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人間暖情”征文】十月一,一簾冷雨有誰知(散文)
“雨色秋來寒,風嚴清江爽”,秋天,是一個豐腴的季節(jié),一旦和纏綿的凄風冷雨糾纏,不由得讓人心中升起惆悵;都說一場秋雨一場涼,坐在心窗前,細雨中遠眺如黛青山,一種告別季節(jié)的離愁傷感,淡淡襲上心頭;生命輪回,季節(jié)變換,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然而,當我們回顧走過的春秋,再細數(shù)數(shù)手中的歲月,不由得心生慨嘆,自己真的沒有多少可以揮霍的時光了。
在秋雨中,送走又一個金色的秋天,面對寒風冰雪,我想很少有人產(chǎn)生興高采烈的情懷;昨日立冬,悲憫中不忘添衣加暖,來迎接寒冬的到來,親人間的寒虛問暖,父母親的遠方叮嚀,讓這個不太寒冷的季節(jié),到處充滿暖意。
秋雨中迎來初冬,然而,我的心中,卻升起絲絲悲意;五年前,在一個寒冷的冬夜,送走娘親,我傷心欲絕;而三年前的初冬,又送走了如山一樣讓我依靠的老父親,從此,凄風冷雨中,再也聽不到父親的叮嚀,寒夜孤燈下,從此沒有了娘親的嘮叨;與親人陰陽相隔的世界里,冷暖自知,一聲曾經(jīng)從不在意的叮嚀,卻成為這個寒冷季節(jié)里,最暖心的一份奢望。
“十月一,送寒衣”,立冬的時刻適逢十月初一,這在我們蘇北,是一個祭奠親人的重要日子,父親在世的時候,一年中的幾個祭奠親人的日子,是不能缺席的,無論父親身在何處,總要在日子到來之前,去祖墳祭奠;直到后來,年邁的父親,已經(jīng)不能行走了,才把這件祭奠親人的任務(wù),傳襲給我。
父親說,“十月一,送寒衣”,進入冬天了,離去的親人也怕冷,需要陽間的親人,送些紙錢去買寒衣,來躲避冬日的嚴寒,所以,立冬過后,去世的親人就在老家的屋檐下,等著親人給送錢來;我不知道這個寒冷的季節(jié),父母能否收到兒子送去的這份溫暖,紙錢飛揚,那卻是兒子送去的痛心思念;本以為人生很長,時間很慢,親人的相守可以永恒,直到在凄風冷雨中,我一個人徘徊在故鄉(xiāng)的老屋前,才發(fā)現(xiàn),那些曾經(jīng)美好的歲月,就如同這隨風飄零的落葉,再也找尋不見。我小,不懂得珍惜,我長,來不及回望,而今,我只能面對父母的墳塋,用一堆紙錢,來回憶......
父親說過,古人設(shè)立這些節(jié)日,不是迷信,都是有用意的。無非就是這些節(jié)日到來的時刻,我們活著的人,還能想起離去的親人,還能去親人的墳前,寄托哀思。如果沒有這些節(jié)日,我們的親人,還有多少印象留在我們的記憶中?喧囂的世界,浮華如夢,有多少人能夠想起曾經(jīng)的親人?有多少人心中還會升起一份牽掛?
算一算我們與親人的相守,真是少的可憐;打工在外的,遠離故鄉(xiāng)定居他鄉(xiāng)的,一年能和父母見幾次面?每年回家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而失去親人后,心痛不已,后悔為什么不去抓住那份在眼前就可以珍惜的相守,卻留下無盡的遺憾,面對一個又一個凄風冷雨的季節(jié),孤獨地懷念,悲傷地慨嘆。
家里四個姐姐,等到我的出生,父母年紀也不小了;父母竭盡所能的呵護,讓我在他們溫暖的懷抱里,無憂無慮地長大。別人家的孩子,割豬草,干農(nóng)活,吃苦受累,而我,只要讀書,什么活也不要干,什么苦,父母也不讓我吃,他們把這世界能夠給予我的,都給予了;而我,工作成家,創(chuàng)業(yè)做事,直到有一天,當年邁的父母已經(jīng)顫顫巍巍,白發(fā)滄桑的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我的父母親真的老了,如果再不去用心愛他們,留給我們相守的歲月真的不多了。
“子欲孝而親不在,樹欲靜而風不止”,這是人們在失去親人后發(fā)出的感嘆;我不想把這種遺憾留給往后余生,在娘親尚在的短暫歲月里,我把一個兒子能夠做到的孝,給予了娘親,盡管,和母親對我的愛無法相比,可是,娘親是快樂的;因為,我是他的全部,是娘親的依靠和驕傲。父親曾經(jīng)說過,作為一個兒子,做到這樣,他很滿意。我覺得,這是父親給兒子的最高評價和肯定,也是我雖有遺憾,但是,依然無怨無悔的原因。
母親身體不好,父親操心多,母親去世了,想想父親終于能夠歇歇了;但是,這樣的時光同樣是短暫的,父親也開始生病了。三年的時光,就這樣在求醫(yī)問藥的路上走過,直到有一天,父親告訴我,走不動了,兒子,我要回老家了,我才明白,我和父親相守的歲月不多了。和姐姐們一起來到老家,除去房前屋后的荒草,掃去多年積累的塵埃,收拾好老屋的環(huán)境衛(wèi)生和保暖,就在這個初冬略帶寒意的季節(jié),陪著老父親,回到闊別已久的老家。老屋的荒蕪沒有讓父親感到悲傷,滿院的落葉,也沒有讓父親感到家的凄涼,相反,父親的心瞬間變得祥和寧靜,坦然和淡定,沒有傷感,只有不舍和依戀。
這里有我們兒時的歡聲笑語,這里有娘親的絮絮叨叨,這里有父親一生的辛勞和美好回憶;每一天,父親都和我講很多的往事,還有很多的交代和叮嚀,無論我們多么用心地呵護,父親還是在一個初冬的清晨,安詳?shù)仉x去。送走父親的第一個夜晚,送走了親戚,我一個人站在空蕩蕩的院落里,無聲淚下,我明白,往后余生,我不再有娘親的叮嚀,父親的呵護;曾覺得余生很長,沒想到四十余年竟是這樣的短暫。
失去親人的悲傷,常常會被歲月的變遷輪回沖淡,雨打風吹的人生旅途,也讓我漸漸找不到記憶中曾經(jīng)的往昔;感謝這不期而至的一襲冷雨,讓我在親人漸行漸遠的印象中,又多了一份思念和追憶。
“十月一,送寒衣”,讓我的牽掛和思念,再次浮上心頭。一句問候,一聲冷暖叮嚀,我天國里的親人最知。有了這份剪不斷的情愫和牽掛,我將不再為每一個季節(jié)的告別而悲傷,這份揮之不去的親情,才是歲月里的麗日和風。
點一張紙錢,擷一片落葉,送給我的親人;吻別依依不舍的故園,抹去依戀的淚水,無論季節(jié)多么寒冷,我都會用堅強的身軀,為你們遮風擋雨,直到有一天,伴隨歸根的落葉,成為親人墳塋邊的一釙凈土,我依然會守候在你們的身邊。
十月一,一簾冷雨,你知我知,親人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