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韻】油燈下的母親(散文)
在我家的陳列柜中,擺放著一盞銹跡斑斑的小油燈,木頭做的底座已經(jīng)陳舊的看不清原有的顏色了,但那是我的寶貝,這些年我一直珍藏著,這盞小小的油燈包含了母親所有的愛。
母親是家里最辛苦的人,白天下地參加勞動,回到了家里又忙著為全家人準(zhǔn)備飯菜,所有的家務(wù)收拾完后,已是夜深人靜了。父親與哥哥姐姐早已進(jìn)入夢鄉(xiāng),母親卻還不能休息,拿過針線笸籮為我們縫補(bǔ)衣服。那個年月沒有縫紉機(jī),所有的針線活全憑母親的一雙手。我曾摸過母親的手,掌心積滿了老繭,粗糙的如同沙粒,硌著我的肌膚生疼。
我們兄妹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一雙鞋往往穿不了個把月就頂出腳趾頭。在我的記憶中,母親幾乎每天都在納鞋底為我們做鞋。即便是這樣,一雙鞋剛做好,腳下的鞋就頂爛了。母親做完單鞋,又忙著做棉鞋。每到過年,母親總是想法設(shè)法為我們換一雙新鞋,母親常說,腳底無鞋窮半截。
煤油燈的光又昏又暗,母親只有緊緊地湊近燈芯旁,才能勉強(qiáng)看清楚針腳。她總是不厭其煩,不急不躁地納著鞋底。動作輕柔而安詳,讓我癡迷,我兩手交叉放在枕頭上,將下巴放在手背上,歪著頭,一眼不眨地盯著母親,看著那細(xì)細(xì)的麻繩在母親的手中起落著。
母親的余光掃過我,微微地笑了,她伸手為我掖掖被角,繼續(xù)著她的動作。我依然歪著頭看著母親,一縷頭發(fā)垂下來,擋住了她那清秀的笑臉。母親無暇理會,依舊專注地納著鞋底。針尖禿了,她在秀發(fā)中磨磨;眼睛澀了,她便抬起頭,望望睡在她身邊的兒女,立刻來了精神,低下頭接著重復(fù)著原來的動作。
本來想好了要陪著母親,許是父親的鼾聲太誘惑我了,我眼皮開始打架了,不知不覺地合上了眼睛。也不知過了多久,當(dāng)我再次醒來時,母親依然坐在油燈下,專心地納著鞋底......
“娘,你不困嗎?”我揉著惺忪的眼睛,天真地問。
“娘還不困,再納一會兒就睡?!蹦赣H抬起頭微笑著回答我,在昏暈燈光里,我隱約地看到她的眼睛里布滿了血絲。
“快些睡吧妮兒,不要說話了?!蹦赣H側(cè)過身,用針尖挑了挑燈芯,小屋頓時明亮起來了,燈光將母親的影子投射在墻上,長長的,是那樣的孤寂......那一刻,我的眼睛濕潤了。
在那盞油燈下,我不知道母親為我們做了多少新鞋,更數(shù)不清母親刺傷過多少次手指頭。母親沒有文化,不懂得諸多的大道理,她卻擁有一顆堅韌而賢惠的心。她對于生活的執(zhí)著,深深地感染了我們,引導(dǎo)著我們步入社會,找到了適合自己的位置。她將所有的愛,都縫進(jìn)了密密麻麻的針腳里,年輪熬老母親的容貌,卻并沒有熬干她的希望。
母親說油燈如同她的親人,陪著她度過那段灰色的時光。如今有了電燈,各式各樣的裝飾燈,雖然燦爛奪目,無比明亮耀眼,但母親依舊很喜歡那盞小油燈,總是將它擦拭的干干凈凈,一塵不染。母親常說,它可是我家的功臣,在那些貧苦的年月里,它一直伴隨著母親,溫暖了那些死氣沉沉的日子,讓家人免受冷凍之苦。
如今,這盞油燈傳到了我的手中,我懂得它的分量。閑暇時,一個溫馨的畫面,常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慈祥的母親,盤腿端坐在油燈下,不知疲倦地忙碌著。一縷秀發(fā)散落下來,擋住我的視線,我依然能感覺到母親那份發(fā)自內(nèi)心的幸福,及掛在嘴角眉梢間濃濃地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