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書(隨筆) ——漫步黃土坡之七十二
一
那天放學前,三年級的妞妞,對照黑板把瓊老師整理出來的必讀書目和補充書目,仔仔細細地用鉛筆整整齊齊抄寫在練習本上。還在后面寫了兩句話:
閱讀成就人生!海量閱讀!
講桌上放著老師自己的必讀書和補充書,共六本。妞妞一本一本拿起來,一遍一遍看著那誘人的封面;一個一個默念著扉頁上瓊老師纖秀美麗的字“槐樹莊小學:瓊花”;一頁一頁翻開書來聞著那誘人的書香;一本一本地翻過封底,把每一本的價格都寫在自己的練習本上……
妞妞把每一本的價格一加,心里不免咯噔了一下:九十六元!
這一天恰好瓊老師值周接送學生,妞妞出校門的時候,瓊老師撫著妞妞小腦袋說:
“妞妞,必讀書不要買了,就用老師的吧。”
二
回到家門口的時候,妞妞便聞到了屋子里飄出來的飯香。母親走得早,父親常年在外打工,奶奶每天在家里守候、陪伴著妞妞。不富裕的家,奶奶總能侍弄得有滋有味;山花枸橘子奶奶能把做成茶,溝里的野蔥陵園里的小蒜奶奶能把做成菜……
“妞妞,南瓜揪片子飯,愛吃不?”妞妞沒進屋子,就聽得奶奶招呼了。
“愛吃!”
“那就快到店店給咱買一包鹽吧!”妞妞剛放下書包,奶奶便從炕頭席子底下摸出一個包包,展開,妞妞見得里面只剩下兩張五十面額的鈔票。奶奶拿出一張,“到店店買一包鹽,把換成小票……”
“大錢換成小的就花得快了,不換了,我罐罐還有!”妞妞踩著小凳,從箱子頂上去下自己的存錢罐……
給奶奶說買書的念頭在妞妞的腦子里翻騰了好幾遍,妞妞終于沒有說出來,就睡著覺了……
三
課間操的時候,校門口停了一輛面包車。妞妞認得,這是人們說的“黑的”。妞妞家門后面有這個“黑的”的電話,有事進城或者從城里捎個東西,一個電話就解決了。也不是很貴,要坐客車還要步行三四里路才能到國道上擋車,這幾年公交雖然也通到了村子里,也許下了車要么打的要么還要走好遠的路……黑的也就貴兩三元錢,的確比較方便。
留守的老人和上學的孩子也常常會聯(lián)系著使用“黑的”:捎個東西啦,買個資料啦什么的——“黑的”還有了購置資料的渠道:質(zhì)量上也看不出什么,價格倒是便宜不少的。
根據(jù)“黑的”司機的名單,好多孩子便領(lǐng)到了必讀書還有課外補充閱讀書。
妞妞,沒有報名。
妞妞沒有領(lǐng)到書。
瓊老師發(fā)現(xiàn):妞妞在墻角偷偷地流了淚。
四
吃過晚飯,奶奶把妞妞數(shù)落了幾句。拿了個手電去“黑的”司機家里了……
“才五十元錢,奶奶咱還掏得起,一會他就送學校了!”
早上妞妞起床上學的時候,奶奶這么說。在學校一下課,妞妞便眼巴巴地看著校門外那“黑的”回來沒有。妞妞滿腦子里都是必讀書,甚至妞妞在家里已經(jīng)找好了包書皮用的廣告紙。到直到放學,“黑的”竟沒有過來。
吃晚飯的時候,跑“黑的”的司機過來了,手里還拿著五十元錢。
“那個書店昨天被查封了,沒有給咱弄下?!焙诤诘哪?,滿滿的歉意。
“那明天就到國家書店弄正版的!”奶奶對啥事都想得開,都能理解能原諒。
“我不要啦,要多花好幾十元錢呢!”妞妞知道家里的底子,急得想哭。
“幾十元就幾十元吧,昨兒個奶奶在槐樹下給人家打掐大蔥還賺了三十好幾呢?!?br />
“咱車明兒個也不能跑呢,這幾天運管所查得很緊哩?!?br />
五
“黑的”司機走了,屋子里奶奶和妞妞一聲聲嘆息的時候,瓊老師敲門進來了。
“妞妞,給你弄了一套書。五十元的。”許是瓊老師極了解著祖孫倆的秉性——剛強得很哩!便先報了價格。
“快給瓊阿姨倒碗水喝?!蹦棠虧M臉愁云霎時散去。
妞妞激動萬分地起身接過瓊老師手里的書放到桌子上:一本一本拿起來,一遍一遍看著那誘人的封面;一頁一頁翻開書來聞著那誘人的書香……妞妞特意一本一本翻開扉頁,潔白的扉頁上一個字也沒有!
第二天課間的時候,妞妞的書桌上也有了必讀書和補充閱讀書,每一本還都整整齊齊地包著書皮——平展展的廣告紙包的!
妞妞發(fā)現(xiàn):自己書上的商標和其他同學書上的的商標樣子相同,但他們的商標不發(fā)亮,瓊老師給自己買的每一本書上面的商標還都能夠閃閃發(fā)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