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下午四點半，龍祠堂中學的高音喇叭準時響起清脆激情高昂的歌曲，收音機、電視里播出的我們家鄉(xiāng)《在希望的田野上》，這是個年輕漂亮的妹子演唱的，而不是放磁帶，一聽就聽出來，是帶磁性的女高音：
　　 “我們的家鄉(xiāng)在希望的龍祠堂
　　 炊煙在新建的教室旁飄蕩
　　 小河在美麗的學校旁流淌
　　 ……
　　 咳！我們世世代代在這龍祠堂奮斗
　　 為她幸福為她爭光
　　 為她幸福為她爭——光——”
　　 十一屆三中全會春風，改革開放帶來的翻天覆地的變化，落實知識分子各項政策，恢復(fù)高考，實行九年制義務(wù)教育，新式育苗法，價格宏觀調(diào)控，各項時事報道，各種大好消息鋪天蓋地傳來，幸福的事情一樁接一樁，西鄉(xiāng)人從龍祠堂的高音喇叭與全國人民同時分享到這種喜悅，喇叭播音在繼續(xù)，
　　 “剛才人們聽到的是《在希望的龍祠堂》，演唱者龍祠堂中學高山老師，也就是本人，歌詞根據(jù)歌曲《在希望的田野上》改編，原作詞陳曉光，作曲施光南，原唱楊淑清，《在希望的田野上》是一首歌唱祖國繁榮富強的歌。鄉(xiāng)土氣息歌詞樸實、曲調(diào)優(yōu)美流暢上口，通過對家鄉(xiāng)充滿希望的田野的贊美，抒發(fā)了對美好生活的贊美，歌頌了新生活，歌頌了新時代。歌詞把希望和未來巧妙地結(jié)合起來，既歌頌了改革開放以后的新變化、新面貌，又憧憬著富裕、興旺，它不僅入選華人音樂經(jīng)典，還被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選為亞太地區(qū)音樂教材曲目。今天有關(guān)詞曲知識講解到這里，下面向大家接著轉(zhuǎn)播袁隆平老師關(guān)于雜交水稻中育苗中常見問題……”
　　 高山老師以歌曲形式向西鄉(xiāng)人們表示他的家鄉(xiāng)就在龍祠堂，來西鄉(xiāng)已經(jīng)不是一天兩天，作為恢復(fù)高考后第一屆大學生，高山老師本來是可分在XX大學附中任教的，但他認為作為西鄉(xiāng)的知青，西鄉(xiāng)實際已經(jīng)是自己的家鄉(xiāng)，反哺西鄉(xiāng)屬情理之中，并以歌曲告訴大家，他的家就在西鄉(xiāng)從此與大家在這里奮斗為她幸福為她爭光。西鄉(xiāng)人們通過大喇叭知道張明敏的《我的中國心》第一次接觸搖滾音樂崔健《你何時跟我走》《黃土高坡》……而更喜歡的是高山老師真人版的演唱，最實用的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知識講座，各種生活知識的科普教育相當明了實用，勝過鄉(xiāng)政府的農(nóng)技員。
　　 狗生請假時說回家“卵下葬”，高山老師正在批閱作業(yè)，班上學生底子太差，經(jīng)過一年的努力，算是效果顯著，但離理想目標相差甚遠，有的同學不但錯別字連篇，連標點符號也搞錯，有的還在寫跟毛主席走聽華主席話，為實現(xiàn)四個現(xiàn)代化努力學習……盡是空話套話，大多數(shù)同學不光滿嘴西鄉(xiāng)土語，連作文也是這么寫，我的爹寫成我屋牙，我的娘寫成我屋娭毑，吃飯是呷飯，上廁所是屙巴巴，這個狗生說“卵下葬”應(yīng)該是死人吧……
