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析】行善而多,是為神 ——觀《我不是藥神》有感
自古以來,無論中外民族,無論語言文字,人們都會有拜神的習(xí)慣,不管是在道觀寺廟三拜九叩,亦或是在教堂虔誠禱告,又或是隨口一句“財神保佑”“菩薩顯靈”“上帝”。這都是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愿神佛給予自己希望,解除自身痛苦,而有這樣一些人,他們不是神不為仙,他們只是一介凡人,卻給人生活的希望,能解除或者減少人們的痛楚。他們在人間播撒愛與善,他們受到人們的愛戴,我認為,這些人,可稱為神。
最近一部國產(chǎn)電影《我不是藥神》上映了,我本身是學(xué)藥的,現(xiàn)在又是在醫(yī)院工作,對這部電影可是大感興趣,昨晚特意電影院一觀,電影中幾度落淚,電影結(jié)束后久久不能平靜。
電影講述了走私商人程勇考走私印度神油販賣生活,但是生意慘淡,生活拮據(jù),妻子離婚,他獨自帶著兒子與重病的父親生活,為了撫養(yǎng)權(quán),妻子與他打官司,欠店鋪房租被強制鎖門,這些事情都讓他焦頭爛額。
一個慢粒白血病患者呂受益的闖入改變了他的生活,慢粒白血病所需的藥物“格列寧”,國內(nèi)正版進口藥一盒四萬塊錢,而印度仿制藥只要幾千塊,呂受益想要程勇走私回來。一開始程勇是拒絕的,走私神油和走私藥品是兩回事,他害怕坐牢。他就像一些老百姓一樣,敢于在法律的邊緣占一些小便宜,再嚴重的事情就不敢犯了,就像在果地里偷兩個瓜果和去珠寶店偷黃金的區(qū)別一樣。
接著程勇的父親患腦血管瘤需要做手術(shù),程勇拿不出錢,于是他找出呂受益的電話,鋌而走險從印度走私第一批印度仿制藥“格列寧”,他也開始接觸到慢粒白血病這個群體。程勇一開始就想賺錢,進價五百的藥他賣五千,盡管十倍的利潤,他也大大減輕了病友的負擔(dān),受到了歡迎。
在假藥販子張長林威逼利誘之下,程勇不得不將代理權(quán)轉(zhuǎn)交給王長林,被迫解散團隊,遭到了團隊其他成員的誤解后不歡而散。一年后,程勇成為了月入幾十萬的小老板,王長林接過他的代理后將藥價提高到兩萬塊,被揭發(fā)后逃亡,呂受益因為斷藥去世。目睹了呂受益病逝,程勇再次將代理權(quán)拿回,定價五百,無利潤,后來印度工廠停工,程勇去只能買到零售兩千一的仿制藥,定價五百,每盒倒貼一千六,直至被抓。
在程勇被運送到監(jiān)獄的路上,路邊無數(shù)病友目送,他哭了,他笑了,他只是一介凡人,他卻做到了求神拜佛做不到的事情,程勇,可稱為神。
我的語言組織能力有限,不能將這個精彩的故事表述出來,心中有一些想法,通過分析劇中人物來表達。
程勇:主人公,長期處于社會底層,通過走私印度神油度日。前期的他膽小怕事,對法律懷揣敬畏,不止一次打退堂鼓,若不是父親做手術(shù)需要錢,他也不會鋌而走險去走私藥品,也許孩子撫養(yǎng)權(quán)會被前妻要走,店鋪交不起房租,最后過著窮困潦倒的生活。他代表著大多數(shù)社會底層人民,有點小聰明(能從印度走私神油),卻又不用于變通(從隔壁賓館老板提醒他現(xiàn)在的人都用偉哥,他卻依然賣著神油可以看出),敬老愛幼,絕境之中又有破釜沉舟、鋌而走險的氣勢。
后期程勇開始救贖,不僅是對病友還是對自己,影片后期,程勇進價兩千一,思慧問他賣多少,他說:“只賣五百,剩下的自己補,就當(dāng)還他們的?!逼鋵嵥揪筒磺匪麄兊?,就算賣五千六千也是幫了病友大忙,可以說,他這是欠自己良心的,他的內(nèi)心已經(jīng)升華,不再是那個一心只想著賺錢的商人,他是一個善人。就像我們在成長過程中,年少的無知與自私,無數(shù)次犯錯,不理智,到得最后傷痕累累,年紀漸長,開始考慮家庭、父母、朋友,可以考慮到世上并不是只有自己最重要,身邊的人才是最重要的,對內(nèi)心說:“這是我欠他們的,我當(dāng)時年少不懂事,我要還?!边@何嘗不是一種救贖,一場內(nèi)心的升華。
