耕牛之死
雞鳴三遍,天剛麻亮,張海順老漢象往常一樣,從床上早早爬起,披上破棉襖,手握電筒,出了屋,便朝院內(nèi)的牛屋走去。此時,已近初冬,空氣里早已泛起清冷的寒意。
推開簡易門,他摁亮了手燈,向牛槽摸去。忽然,他一聲驚叫,一屁股嚇坐在地:“老、老婆子~快、快來,咱嘞牛不粘嘅?!?br />
老婆子一聽,慌慌張張地蹬上褲子,上衣也顧不得扣好,蹬蹬叫地跑進(jìn)了牛屋,拉亮了電燈。
從地上先扶起了老頭子,再看那支大老尖(公牛),早已四蹄朝天,肚皮鼓鼓,口吐白沫,命已歸天?!拔业啬飭 崩掀抛油粼埔豢?,當(dāng)既腿一軟,攤坐在地上。
“咋能會死嘍?昨晚上還好好地。”張海順顫顫抖抖地走過去,用手掰開了牛嘴,看看牛牙,又輕輕合上仍在流淚的牛眼:“這到底是吃、吃啥毒藥嘅?”
一句話提醒夢中人,老婆汪云停止了哭泣:“老頭子,是不是昨、昨天,這牛拴在大路口,被人家下了毒。前幾天,海亮家的老水羊,不就是被人家毒死嘞?”
“這誰敢說呢?”
“哪個天打五雷轟嘞……”老婆子又哭嚎起來。
“大嫂咋能嘞?咋能嘞?”隨著一聲問候,黍秸院門被推開,西院里的張海亮跑了進(jìn)來,海亮今年五十來歲,和張海順是堂兄弟,兩家的關(guān)系也特別鐵。
“三弟,我嘞牛死嘅?!睆埡m槑е耷?。
“牛咋會死嘍?”海亮驚問著,快步走進(jìn)了牛屋里,他用手摸著牛頭,牛嘴:“大哥,這??赡芤彩侵卸玖?,和我家的羊一樣地死相?!?br />
“可昨天還好好嘞?咋說死就死嘅,再說咱也得罪過啥人呀!”
“嗨~現(xiàn)在這社會,偷羊嘞藥狗嘞,牽牛嘞,啥事沒有呀。”
“老弟,你看看俺這咋辦焉?”
“哥,也別急,我先找找村長張強,讓他打個電話,叫派出所里過來人查查?!焙A琳f完,出門往村子張強家走去……
太陽噴薄而出,撒下萬道霞光,頓時照亮這個偏僻的小村。村里,大樹臨立,秋葉飄飛,鳥兒雀躍,雞鴨嬉追。
剛吃罷早飯,一輛面包車緩緩駛來,在張海順家門前停下,車上下來了村長張強,和派出所所長李紳,后面還跟著一名女警員,三人魚貫而入。
院內(nèi)的張老順、海亮和鄰近的村民們,忙上前迎接。
眾人客套了一番,村長推開了牛屋,幾個人走進(jìn)屋內(nèi),女警員拿出相機,啪啪啪拍了好幾張照片。
所長蹲下身子,先仔細(xì)地觀察遍牛頭、牛嘴,又拍了拍牛肚,然后和張強低語了一番,確定了耕牛是中毒而死。隨后他又檢查了槽里的草料,抓了把麥秸,放進(jìn)了一個塑料袋里,遞給女警官,讓她帶回去化驗,最后又詳細(xì)地詢問遍事情的經(jīng)過。
待警車走后,村長忙安排幾位老手,幫張家先把牛殺掉,并吩咐他們把牛內(nèi)臟啥地,都掩埋掉。至于牛肉,等檢疫站里檢查檢查,沒事再賣給冷凍廠里。
第二天中午,所長便打來了電話,檢驗的結(jié)果:牛料中毒,毒麥秸,藥物殘留嚴(yán)重超標(biāo)。
村長聽過,匆忙來到張海順家,追問起毒麥秸的來源。
汪云回憶說:“家里的麥秸喂完了,昨天我是拽了海亮家里的一麻袋,半月頭里,我們兩家就商量好了,那垛麥秸賣給俺了?!?br />
“在哪兒?領(lǐng)我去看看?!贝彘L說著,和張順兩口子,一路向村頭摸去。
到地方,村長拽了把麥秸聞了聞,然后又四處各取些樣品,裝進(jìn)袋子里,準(zhǔn)備再一次全方位地化驗。
又一天,所長帶著檢驗結(jié)果,和村長再次來到張海順家。一切都真相大白了,都是那垛毒麥秸惹得禍。
身旁的張海亮如雷擊頂,恍然大醒,原來自家的老水羊也是那麥秸毒死的。搞了半天,罪責(zé)禍?zhǔn)锥际亲约貉剑?br />
又想起麥?zhǔn)涨跋?,他在麥地里拔燕麥時,忽然發(fā)現(xiàn),麥穗上生了不少的麥黏蟲和麥蜘蛛,他忙回到家,找到噴霧器,把麥子又重新噴灑了一遍農(nóng)藥。自從打過藥后,那老天就晴空朗朗,直到麥罷,期間也沒有落過半點雨滴。