　　 對于西鄉(xiāng)土語，高山老師略知一二，實在是冒辦法逼出來的。西鄉(xiāng)偏僻，山多路陡彎急地少人稀，世代農(nóng)耕，靠天吃飯，記得鄉(xiāng)政府新來的書記，外鄉(xiāng)人，在會上發(fā)言講普通話，下面?zhèn)€個象看西洋鏡竟然聽不懂，新官上任三把火，“為了表示我們革命老區(qū)，西鄉(xiāng)人民對黨和國家的忠誠，號召全體黨員干部帶頭積極完成各項上交攤派任務(wù)外，每個人再多交十斤公糧，十斤，僅僅十斤……考驗的是我們的忠誠與信仰，不在于我們是誰，我們在什么地方，我們有什么，我們正在做什么，而在于我們怎么想怎么做怎么去表達，所以，哪怕區(qū)區(qū)十斤糧食，也是心意是貢獻是對黨對國家的忠誠，是為早日實現(xiàn)四個現(xiàn)代化添磚加瓦……”西鄉(xiāng)土語講“什么”是“嘛咯”，下面的黨員干部聽不懂什么跟什么，面面相覲。
　　 老校長作為教育界代表列席會議，用濃濃的西鄉(xiāng)普通話向大家再三解釋，“不在于我們是嘛子人，我們在嘛咯地方，我們有嘛咯，我們正在做嘛咯，而在于我們嘛樣想嘛樣做嘛樣去表達”……“咯樣”才散了會。龍祠堂中學的老校長是老三屆臭老九省城大學的知識分子下放回的老家，扎根西鄉(xiāng)經(jīng)過二十幾年的浸泡，原來的城市話音依稀可見，形成獨特的西鄉(xiāng)普通話，經(jīng)典的一句是“走到解放路買雙改（解）放孩（鞋）”，在西鄉(xiāng)流行一首西鄉(xiāng)民謠：
　　 天上的星星是多呀多么多，
　　 地上的莫底古嗯噠我甲腳，
　　 街上的娭毑大姐你莫笑我，
　　 西鄉(xiāng)的普通話就是咯樣個
　　 ……
　　 高老師起初也討厭這土語，不過與老校長切磋切磋，慢慢地喜歡上了，你看睡覺，在西鄉(xiāng)話里叫困眼閉，形象貼切還幽默，再比如，說姑娘漂亮，一臉麥子，寒冷的冬季，天地一片雪，麥子，只有麥子，鮮嫩嫩綠油油，讓人感到春的希望，漂亮……
　　 汪增祺《五味》講：一個人口味最好雜一點，耳音要好一些，能多聽懂幾種方言?？谖秵握{(diào)一點，耳音差一點，也不要緊，最要緊的是對生活的興趣要廣一點。高山老師的興趣于是也就廣一些了，甚至泡上鄒崗山的茶，滋潤著他那磁性的播音與歌聲在西鄉(xiāng)就顯得那么新奇，別具一格，成了先進與時尚的形象代表，五年如一日的準時播放，西鄉(xiāng)人習慣了他喇叭報時和他那繞梁歌聲。
　　
　　 二
　　 狗生的假期過了幾天還不返校，高山老師派同學去催，回來的人說，頭個月不能“空房”，西鄉(xiāng)屁大的地方，名堂多，怪事怪人也不少，一個王夫子足夠讓人研究一輩子，加上殺頭不要緊只要主義真，不怕砍腦殼的夏明翰，為人不知的還有夏氏兄妹，他們的英雄事跡比其兄明翰有過之而不及，特別是妹妹夏明衡，和毛主席的妹妹毛澤建即毛達湘，兩個柔弱的女孩，你怎么會想到就是她倆當年把衡州以致于湘中南地區(qū)攪得天翻地覆？而且在西鄉(xiāng)指導過農(nóng)會斗爭。
