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楓】做成個樣子(散文)
樣子是樣板、模樣,也是形象標準。
做事不能沒有樣子,也就是不能沒有標準。模范這個詞也是樣子的意思,鑄造工藝上需要內(nèi)外兩套模具,內(nèi)模就是模,外模就是范,合稱模范。范還有邊界范圍的意思,如北宋沈括的《夢溪筆談》里講到畢昇發(fā)明的活字版印刷術(shù)就有“欲印則以一鐵范置鐵板上,乃密布字印。滿鐵范為一版,持就火煬之……”意思是準備采用活字版印刷就拿一個鐵質(zhì)范框放在鐵板上形成一個范圍,然后在里面密集整齊地排布字樣,排滿了為一版,拿到火上去烤。這里的鐵范就是范框,出了這個邊界制版的樣子就不對了。模范一詞后來引申為值得學習效仿的榜樣或楷模、范式、范本、典范等意思。
過去一般人家的衣服都是自己縫制,家家都有放著剪刀尺和鞋楦布頭的針線笸籃,所以才有孟郊《游子吟》里面的“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才有元稹《遣悲懷》里的“衣裳已施行看盡,針線猶存未忍開”。有錢人家不用自己做衣裳,都是送到裁縫店里面去的。做鞋有個鞋樣子,做衣服有個衣服樣子,建造房屋塑造神像也要有個樣子。小時候住在農(nóng)家院,一個女子喜歡坐在自家門前繡花,我過去看,她也有描在紙上的花樣子。如果準備做的事情沒有個樣子,則做出來的事就真的不像個樣子,因為樣子原本不存在,可以隨便做,做好了算是創(chuàng)作,做壞了就是糟蹋。
樣子又是做成器物的樣子或者說是做成事情的樣子。一個人說一件事情辦得不漂亮大體也是說事情的形式和結(jié)果都不能令人滿意不像個心里期望的樣子的意思。
南方人造房子比北方人普遍要好,講究!如徽派建筑,如江南建筑,不論是高宅大院還是茅屋草舍都與周邊的自然景致十分和諧,融為一體,如詩如畫。有一次坐火車從杭州返回西安,早晨一醒來,已經(jīng)進入中原地面。天還不大亮,遠處的村落已經(jīng)顯現(xiàn),房屋都是平頂樓房,磚砌的,只在前面貼了瓷磚,側(cè)面墻連灰都沒有抹,磚塊粗鄙地裸露著砂漿,白灰寫就的“專治結(jié)巴舌”的廣告十分刺眼。一個南方人站在車窗前看著外面流動的風景,說了一句“這里的人建房子沒有個樣子!”我立刻想到前一天從杭州出來沿途的村舍,雖然也是琉璃瓦代替了青磚灰瓦,但一戶戶還是很整齊的,外觀也透著精致。相比起來,北方的村舍就真不成個樣子了,缺少統(tǒng)一規(guī)劃,總體上格調(diào)不高、破破爛爛的。這里的樣子原本不是說沒有圖紙沒有參照的樣子,而是從審美的角度來講的,參照的樣子或自己心中的樣子原本就不像個樣子。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實際是一方水土養(yǎng)出了一方不同的文化。文化不同,人的表現(xiàn)就不同。沒有沒文化的人,只有文化差異的人。
有的人做事心中有個樣子,做成的事也像樣子,甚至比樣子還像個樣子;有的人做事沒有樣子不成個樣子。差別的實質(zhì)是精神品味及內(nèi)心的追求,包括了審美、格調(diào)、態(tài)度。你看著是物品的樣子是做事情的樣子,實際上反映的是你這個人的樣子,精神的長相。你是精致的,做事就是精致的,態(tài)度上就追求完美,處處有匠心、不肯降格調(diào);你是粗糙的,做事就是粗鄙的,態(tài)度就是“差不多”,風格就不會高,做成的事情就好不到哪里去。
像不像個樣子在人的精神品相上、在人格境界上相差了何止千萬里呢!
2018年10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