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小旅店這點事兒(小說)
?一
馮靜現(xiàn)在總覺得自己一天比一天歲數(shù)大了,也干不了啥大事兒了,就在小縣城開了一個小旅店,開旅店接觸的人,可以說是形形色色,真是啥樣人都有,一些有事回不去家的住旅店這很正常,如果誰也不住的話旅店還不得黃了。
一天接待的客人真是五花八門,除了正常住宿的,還有一些小青年處對象沒結婚的來住,也有的是情人關系,倆人偷偷摸摸跑出來住一宿。還有的是臨時休息的,說是臨時休息,實質上就是那么點事兒,不再往下說也誰都知道。最讓人痛心的還有個別的學生。
?馬上快要夜里十二點了,旅店里還沒來一個人,也許是因為天氣不好的原因吧,外面嘩嘩下著大雨,誰不好好在家待著出來住店,人這一生啥都不好使,就錢是真好使,都快半夜了,店里沒人看店的人就是不困,躺在那翻過來掉過去咋地也睡不著。
“姨,有房間嗎?”聽到有人問,你看生意來了,看店的馮靜立刻來了精氣神,一翻身做起來,兩只眼睛瞪的和包子似的。她上下打量著進來的客人。
前邊進來的是個小女孩,一頭烏黑亮麗的頭發(fā)綁在腦后,梳的高高的馬尾辮。一張稚嫩白皙的臉透著粉嫩,淡粉色短袖短褲很合體,背上背著學生用的雙肩包,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問著:“阿姨你看外面下著大雨呢,您這還有房間嗎?”
看店的馮靜并沒有馬上回答女孩的問話,她用審視的目光盯著跟在女孩身后的男孩。
男孩個頭得有一米八,一張臉棱角分明,皮膚也不黑,一雙大眼睛炯炯有神,穿著黑色短袖短褲,看上去很俊朗,帥氣中透著難以掩飾的青春氣息。
?馮靜看一眼就知道是學生,只是分不清哪個學年的,她看清楚了才冷冷的回著:“沒有房間了?!?br />
女孩聽了伸著脖子向里面的房間望去,明明看到有兩個敞著門的房間靜靜地沒個人影,女孩想說什么看馮靜一張陰沉的臉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只好碰了男孩一下兩個人走出旅店。
?二
馮靜懊惱的想,等到大半夜來了兩個學生,現(xiàn)在的孩子多讓父母操心,父母省吃儉用供孩子上學,孩子大食堂不愛吃,就讓孩子吃小飯桌,穿的也怕不如別人家的孩子,怕孩子再有自卑心里,竟給孩子挑好的貴的買,甚至鞋,衣服,都買牌子,總想著別虧待了孩子,讓孩子好好學習也好有個出息,做父母的哪個不是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他們可到好,不好好學習,有的就開始談對象,你要只是談談也就罷了,一個在校學生才多大呀,那么小的孩子就一對一對出來開房住旅店,父母根本就不知道,雖然開旅店是為了賺錢,但是這錢我可不能賺,我不讓他們住,是讓他們明白大人的心思。
馮靜正想著,那兩個孩子又回來了,女孩怯生生的問:“阿姨,鄰居家旅店都住滿了,您就給我們開個房間吧,外面下這么大的雨,又這么晚了,”
馮靜看都沒看女孩一眼,心想現(xiàn)在的女孩子比男孩都瘋,于是她不加思索的說:“一個人50,你們兩個人100”。
女孩兩只手在背包中摸索著,掏出來十元十元的票子大概也就五六張那樣,女孩又碰了一下男孩,兩個人無奈的走出了旅店
?馮靜心里一陣竊喜,暗想我還對付不了你們這兩個毛孩子,明明30一位的房間,我要50一位,沒錢看你們還拿啥住,非教訓教訓你們不可。馮靜覺得自己挺高明正暗暗高興,這時,兩個孩子一前一后又進來了。
馮靜沒好氣的說:“沒錢還住什么店???再說了你倆在街里干啥了這么晚還不回家,怎么非得在外面住呢?”馮靜這個人本來脾氣就不咋好,一看是兩個學生來住店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她個頭不到一米六,圓臉臉上都是肉,就眼睛大,還是雙眼皮,身體有些微胖,性格直爽,說話也總是直來直去的不會拐彎。
小男生似乎沒有女孩年齡大,性格好像也比女孩靦腆,男孩聽到很不友好的話立刻轉過身去,從門玻璃看著外面。
還是女孩硬著頭皮說:“姨,我們高考已經(jīng)結束了,同學們考完學都會去不同的地方,以后又要各自參加工作,我們再見面就難了,所以趁考完試這段時間聚聚會,今天就是參加同學聚會晚了天又下雨就沒回去,我姓張叫燕子,他叫林帥,姨我們不是不回家,我們是回不去家了……”
馮靜聽了,心想蒙誰呢?于是說:“我知道下雨,那你們有這住店的錢不會打車回去嗎?”她有點像江北的胡子不開面。
“我們問了,我們家都在鄉(xiāng)下,離街里這得有三十多里路,天黑又下這么大的雨出租車都不去?!?br />
馮靜一聽立刻問:“你倆還想回去嗎?”