　　 等到弄懂“卵下葬”，已經(jīng)是離畢業(yè)考試只幾天了，高山老師親自上狗生家門，翻三座荒山轉(zhuǎn)兩個陡彎，兩條山溝交叉隨著小溪匯流一處，溪水便略顯渾濁，溯流而上，隔十丈八丈處有小回灣，清澈見底，白日映照下，水下的小小石子，似瑪瑙又如寶石，水中有魚游來游去，嬉戲著，似乎也想逃學。兩岸多高山的細竹，深翠顏色，逼人眼目，山窩窩里有三間土磚房，其中一間還是夯土墻，屋檐下掛滿了一串串的紅辣椒，
　　 門窗兩邊貼著紅紙對聯(lián)，門和窗戶的大紅喜字在太陽格外顯眼，一個著灰布衫的婆婆在屋門口剝苣蔴，高山老師估計這就是狗生的家，剝蔴的應(yīng)該是他娘，于是就喊：“阿姨，張生在家嗎？”狗生娘第一回聽人叫阿姨覺得洋氣好聽，猜到這就是喇叭里唱歌的那個先生，手里蔴放不下，朝屋里喊：“紅妹者（妹子）妹者，把褲扯開，先生來哩！”
　　 高老師有點訥悶，這是哪跟哪？屋里出來一個穿花格子長辮子女孩，三腳兩步扯開曬在竹杠上的衣服，手里拿著針線花布條應(yīng)該是在繡荷包，圓臉紅腮厚嘴唇，濃眉長睫毛，一雙大眼睛會說話：“哦，您是高老師吧？進屋坐進屋坐！”藕一樣的手撩起竹杠上衣服那一剎那，高老師想起李白的怨情：美人卷珠簾，深坐顰蛾眉，怪不得狗生忘了上學。
　　 “高老師，咯旮旯里您嘛找到了？”紅妹子覺得奇怪。
　　 高老師講：“好找好找，我來西鄉(xiāng)包括下放那幾年，到現(xiàn)在有十來年，不說戶戶走到，基本上班上每個學生在心里都有底呢?！?br />　　
　　 三
　　 狗生不在家，狗生娘收拾笸籮讓媳婦紅妹子倒水招呼先生坐，一臉的歉意與內(nèi)疚，紅妹子到側(cè)旁偏檐屋里也就是廚房端來兩只香瓜，“高老師，鄉(xiāng)里人家冒嘛（沒什么）招待，來，呷只香瓜打口干（解口渴）”。
　　 西鄉(xiāng)的香瓜，名符其實，香而且脆，記得剛下放（知青插隊俗稱下放）到西鄉(xiāng)，夏季，老知青們晚上打電筒提麻拐（青蛙），不忘捎帶老鄉(xiāng)家的黃瓜辣椒與香瓜，西鄉(xiāng)老鄉(xiāng)質(zhì)樸，大量，覺得十幾歲就離開爹娘的乃者（娃娃）摘幾根黃瓜也就算了，正因為如此包容，久而久之，發(fā)展到偷雞摸狗，斷了油鹽財路，被告到公社革委會，罵成日本佬打虜（搶劫），所以看到香瓜，高老師有點臉紅。
　　 狗生娘首先向高老師道歉：“高先生，對不起呵，我屋狗生讓您操心費力了?！?br />　　 “操心費力談不上，這也是我們作老師的職責，份內(nèi)之事，您老人家應(yīng)該讓狗生接著讀下去，狗生是個好苗子呢！上次作文比賽他拿了個全校第一名，不讀書可惜了，這是上次那篇得獎文章，您看您看看，寫得好……”高老師翻開帶來的作業(yè)本，作業(yè)本上寫著張生，翻到一篇叫《荷塘》的文章，上面是大紅筆寫的98分。
　　 狗生娘不識字，紅妹聽說是狗生的得獎文章，高興地接過作業(yè)本，雖說只念兩年小學好多字不認識，高老師一字一句幫著她：
　　 《荷塘》
　　 五月的西鄉(xiāng)，驕陽酷暑，對我一個天性好動的人，不下河去，簡直就是壓抑和折磨，然而又怕我屋牙（我爹）的竹條條大餐，鄉(xiāng)里話講泥鰍汆湯。今日讀著朱先生的《荷塘月色》，想起村子旁邊的荷葉塘，此時此刻它們長勢是不是一樣美到極致呢？
　　 ……
　　 聽長輩說起，不論天晴落雨都是打傘著木屐的王夫之，有些年往返孝友堂教書于此歇腳，常與老農(nóng)聊天，推想草亭似乎是姜齋亭。茅草亭旁一塊約八尺長三尺寬石板碼頭，數(shù)十株垂柳拂水，猛一下拽起柳枝竟然釣起魚兒，荷塘里連接對面山，滿眼全是荷花。