呂受益:慢粒白血病患者,整個故事因他而起,程勇因他步入走私賺錢的道路,卻又因為他而大徹大悟,開始無償為病友提供藥物。我想,呂受益代表著我們?nèi)松械臋C遇,程勇抓住了這個機遇,他狠下心去干了,所以他一夜暴富,再后來,呂受益去世又是一個機遇,程勇抓住了,他思索了,所以他悟了,他明白了善,他完成了救贖。我們呢?人生多少機遇因為怯弱或者不理智白白錯過,最后留下一聲嘆息。
彭浩:人稱黃毛,慢粒白血病患者,重情重義,與程勇不打不相識,最后為了保護程勇,開著皮卡把警察引開,最后生命定格在20歲。他桀驁不馴,他是慢粒白血病患者,卻比正常人還要活得生猛,他沒有病態(tài)、沒有怯懦。他充滿斗志,代表著從不向命運低頭的反抗精神。
劉牧師:教堂牧師,認識程勇前在教堂傳播教義,為病友禱告,因為會說英文被程勇說服入伙。劉牧師代表著我們?nèi)松飞系馁F人,他溫和,能力不大,卻能在關(guān)鍵時刻給予我們幫助,或是物質(zhì)上的幫助,或是前進道路上的建議。
公安局長:很多人不喜歡這個角色,覺得他太無情,一點情面不講,開口閉口“破案、法大于情”。可我覺得他并沒有錯,他在劇中代表著法律,他恪守著心中的線,他是制度的化身,他明知程勇走私藥品無害,但是還是要抓他,他的立場不能變,國無法不立。
曹斌:刑警,程勇的前小舅子,如果說公安局長是代表著法律與制度,那么曹斌就是制度的執(zhí)行者。法無情但是人有,他頂著壓力放走抓捕的病友,他是清醒的,他心中有愛,在上級的催促之下頂著焦慮與糾結(jié)辦案,他主動退出這個案子,只因他反抗不了法律,他只能選擇不參與。曹斌就是廣大基層工作人員的一個縮影,有能力、有想法、有個性,卻被困在框架內(nèi)施展不開,對于上級的命令不敢反抗,只能執(zhí)行,上級一句話,下面忙翻天,具體過程不過問,相反意見被否決,只看最后結(jié)果。大多數(shù)沒有掙脫這個框架的人,最后都成了框架的模樣。
瑞士醫(yī)藥代表:這個人是資本的化身,也就是我們所說的萬惡的資本主義,他永遠是一身得體的西服,整齊的頭發(fā),正如資本家所包裝出來的華麗外表。由于瑞士的正版格列寧長期處于壟斷地位,他可以不顧社會輿論,可以不顧及病人感受,定位高價,沒有競爭,他可以為了錢隨意定價,正如劇中,當(dāng)患者購買了低廉的仿制藥后,他們坐不住了,恨不得住在公安局里,他冷血、無情,腦海中充斥利益二字。在劇中,印度仿制藥出廠價只有五百,藥效完全一樣,由此可見這個藥品的成本不會很高。我在藥廠工作過一段時間,其實藥的成本真的很低,好在現(xiàn)在公立醫(yī)院都實行了“零差率”,就是說在醫(yī)院拿藥,進價多少就賣多少,沒有任何利潤空間,很多大病也都納入了醫(yī)保報銷目錄,看病難還存在,但是國家正在慢慢完善各種機制。
張長林:假藥販子,他是人性劣端的體現(xiàn),他是另一種資本,行走在灰色地帶,他可以為了錢不擇手段?!顿Y本論》中寫到:一旦有適當(dāng)?shù)睦麧?,資本就將大膽起來。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潤,它就將鋌而走險;為了百分之百的利潤,它就敢踐踏人間的一切法律;有了百分之三百的利潤,它就敢犯任何的罪行,甚至冒著絞首之險。張長林完全適用這句話,在劇中,他一開始到處賣假藥,病人吃了差點丟了命,他為了拿到程勇手中的代理權(quán),威逼利誘,拿到代理權(quán)后迅速將藥價漲到一萬,再到后來的兩萬,他的人生得意過、瘋狂過,最終仍逃不了被通緝、被捕,像極了行走在灰色地帶人物的命運。
思慧:病友群群主,單親媽媽,為了給患慢粒白血病的女兒治病,不惜到夜總會跳鋼管舞,這是一個母親的卑微,也是一個母親的偉大。她身為病友群群主,不求回報,奔波勞碌為他們爭取利益。她渾身上下散發(fā)著母性的光輝,不僅她的女兒在她的光輝下成長,照耀著千萬病友。在我身邊,有很多這類人物,上善若水,潤物無聲。