燕子聽了問話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邊點頭邊回答著:“嗯,嗯?!?br />
馮靜聽了回答緩和了口氣,溫和的說:“你們真心想回去的話我找個車送你們回去咋樣。”
燕子沒說話又點了點頭,突然似乎想起來什么,遲疑起來:“我家挺遠的,黑天路又不好走到家得多少錢???”燕子擔心的問。
“我找的車不是外人,沒多少錢?!?br />
燕子聽的一臉迷茫,她雖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她還是沒有再問什么。
???????
三
馮靜放下電話沒有多大功夫,一輛寶馬轎車停在了旅店門外,馮靜向他們擺著手說:“去吧!”
兩個孩子你看看我我再看看你,疑惑地一邊向外走一邊說著:“謝謝阿姨!”他們有點不明白看起來還挺慈眉善目的阿姨,為啥在一個風雨的夜晚,寧愿不要錢送她們回家,也不留他們住店呢?會不會對我們有什么不軌的企圖呢,燕子似乎有點害怕了,她站在門口避雨處遲遲不肯上車。
馮靜似乎看出了女孩的心思,就起身推開旅店的玻璃門一腳門里一腳門外對女孩說:“讓車送你們回去吧,一個女孩子在外面過夜父母會擔心你的,你們剛剛高考結束,各自還要經(jīng)歷很多,比如上大學你們會不會去一個學校,即使在一個學校,大學生活還有好幾年,這期間接觸的人也多,你們會不會發(fā)生什么變化,大學結束了,又面臨著就業(yè),你們能不能在一個城市工作,如果那個時候你們還有感情還沒有什么變化,那才屬于水到渠成,如果你們還有幸走到小店來,我一定歡迎你們在這住,沒錢姨也讓你們住?!?br />
馮靜沒頭沒腦的一通說,燕子露出難為情的笑容,有點一頭霧水的點著頭。
靜看看寶馬里的人,催促著:“去吧,車是我家的很安全?!?br />
燕子無奈,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一只手輕輕拉了一下林帥,露出來一副任人宰割的神情。
馮靜看著兩個人鉆進車里,寶馬開走了。車開的很慢,車燈照著馬路濺起一朵朵白亮亮的水花。馮靜看著遠去的寶馬長長舒了口氣,心想我是替你們的父母盡力了,真不想讓兩個正處在人生十字路口的孩子,在這個時候犯下一生都難以補救的錯誤。她覺得對這些不安分的孩子講道理是沒用的,必要時就得采取點相應的措施,她此時覺得姜還是老的辣,終于拆散了這對還沒出飛的小鴛鴦,這時她一顆被兩個孩子攪的陰沉的心才逐漸的晴朗起來。
馮靜進屋隔了有半小時的時間,覺得有點坐立不安,她起身走到門前探出半個身子伸脖向外看著。外面的雨依然下著,比剛才似乎小了許多,天黑的像叩了一口黑鍋一樣,伸手不見五指,風依然在不停的舞弄著豆大的雨點。她的心緊繃著,剛剛放松了的心情此時竟被一種莫名的緊張占據(jù)著。二三十里的路程,也不算近,也不知道鄉(xiāng)下的路好不好走,天又不停的下雨,她把一只手放在胸口,不讓自己一顆心瘋狂亂跳,她又走到門前探出頭去,看看漆黑的雨夜,她似乎有點后悔了,她不知道自己這么做對他倆究竟是對還是錯,她覺得好矛盾……
