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是第三次來中醫(yī)院看病了。
　　 第一次來，女孩沒精打采，臉色寡白，還伴有咳嗽——典型的感冒癥狀。
　　 把脈中，感冒脈象里突然迸出模糊脈象，稍縱即逝，觸動了她敏感的神經(jīng)。
　　 難道……她鏡片后那雙銳眼一眨不眨盯著女孩看。
　　 女孩單瘦，個頭一米五左右，樣子像成年人，但臉上卻寫滿了稚嫩。
　　 她是縣中醫(yī)院的主治醫(yī)師。多年的經(jīng)驗告訴她，脈象不明時絕對不可輕易定論。
　　 她問女孩：“今年多大了？”
　　 “十三歲?！迸⒒卮鹫f。
　　 “真的只有十三歲？”
　　 “還差一個月才滿?！迸⒂终f，“是奶奶生前告訴我的?！?br />　　 “家里有什么人？”她又問。
　　 “我是孤兒……”女孩說，“很小的時候，父母因車禍死了。我一直跟著奶奶生活。去年，奶奶也走了。”
　　 “家在哪？”
　　 “不遠(yuǎn)，就在醫(yī)院后面?！?br />　　 “唔。”她又上下打量了女孩一陣，搖搖頭，將心里的疑問埋藏下來，叮囑說，“先開幾劑熬好的中藥湯，帶回家去喝。如果沒好，再來看?！?br />　　 她開了兩劑補(bǔ)藥湯，還有一盒感冒止咳沖劑，讓女孩帶走了。
　　 過了幾天，女孩第二次來，病情更加厲害：臉色臘黃，咳嗽不止，還伴有干嘔。上次開的藥幾乎沒起到作用。
　　 再次把脈，那個脈象時有顯現(xiàn)，但仍不清晰。她又問女孩：“上次的藥都服用了嗎？”
　　 “服用了?！?br />　　 “沒有浪費(fèi)？”
　　 “一點兒也沒浪費(fèi)。”
　　 看著女孩，她默了一會兒神，還是搖了搖頭。
　　 “再服兩劑吧，一定要按時服用?！彼职丛介_了兩劑補(bǔ)藥湯，加一盒感冒止咳沖劑，叮囑女孩說，“藥用完后，無論怎樣，都一定要來復(fù)查?！?br />　　 望著她慈祥而又凝重的面孔，女孩點了點頭，走了。
　　 女孩這次來，是服用完第二次藥后的第三天。
　　 女孩的癥狀并沒有減輕，不僅臉色更難看，且鼻涕眼淚橫流，連呼吸也不那么順暢；身子軟綿綿的，無精打采，一雙腳像灌了鉛，挪動得有些艱難。
　　 看到女孩的模樣，她心里一陣發(fā)緊，忙將女孩扶坐在椅子上，遞了一杯涼開水，便認(rèn)真把起脈來。
　　 這次，模糊脈象變得清晰。但她仍沒有急于下結(jié)論，而是開了尿檢化驗單，讓女孩將自己的尿液送去化驗室進(jìn)行特殊檢查。
　　 不一會兒，化驗結(jié)果出來了?；灲Y(jié)果證實了她的診斷，她才吃了定心丸。
　　 她又一次盯著女孩看，臉上的表情凝固了……她想到了自己曾經(jīng)被害的女兒。幾年前的一個夏天，她和丈夫一同隨醫(yī)療救護(hù)隊赴災(zāi)區(qū)救災(zāi)，獨自留在家中的女兒卻被人奸殺了。那時女兒也和眼前的女孩一樣大小……頃刻，一種母親的良知和醫(yī)生的職業(yè)操守讓她不能自己，激憤涌上心頭。心里暗自罵道：是誰這么缺德，對一個孤憐的幼女下此狠手呢？
　　 “阿姨，我的病很嚴(yán)重嗎？”看著她凝重的臉，女孩有些害怕?！斑€能治得好嗎？”
　　 “孩子，問題不大。阿姨會幫你把病治好的?！彼M量克制著情緒，一邊安慰女孩，一邊叫上女助理，將女孩帶進(jìn)隔離室，繼續(xù)詢問，“你這么小，晚上一個人睡覺不害怕？有人伴陪嗎？”
　　 女孩突然顯出幾分緊張，緊咬嘴唇，眼睜睜望著她。
　　 她看出了女孩內(nèi)心的掙扎，又說：“告訴阿姨吧，你的病因也許就在這里?！?br />　　 女孩的嘴唇哆嗦著，眼里盈滿了淚水，但還是不肯開口。
　　 “孩子別怕，有阿姨保護(hù)你呢！”她繼續(xù)說著，“你就叫我媽媽吧，我正需要一個女兒。今后，誰也不敢再欺負(fù)你了。”
　　 “……不能怪他?！芭⒊聊撕芫茫K于嚶嚶哭泣起來。她邊哭邊說，“是我膽小害怕，自愿要他伴陪的。”
　　 “他是誰？”
　　 “我們社區(qū)的……張副主任?！?br />　　 “男的女的？”女助理跟著問。
　　 “男……男……”女孩結(jié)巴起來。
　　 “唔……”
　　 事情終于真相大白。
　　 “該死的！”回到診斷室，女助理狠狠呸了一口，轉(zhuǎn)而問她，“這藥不必再用了吧？”
　　 “繼續(xù)用?！彼敛华q豫地說，“要保護(hù)好證據(jù)。”
　　 “女孩不是說自愿嗎？”
　　 “你就不懷疑孩子被封口？”她推了推眼鏡說，“再說，踐踏不滿十四周歲的幼女，無論自愿與否，都屬于嚴(yán)重犯罪行為。”
　　 她憤憤地說著，撥通了派出所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