慢性粒白血病患者群體:一群掙扎著活下去的患者,說殘酷點,就是活生生在等死的人,他們帶著口罩出場時,讓我一下子就想到了我的表弟,2015年,五歲的表弟被檢測出白血病,是急性的,并不是慢粒白血病。那時候我在南寧工作,家人打電話問我離廣西醫(yī)科大學(xué)第一附屬醫(yī)院遠不遠,我說不遠,騎電車十分鐘就到了。電話里說我表弟白血病住院了,就在醫(yī)科大一附院。當(dāng)晚下班我就過去探望表弟,就像電影里的呂受益一樣,一層層的口罩遮住了大半個臉,也不說話,也不叫我,只是呆呆地看著某個地方,這是我原來那個活潑的表弟嗎?因為化療免疫力低下,他的嘴里長滿了潰瘍,床頭柜擺滿了西瓜霜噴霧,看著心一陣陣疼。
醫(yī)院血小板緊張,如果親戚朋友有獻血的話,就可以優(yōu)先安排輸血小板,我叫了兩個朋友去鮮血,拿回三張單子,也就可以讓表弟優(yōu)先輸血三次,三次,也就是一個星期,一個星期后,表弟又要排隊等待輸血小板,對此,我們無能為力。后來姑父問我,表弟的治療藥物“巰嘌呤片”要吃完了,醫(yī)院沒有,問我有沒有渠道可以買到。我發(fā)動我所有的關(guān)系,各個醫(yī)院、醫(yī)藥公司、藥店的,甚至藥廠的同學(xué)都問過,幾天下來,就買到兩瓶給我表弟送去。當(dāng)時我就想,我表弟可以找我去買藥,但是那些沒有這些親戚朋友的患者呢?他們怎么辦?我自己的表弟我也就買到兩瓶,我不敢想,真的不敢想。
那年過年,表弟沒有回家,在醫(yī)院度過的,我還和姑姑說可以帶他出去玩玩,姑姑說外面人多,怕感染不敢?guī)С鋈ィ犞魂囆乃?。過年后,回到南寧去看望了一次表弟,后來姑姑帶他去北京求醫(yī),我還看到他在天安門的相片,可惜首都的醫(yī)院也沒能挽回他的生命,后來我沒有再見過表弟。我不知道表弟最后的日子里是不是像片中呂受益那般痛苦、無助,我不敢去想。
影片中警察把一群慢粒白血病患者抓了起來,想要他們供出程勇。一個老人家說:“領(lǐng)導(dǎo),求你個事啊,我是想求求你,行嗎?我病了三年,4萬塊錢的正版藥,我吃了三年,房子吃沒了,家人被我吃垮了。你們把他抓走了,我們就是等死,我不想死,我想活著,行嗎?”這一段我是流著淚看完的,因為我畢業(yè)后從事的工作都是與藥有關(guān)的,2015年那段時間我在南寧,就是從事藥品工作的,當(dāng)時我們有一個藥是抗癌的,效果還不錯,購買的人也不少,當(dāng)時就有一個老奶奶來買藥,她問我價格,我說590一盒。她說:“可以便宜點嗎?我治病花了好多錢了,沒有那么多錢了。”我說:“不好意思,我也很想給你少錢,但是我不是老板,我做不了主,我也只是個打工的?!崩夏棠毯苁?,放下藥慢慢走了出去,當(dāng)時我就想大哭一場,我是真心想她好起來,我奶奶就是死于癌癥,我真的無能為力。我也想世人無病無災(zāi),可是我能有什么辦法?
大學(xué)畢業(yè)前后,我總在想,多制藥、多賣藥、多賺錢,后來當(dāng)我真正接觸到這一行,我真希望,這世上無病無災(zāi),人人健康強壯不用吃藥,不用打針,不用做手術(shù),該多好。
或許是我過度解讀了,就像一千個讀者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一樣,觀影也是一樣,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觀點。最后我想說,若是這世界上真有神的話,我想這些人可稱為神:袁隆平院士、屠呦呦教授、白方禮老人、緝毒警察、邊防官兵……只是舉個例子,并不只有這些人,這樣的人還很多,有了這些人,我輩幸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