四
一聲小車喇叭的鳴叫,在夜里幾乎無人的街上顯得時分刺耳,馮靜聽了一陣心喜,她立刻起身向外張望。隨著開門聲進來的并非自己老公,卻又是燕子和林帥,她有些吃驚的看著他倆,在等待他們給個合理的解釋。
燕子臉上掛著很不自然的笑意,有些無奈的說:“姨,實在對不起,我們已經(jīng)走出挺遠了,回家途中有個橋被水沖斷了,幸虧你家叔叔眼神好,真的很危險,過不去又回來了?!毖嘧拥椭^用腳尖搓著地,地上立刻濕了一塊。
馮靜聽了也有點后怕,萬一出事咋辦,她不在說啥,遞給了燕子樓上201的房間鑰匙。
燕子高興地說聲:“謝謝姨!”兩個孩子飛快的跑上樓去……
馮靜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無力的坐在自己的床邊,心里喃喃自語:“兩家的家長我是真的盡力了,不是我做事不管,也許是他們就有這個緣分吧,誰也拆不開,連老天爺都幫他們,兩朵含苞待放的花,還沒等怒放,就這么凋零了……”她長長的嘆了口氣。
馮靜聽著兩個孩子上樓梯的腳步聲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自己胡亂想些什么,她嘟囔了一句:“我又不是孩子他媽,睡覺!”她用手琛琛皺褶的床單躺下了。
這時,她突然聽到樓上有下樓的腳步聲,一定是他倆去衛(wèi)生間,因為樓上樓下就一個衛(wèi)生間,她一動沒動,不去理會。
“姨,跟您商量點事唄,”是燕子怯怯的站在馮靜房間門口。
她懶懶地爬起來疑惑地問:“還有事嗎?!?br />
“姨,我倆又湊了二十塊錢,能不能再給我們開一間房,我們真的沒錢了,湊的零錢?!?br />
馮靜一聽立刻滿臉堆笑,不管不顧的問:“你們要各住各的,分開住嗎?”她有點怕自己的耳朵聽錯,竟接連問了兩句。
“是的,姨您誤會了,我們是因為沒錢,想開一間房,穿著衣服湊合一夜得了,沒有別的意思?!毖嘧右贿叢缓靡馑嫉男χ贿吇卮鹬?。
馮靜哈哈大笑起來,就像夜來香大半夜竟綻放地那么燦爛,她把202鑰匙遞給燕子說:“不要錢了,知道你倆沒錢,你已經(jīng)給了50其實就差10塊了,本來就是30一位,就算給你倆打個折吧。是阿姨誤會你們倆了,你們是個好孩子?!币娧嘧舆€愣愣的站著還沒緩過神來,又補了句:“還不趕緊睡去,看看都幾點了?!?br />
燕子也笑了,爽快的答應一句:“謝謝姨!”跑了幾步又回頭向馮靜點頭笑笑,飛也似的跑上樓去……
風停了,雨住了,夜靜了下來,燕子、林帥、馮靜,這一夜三個人就好像一個新組合的家庭睡得都很香甜。夢里燕子笑了,馮靜長長舒了口氣,只有林帥夢里一張俊俏的嘴巴還呶呶著……
清晨,有幾縷陽光爬出東山,也爬上也爬上旅店的窗子,柔和的光飛進旅店灑在兩個孩子的身上,是那樣的明媚、那樣溫暖,就像一位慈母的手在撫摸著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