　　 ……
　　 哎呀，我屋娘，摸出白白嫩嫩的是藕節(jié)，有如班上XX的手胳膊，XX鬼婆長得好看，臉蛋漂亮，手也白暫，跟城里人一樣高貴，從小學讀到初中，從未理睬我們鄉(xiāng)下人，摸到荷葉下，我偷偷地嘴巴里咬一朵蓮花，就好像親到了她的臉，雙手捉住藕節(jié)好像捏著她的胳膊，哎喲喲我的娘呃，痛死老子了，我的寶貝，水鬼，水鬼……我不顧疼痛爬上碼頭，該死的王八咬著了我的雞雞……
　　 ……
　　 讀起朱先生的荷塘，想想西鄉(xiāng)的貧窮，就連荷塘也沒有人家的壯觀，也沒有“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那樣浩瀚，更沒《菏塘月色》里所描述的詩一般的情趣，“曲曲折折荷塘上面，迷漫是亭亭的葉子……”似害羞的亭亭玉立小姑娘，塘水清澈，魚翔淺底，嬉戲蓮葉之下，好一幅極美的山水畫，我怕，怕有王八，想起來打了個尿顫……
　　 噢耶，還有一朵菡萏荷花上面還有一只蜻蜓呢！可惜這樣畫面我畫不下來，要不然《荷塘》中的“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那種詩意，定會脫口而秀。
　　 忘不了姜齋亭荷葉塘，王夫之走得匆忙，斑駁的亭匾留下依稀的筆跡……振興西鄉(xiāng)，留在我們這一代身上……
　　 下面是幾個閱卷老師的評語
　　 高山老師的評語是，文筆流暢老練，語言幽默風趣，人物刻畫形象，故事情節(jié)生動。土語太多，如果要讓大家都讀懂宜改為普通話。
　　 校長的評語是，語言生動富有時代氣息，全篇文章三個亮點語氣詞，哎呀，哎喲喲，噢耶符合作者該年齡段的思想感情，
　　 教研組長評語是，短文能做到談古論今，敘事抒情，情文并茂不簡單，美中不足結(jié)尾有些浮夸，自比王夫之，雖志向大，然言之應(yīng)有分寸，否則有夜郎自大之嫌。
　　 讀起來吃力，讀到后面教研組長的評語，能夠意味其意思，只是不知道夜郎是誰？高老師便仔細講解一番。
　　 紅妹子又問：“這個XX是不是長得最漂亮的女同學？”高老師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回答，XX只是十五六歲的小姑娘，談不上漂亮，只能是小荷才露尖尖角吧。
　　 狗生娘問：“先生，您講我屋狗生寫得好，可以買米不？”
　　 高老師一下啞巴了，在西鄉(xiāng)老一輩腦子里，只有鍋子煮白米，不見鼎鍋煮文章。
　　 “聽胡半仙講書中自有黃金，書中自有美女，先生你讀一肚子書本來鯉魚跳龍門，怎么又回西鄉(xiāng)農(nóng)門來，三十好幾也還不找個妹子呢？”
　　
　　 四
　　 夕陽早西下，天邊云彩還殘留著夕陽余暉，星期六，住宿的孩子們回家?guī)滩?，古老的祠堂空蕩蕩，學校十來教師，五個民辦，民辦老師除了學校的事，家里責任田也不能落下，兩頭趕，老校長他們雖說是公辦，然而是半邊戶，家里也指望他們，所以夜里只有高老師守校。
