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楓】松嶺,炊煙裊裊(散文)
友人說,天柱山東麓余井鎮(zhèn)有個叫做“松嶺”的村子不錯,是許多外鄉(xiāng)人尋夢的驛站,宜居。
其實松嶺之于我,是熟悉而又陌生的。說熟悉,是在四十多年前我就來過。那時候,鄉(xiāng)下人沒什么奔頭,學門手藝,是唯一出落的事,大家都說“荒年餓不死手藝人”。十來歲的我,跟著裁縫師傅學手藝,在余井的周遭東家西家挨著個兒討生活。
記得那時候的松嶺,是一條黃土崗子,叫“松椏嶺”,農(nóng)田和住戶就散落在崗子兩邊。雖說叫松椏嶺,卻是光禿禿的,矮矮的“禾秧子”上并沒有多少像樣的枝條。每天早上師傅照例叫我扛著他的那個用鐵絲綁過多遍的老式縫紉機的腳架,沿著滿是黃泥的小路,一步一步在村子里穿梭著。只是,我的手藝終沒學成,松嶺也就淡出了我的記憶。
一晃,舊時的村莊漸漸的老去。新的,一如春草般葳蕤,總讓那些久居城里的人不可思議。許多的村莊被打開了,正如許多的山河,許多的隱蔽,被打開了一樣,再回望早已不是當初的模樣。
余井鎮(zhèn)的街道分列在253省道的兩旁,筆直的連接著市區(qū),北邊的商鋪就落在了松嶺的地皮上。
沿著通往天柱山東大門的余龍路口右拐,沿河的一條干道向縱深處漫延,約八九公里的長度貫穿了松嶺村的全境,毗鄰著張恨水的故居黃土嶺,穿過程家祠堂接通到了老嶺頭。
漫野青翠的山巒,剛好把松嶺村北面的轄域圈定,西邊的留白,可以讓人天天欣賞到天柱山的雄姿麗影,霧散霧收,白云出岫。
村子約摸有十五平方公里的范圍,住著六千左右的居民,一千多煙灶,說是雞犬之聲相聞,該是很確切的。東邊鹿角尖下的薊河和西邊的松嶺河像兩條銀鏈子,繞著油坊崗下的松埡嶺,流進皖河里。朱家沖和程家畈的部分便成了這幅畫大致的輪廓。
若是站在最高處的“來云庵”放眼俯視,古宅、民居、別墅,紅墻、黛瓦,錯錯落落地點染著山坳、道旁,極像個天成的大花園。只是早晨的雞鳴和裊裊的炊煙,讓你意識到,這確確實實是在煙火味很濃的鄉(xiāng)間。
雨天,你可以隨隨便便地到處逛逛,恣意地吸著清涼濕潤的空氣,卻不用擔心路上有泥水弄臟你的鞋襪。硬化的路網(wǎng),已然完整的連接著屋邊、田頭。
村部約有幾十畝地的光景,密密高高的松樹林圍在四周,寬寬的水泥干道兩旁的玉蘭、茶花、石楠等四季綠植花卉把文化廣場同村委會辦公和服務場所隔開來。樓頂和下首太陽能光伏電站的倒影,在景觀塘里被游魚攪動得明明暗暗的,異??鋸埖臉幼雍苁怯腥ぁ?br />
小會議室的墻上掛著滿滿的獎牌,一塊由中共安徽省委頒發(fā)“村級五個好黨組織標兵單位”的銀色的牌子,顯得有點鶴立的味道。
村書記是個約摸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短發(fā),曬得有點微黑的臉上,泛著自信堅毅的光澤,她的語速很快,一付干練的樣子,只有當她莞爾一笑時兩頰現(xiàn)出淺淺的酒窩,才讓你覺得她其實也是個倩巧的女子。
她說,村子里走出去的名流大咖不少,更不乏有知名的企業(yè)家,留在家里的多是些搞生態(tài)種養(yǎng)殖業(yè)的人們,基本是那些年輕的大學生回鄉(xiāng)來經(jīng)營的,他們?nèi)诵轮R也新,規(guī)模雖不是很大,效益卻是很不錯,產(chǎn)品通過網(wǎng)絡銷往了五湖四海的角角落落,因為是天然的生態(tài)產(chǎn)品,口碑好,也小有名氣。村里那些老弱病殘的,相對貧困一點的人們也跟著找到了合適可干的事兒,不用出門也能賺得缽滿盆滿的。近幾年興起的全域旅游,鄉(xiāng)親們辦的農(nóng)家樂,收益也很穩(wěn)定,每年來果園采摘的游客,都說那口感和模樣,煙嵐一樣淡雅,世味一般綿長。
北面蔣家山上的油茶,讓靠山的幾十戶居民們致富的夢想落地生了根。西側(cè)的土橋水庫里,游人的釣桿上總有粼粼的光澤翻動。朱家沖的山水在這里匯集,泠泠流過的靈波滋潤著村內(nèi)的千畝良田。農(nóng)田和河流是近幾年經(jīng)標準化改造過的,實用也格外的好看,收成自然也會更好。
《漢書?藝文志》有載:仲尼有言,禮失而求諸野,方今去圣久遠,道術缺廢,無所更索,彼九家者,不猶瘉於野乎!樸素的鄉(xiāng)野中,因為緩慢而總是保留一份來自泥土的淳樸和幽遠。
在松嶺的王老屋、朱老屋那些依舊完整的明清時的畫梁雕棟,總能讓你勾起滿滿的思古的幽情。那些精美的磚雕的縫隙里尚未完全褪去的黃泥,讓人們明白了是當年那些智慧的父輩,狡黠地讓它們躲過了那些曾經(jīng)的酷雨霜風。
“耕讀傳家久,詩書濟世長”,見到有好幾戶農(nóng)家木門上刻著這樣的楹聯(lián),讓人明白了那些從泥土中走出的莘莘學子們,是沉浸在濃厚的耕讀文化氛圍中長大的。潛山市新學教育第一人,“潛山中學”首任校長,清末舉人朱鴻磐就在這塊土地上為教育奉獻了畢生。如今的“松嶺小學”,這樣的村小里竟還有幾百名學童在這里就讀。這里,留住了鄉(xiāng)情,也留住了向上的種子。一切都在變化,不變的是鄉(xiāng)親們詩意的耕讀情懷。
桃花源,只是陶淵明一個人的烏托邦,讓人們臆想了千年。松嶺的美好,卻有著一群人的共有共享,他們的故事,伴著古道石橋,青瓦泥墻,如清晨裊裊的炊煙一樣,飄得很遠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