海亮越想越后悔莫及,一把拉住堂哥地手,眼淚汪汪:“大哥!都是我嘞錯,我對不起哥嫂呀。今年麥?zhǔn)涨跋?,我見小麥又生蟲了,就又打了一遍農(nóng)藥……誰想到會惹下如此大禍?!?br />
“三叔,問題就出在這里,小麥?zhǔn)崭钋鞍朐聝?nèi),是不能再打農(nóng)藥了?!贝彘L張強接上了話茬。
“啥都別說嘅,海順哥,所有的損失我全包了?!?br />
“老弟,你又不是故意的,這樣說,就見外了。再說,昨晚那牛肉也賣了八九百塊,損失有限。”
“大爺,聽我說兩句?!贝彘L見二人相讓不下,便從中調(diào)解道:“就讓三叔給你拿個五六百塊錢的損失費,虧欠都不到外家去?!?br />
“是嘞是嘞!村長都這樣說嘅。我看就這樣定吧?”所長李紳也在一邊打攏盤。
“所長,六百塊錢太少了,俺不能叫哥吃恁大嘞虧?!焙A翝M臉的謙意。
海亮的家里也來了,她上去摟住汪云的肩膀說:“嫂子,橋歸橋,路歸路,該咋樣咋樣。你要是不留錢,俺這臉上還擱不住哩。”
“哎呀!弟妹,你看這多……都是誰跟誰!”
“張海亮!今天的事就算了結(jié),以后你家的那垛毒麥秸,千萬別給人家喂牛喂羊了,若再發(fā)生此事,你可要負(fù)法律責(zé)任了。”所長語重心長地安排著:“還有你家里的麥子,我看也不安全,建議把它們都賣給北邊酒精廠里,健康第一呀?!?br />
“是嘞是嘞!謝謝所長了,你不說我還忘嘅哩,明天我就把今年的新麥全賣給他們,那毒麥秸,全部拉回家燒火?!睆埡A廖ㄎㄊ菑?。
見事情圓滿結(jié)束,村長張強也感慨萬分:“大爺,三叔,今天的事我也有錯,都是我們的工作疏忽了。算了,過去的都不提了。我想好了,明天,我決定把咱村委會閑屋子,改成一個農(nóng)技圖書室。讓大家都去學(xué)習(xí)些新科學(xué)、新技術(shù),普及農(nóng)業(yè)知識?!?br />
“那太好了!”“那俺天天學(xué)習(xí)去。”眾人們拍手稱贊。
“俺也要歹去好好學(xué)習(xí)了。以后再也不能干這科盲的蠢事了?!睆埡A烈馕渡铋L。
眾人在笑聲中慢慢散去……
這里有幾點說出來,與作者商榷一下:
一、就我在農(nóng)村生活的經(jīng)驗來看,我們這里是不會跟麥子打農(nóng)藥的。當(dāng)然,這已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
二、現(xiàn)在的農(nóng)藥,都為本國所產(chǎn),藥性沒有以前進(jìn)口貨那么大。這主要指當(dāng)時從德國進(jìn)口的一六0五、一0四九等。
三、在農(nóng)村生活過的人都知道,農(nóng)藥打后,一星期之后,就可自行揮發(fā),何況已是半個月之后。無論下雨與否,都不會有藥性依然保持在麥秸桿上。除了陽光的吸收外,還要考慮每天早晨的露水。露水一樣可洗去麥葉上的藥性。
四、就文中所反應(yīng)的細(xì)節(jié),我倒是覺得,耕牛毒死,與麥秸桿上的霉菌有關(guān)。究緊這一說法正確否,還需要有關(guān)部門最后鑒別。
我這樣說,并非抬杠,而是要說出一個事實:我們搞寫作的人,尤其是搞鄉(xiāng)土創(chuàng)作的人,一定要遵循生活的本來規(guī)律,而不能脫離實際。
另有一點要提出:象當(dāng)既應(yīng)為當(dāng)即,象攤應(yīng)為癱。這些雖為小節(jié),但為文的人,對自己寫出的每一個字、符都要謹(jǐn)慎。這是對文字的一份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