　　 推門，門沒鎖，掉下來一張紙條，門背后一封信和一包郵包，停電，點亮煤油燈，紙條老校長的字：“高老師，我臨時去縣里，開會，三天。學生流失嚴重，望努力勸其返校參加畢業(yè)考試，為盼，XX字?！?br />　　 夜來了，傳來遠處人們戲水的歡唉，村傍小河碼頭擠滿了人，勞作了一天的人們終于歇下來，泡在水里，泡去一天的疲勞，忙完地里的活還得趕回工地或者是工廠。近些年來，人們已不滿足自家的責任田，走衡州上廣東的多了，外面一月抵上幾畝田的收入，擠不上高考的獨木橋，許多學生臨陣脫，加之大學生分配難，國企下崗嚴重，許多家長認為讀書無用，讀中學與讀大學，同樣出去打工，狗生就是一個例子。城市和農(nóng)村都在搞建設(shè)，他爹的手藝好，事情多得做不過來。
　　 等到天黑狗生沒回，高老師被狗生娘反教育了一頓，句句都點中命穴。在西鄉(xiāng)十七八歲結(jié)婚生子的好正常，三十多歲那就是等著做爺爺了，而高老師雖然是大學生國家糧，高挑的鼻梁架眼鏡，面如冠玉，雙目如潭，風度翩翩，然而一直單身一人，壓在箱底的是女朋友的照片和一迭迭的信，就是那么擱著。外人不知道，說媒的、牽線的、遞紙條的，操碎了心，高老師卻不敢明說，明白苦的不是自己而是女朋友。
　　 夜深人靜，愁思萬千，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然而，看到一個個又稚嫩無耶的臉龐，渴望求知的眼神，別說離開，還曾煽動她希望她也來。
　　 來信正是她的：
　　 “山，因為忙，一直沒有給你回信，你幾次提到你們學校缺一名英語教師要我過來的事，我瞞著媽媽對爸爸說了三次，爸爸經(jīng)不住我軟磨硬泡動用公權(quán)力答應(yīng)了，現(xiàn)在就看你的表現(xiàn)，如何讓丈母娘同意，俗話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歡喜，她一歡喜，嘛事都好辦，你看，我都慢慢跟著你學講西鄉(xiāng)話了。
　　 你說，三年插隊是西鄉(xiāng)老百姓教會了你如何生存，考前的沖刺是老校長陪著挑燈夜戰(zhàn)，你說，羊償有跪乳之恩，鴉有反哺之情，何況一個人？你說西鄉(xiāng)土地廣袲富饒，鄉(xiāng)民純樸實誠，有著厚重的文化底蘊，偉人大家輩出，你說，新校舍己經(jīng)落成，鄉(xiāng)里通了公路，老百姓的生活越來越好……這些我都能理解，我也想能早一日與你一塊，你挑水來我澆園，過著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生活，而改革到了今天，你這種想法讓人們覺得另類，人們都往大城市里走，你們鄉(xiāng)的那個鄉(xiāng)書記的事你聽說了吧，他竟把全鄉(xiāng)4萬多群眾對國家的奉獻變成鈔票行賭有關(guān)領(lǐng)導，為的就是往城里往上爬，不說他的方法手段不對，但是向上進一步的想法是對的符合大家的心聲……
　　 得知你在協(xié)助老校長整理西鄉(xiāng)土語的事，我去圖書館查閱了一些資料，整理一下一并寄給你。
　　 愛上你，不論你正在做嘛咯，不在于你嘛樣想嘛樣做嘛樣去追求，我永遠聽你咯，條件只有一個，你怎么說服媽，畢竟他們只有我一個獨苗苗，我不能因為自己自私而傷害了他們，五年了……
　　 想你的玲玲，謝謝你上次的表揚，我不明白一臉麥子是嘛意思？我長豆豆了？
　　 ——1988年6月26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