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泉是頭犟驢，村里人都這么說。
　　 有一次，二泉買米回來，一稱多了30斤。有人要二泉發(fā)香煙，說他討了便宜。二泉那牛眼一瞪：“討個蛋！不義之財不要?！边B晚地送給賣米人錢。這是好多年前的事。
　　 農閑時，在輪船碼頭和汽車站拉三輪車。二泉只拉貨，不拉人。他說，人長兩條腿，就是走路的！
　　 桂子飄香的季節(jié)，二泉做爸爸了，樂歪了嘴。有人向二泉討紅蛋，二泉那牛眼一瞅：“丫頭片子，討個蛋。”丫頭還算體面，美中不足的是小嘴上有個米粒大的豁口，二泉心里頭不自在。他對女人下命令：“再生一個?！贝謇锶苏f二泉人緣好，頭胎是個豁嘴，不攀。一晃又是秋桂飄香，二泉的女人挺著大肚子進了醫(yī)院。誰知還是個丫頭，嘴上的豁口像葵花籽。這回，沒人向二泉討煙。二泉不作聲，悶。公家人叫他女人去扎了，女人也生怕了，不想再生了。二泉不依：牛眼一瞪，對女人又下了命令：“傾家蕩產也要生個光炫些的！”女人便不敢做聲，頭偏向一邊，眼里浮起一層云，陰陰的。桂子再一次飄香，在一條破船上，一聲啼哭，一個小生命呱呱墜地。二泉趕忙著跑過去看孩子的嘴。這一看，稱心如意，一個白胖胖的小子，圓圓的小唇兒猶如一枚待發(fā)的花骨朵。按排行，喚作三子！二泉聲音變得柔柔的，對女人說：“回家！”竹篙一點，船兒似離弦的箭。
　　 三朝這天，二泉家里擠滿了人，七嘴八舌夸三子漂亮，天圓地方不像倆丫頭，“變了變了！”
　　 “變了變了？”二泉嘟囔著答腔，細細看三子，眉眼額頭好面熟，面熟得超出了自己。
　　 村干部管計劃生育的來了，和二泉商量超生的三子的說法。半晌，二泉說：“三子送阮二吧！”同村阮二的5歲獨生女前不久淹死了，正哭的發(fā)癡呢。二泉女人一聽，就急下眼淚來，罵道：“你個斷子絕孫的！”二泉只把牛眼斜瞪，但沒說話。
　　 不幾日，阮家提著重禮來抱孩子。二泉看看兩丫頭的豁嘴，又摸摸三子的嘴角，總覺得還是丫頭順眼。心一狠，讓阮家抱人。只有女人在嚶嚶地哭，二泉嘟囔道：“還有臉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