逼死我,我們家庭什么樣子你不是不知道,你要是有個什么閃失,你要我怎么向你爸爸他們交代。”我徹底被鎮(zhèn)住了,從小我就是爸媽的掌上明珠,雖然家里在農(nóng)村,父勤母賢,只要我張口,我的任何愿望,父母都會想方設(shè)法滿足我??蛇@次是怎么了?捐個骨髓簡直像要了她女兒的命。
媽媽憤憤地說:“她們骨髓庫的人都是騙子,騙了你去捐獻,她們把你的骨髓去賣錢。除非我們到公安局去,要公安局證明這伙人不是騙子?!蔽翼斪煺f:“請你到公安局去打證明,證明你是我媽?!蹦赣H氣得牙癢癢的,說白養(yǎng)了我二十年。
其實,我知道,母親一是擔(dān)心我受騙,二是擔(dān)心捐髓會對我的身體造成傷害,要做通母親的工作,必須打消她的顧慮。靠這樣硬頂是沒辦法說服她的,我只有改變策略。
我說,媽媽,等待配型的患者,不是每一個都那么幸運。據(jù)了解,非血緣造血干細胞HLA配對成功的概率非常低,非血緣配型成功十萬分之一概率,對有些特殊基因甚至百萬分之一甚至千萬分之一。我的造血干細胞與這位少年配型成功,這本身是一種緣分。每個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如果錯過了這次機會,也許那個人就再也沒有活下去的希望了,見死不救的話,我的良心會不安的。媽媽,我知道你也和我一樣內(nèi)心也充滿了擔(dān)心,我已經(jīng)向有關(guān)人士了解這個捐獻過程了,對我來說沒什么傷害。我知道你肯定也有所動搖,畢竟我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不管做出什么樣的決定您都比我難。晨霧之微,補益山海;螢燭之光,增輝日月。我是一名捐髓志愿者,一個志愿者是一粒微塵,無數(shù)微塵匯聚才能成為山峰,挽救一個陌生的生命,就是讓一個家庭絕處逢生。既然我承諾了的事,我一定要兌現(xiàn),這樣心里我才踏實,何況是救人?
就這樣和母親拉鋸式地僵持了一整天,母親依然沒有松動的意思……這一天真的很漫長,就像一個世紀那樣漫長。我陷入了深深地痛苦之中,要怎樣才能讓母親冰釋前嫌呢?
感動,勢不可擋
5月8日下午,趁著母親午睡,我偷偷地給樂樂姐發(fā)信息,希望得到她的幫助,樂樂姐是岳陽紅會的志愿者,前期血液采樣都是她和我聯(lián)系,我把我的境況告訴她。然后問她:在岳陽,到我實習(xí)的醫(yī)院是不是可以捐獻,那樣我就可以有理由一個人去捐獻了。樂樂姐先是安慰我,然后告訴我說:在岳陽不能,必須去長沙湘雅醫(yī)院動員,期間每天還要觀察你的動員情況,我們得為你和患者負責(zé)。另外,關(guān)鍵是你自己,不管捐獻能否成功,一是要完全遵從你個人內(nèi)心的想法,另一方面,一定要取得父母的支持。在愛和孝面前,我們不是做單選題,我們需要愛孝兩全的答案。
5月9日,紅十字會領(lǐng)導(dǎo)及志愿者驅(qū)車來到我家。這次來,她們一字沒提捐獻的事,而是一再叮囑我不要因為這事而內(nèi)疚和自責(zé),更不要因此影響與父母的關(guān)系。她說:在遇到困難的時候,我們不是要逃避,而是要面對,我們敢面對敢承擔(dān)的時候,才沒有畏懼,才沒有恐怖。沒有畏懼感恐怖感,沒有患得患失,才沒有煩惱和痛苦。不管你們是一個什么樣的選擇,我們都會尊重你們的選擇,只希望你不要背任何包袱,只有這樣,我們才會心安。
聽到她們的這番話,坐在一旁的媽媽突然放聲哭了起來。她說:如果可以,我寧愿替代女兒去捐獻。我只有這么一個寶貝女兒,她還這么年輕,她爸又在外工作,萬一有什么閃失,我怎么向孩子他爸交代呢?這是我心里的結(jié)呀!你們今天大老遠來,沒有勸捐,更沒有半點責(zé)怪我和女兒的意思,反而一心為我們家庭和女兒成長著想!看來之前真是對你們有誤會。我為你們的所作所為而感動。母親從口袋里掏出身份證和手機遞給我,然后緊緊地抱著我說:女兒,我支持你。
為了進一步消除我母親的顧慮,岳陽市紅十字會劉玲副會長還特意邀請我們到岳陽紅十字會參觀,組織我們觀看造血干細胞專題片,并向我們介紹造血干細胞捐獻者的風(fēng)采事跡。母親的顧慮消除了,并決定陪同我一起前往長沙捐獻。
大愛入髓
5月9日,我和母親一起坐上了前往長沙的火車,晚上省骨髓庫的張贊主任和志愿者早已在車站等我們。并陪同我們到長沙湘雅附三醫(yī)院,準備捐獻的預(yù)處理。23:30分,我注射了第一針動員劑。隨后三天里,一連注射了6針。動員劑能使骨髓腔造血干細胞釋放外周血,為捐獻做準備。剛接受注射時,我的肌肉就出現(xiàn)了疼痛感。醫(yī)生說,注射動員劑可能會有類似感冒的頭疼、發(fā)熱、腰酸腿痛等癥狀。我鼓勵自己:我身體狀況好,不會有事的。
12日早上,湘雅三醫(yī)院血液科采集室里暖意融融,躺在病床上,看著新鮮的血液通過血細胞分離機緩緩的流入血袋,從早上八點開始準備到下午兩點采集完畢,200余毫升的“生命種子”造血干細胞終于采集完成,我終于松了一口氣,省骨髓庫將我捐獻的干細胞存放在低溫保存盒里,“生命的種子”將在接髓者的護送下,將輸入患者體內(nèi)“發(fā)芽”!希望我這一小小的舉動能給遠方陌生的少年帶來好運!
5月13日,移植醫(yī)院傳來醫(yī)生的好消息。生命的種子順利地流進了白血病少年的體內(nèi)。少年終于露出燦爛的笑容,“終于等到你,還好我沒放棄”。
短短幾天的經(jīng)歷,故事有些波折,但故事背后的付出牽動著千萬人的心,我感動著。雖然,我的捐獻比原定的時間晚了幾天,但作為一個涉世未深的弱女子,將善心變成善舉,我做到了;移植醫(yī)院醫(yī)生在面對種種情況突變時,處變不驚,不到最后決不言放棄,確保患者的安全,他們做到了;湖南省骨髓庫、岳陽市紅會的志愿者們,堅持不懈將責(zé)任變成希望,將大愛匯成暖流,她們做到了!
冰心說:“愛在左,同情在右,走在生命的兩旁,隨時撒種,隨時開花,將這一徑長途,點綴得香花彌漫,使穿枝拂葉的行人,踏著荊棘,不覺得痛苦,有淚可落,卻不是悲涼?!蔽蚁?,像南丁格爾這個向世界勞苦大眾播撒希望的人是幸福的,將大愛匯成暖流,我們在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