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五年】媽媽的迷信(散文)
我的店面房租一年又到期了,面對自己不死不活的生意想關(guān)門大吉,設想輕松打個工安度余生。怎料周圍的鄰居朋友轟炸式地向我襲來,你這個年齡能打個什么工?你受得了朝九晚五的拘束嗎?能習慣老板的臉色嗎……大有我的腦子被驢踢了的感覺!其實換種生活方式未嘗不可,面對選擇心情煩躁不安。這時媽媽打來了電話問我好著沒,她說她的心里火急火燎的。我不耐煩地對媽媽說:“我好著呢,我一個平常老百姓能有什么事,你心急是不是沒吃降壓藥?或者沒好好吃飯?”媽媽不確定地說:“好像今天早上就是沒吃降壓藥。”我便更加的數(shù)落著媽媽,媽媽虧理地掛了電話去吃降壓藥。
媽媽近期給我打電話,都是在說我的弟弟晚上經(jīng)常應酬很晚才回家,她認為我弟弟一定是沾染了什么不良的事了,不然什么事天天晚上辦?估計今天媽媽又是說這事。想到無故頂撞媽媽,心里很是過意不去,于是我又把電話打過去,畢竟家丑不可外揚,媽媽沒處去說,給我嘮叨一下或許心會好受一點。接通電話媽媽果然說弟弟昨晚又回來的很晚了,今天弟媳婦拉個臉不跟那個賊疙瘩(媽媽對弟弟的褒貶稱呼)說話,估計是被人家抓住什么把柄了。媽媽像偵探般的邏輯羅列著弟弟一系列的可疑行徑。以前弟弟出去多晚回來都放心,現(xiàn)在弟弟打電話鬼鬼祟祟的,有時候電話里有女人叫著去哪里,有時候她打電話就在喝酒,有時候周圍靜悄悄的什么聲音都沒有,那是在干嘛?有時候喝醉了有女人跟著送……這些我聽媽媽無數(shù)次嘮叨了,剛開始我勸慰媽媽,你一定是法制節(jié)目看多了,弟弟也是四十過頭的人了,他有自己的社會圈子,你就別管了。媽媽自然會生氣地說:“我不管就看著出事嗎?好好的家庭等著離了婚就好了嗎?你看那電視上為這種事家破人亡的少嗎?”
媽媽愛看法制節(jié)目頻道,常常把節(jié)目中的故事聯(lián)想到自己的家人頭上,所以媽媽對我們的擔心都是成倍的煎熬。我們都阻止她看這樣的節(jié)目,畢竟全國就那么幾例,哪能就挨到我們的頭上。我無話勸慰媽媽,只好順著她說:“那怎么辦呢,你罵也罵了,管也管了,他還是照樣出去?。俊眿寢屨f你這幾天忙不忙,不忙回來給那個賊疙瘩講個迷信,可能被勾交心鬼跟上了。我無語,只好說明天就回去,媽媽才開心地掛了電話。
現(xiàn)在社會紛紛擾擾,婚外情,男女玩曖昧已是見怪不怪了,我也很難肯定弟弟的清白。這些年弟弟的生意越做越大,應酬也越來越多,俗話說你不迷色色迷你。一個成功的男人很難把握住自己,不受這個燈紅酒綠的世界的誘惑。
應該說我的媽媽不是舊思想,她是崇尚科學的。她識文斷字,是紅色革命的忠實粉絲,她戴著老花鏡看了不少紅色經(jīng)典書籍,左權(quán),粟裕,東北抗聯(lián)英雄等的生平事跡她會給你講得頭頭是道。關(guān)心時事政治,唯一看的電視劇是《長征》和《延安頌》,長年反反復復地看,百看不厭。要說我媽媽是一個大情懷的人,可是無論怎樣也改變不了一個母親對她孩子們的牽掛!
在我的記憶中,媽媽信神靈有兩次。一次是哥哥流鼻血止不住快要流休克了,媽媽跪在父親的遺像前求父親保佑自己的兒子,那時父親過世不到一年,還沉浸在喪夫之痛的媽媽此時早已忘了自己的傷痛,仿佛父親在那邊她有了求助的最可靠的人。還有一次是二姐生病,死神也打起了二姐的注意,媽媽跪在陽臺上,燃著一炷香,化著黃色的裱紙,雙手合十對著窗外那輪皎潔的明月請求神靈收了自己的命,把她的女兒換下。燃著香燭的煙裊裊娜娜飄散了,仿佛給神靈帶去一個母親的心愿。
現(xiàn)在她的孩子們都很健康,生活也日漸好轉(zhuǎn),可是又出現(xiàn)了另一種讓媽媽憂心的事。
記得一次我回家沒回來和媽媽睡下,那天弟弟也是下午出去了,十點鐘媽媽準時給弟弟打電話,弟弟說馬上就回來了,于是我和媽媽躺在被窩里聊天,聊著聊著兩人都睡著了。不知睡了多久,我被媽媽突然一轱轆起身的動作驚醒了,只見媽媽打開臥室門,爬在床上脖子伸著往外看門口的鞋架,復又睡下說:“那個賊疙瘩的鞋在呢,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的?!蔽覛鈵赖卣f:“你一驚一乍的干嘛呢,你有高血壓不能那么快起身!”媽媽好像沒聽見我的話,很快安然入睡了,我久久不能入睡,媽媽這是老了愚了枉操心多了,還是越老越護她的孩子們了呢?
第二天我便去了武威,媽媽已在神婆子跟前掐算了,神婆子說弟弟在路上遇了血性鬼魄掉了,被一個女鬼纏住了,如果不及時綰管(消災)鬼迷心竅會離婚的。心急如焚的媽媽買了神婆子開的五色紙,桃條等等一系列的材料,背著弟弟拿著弟弟的衣服去海藏寺講迷信。神婆子念念有詞給弟弟叫著魄,叫著弟弟的名字喊三魂氣魄上身來,高處嚇了低處來,渴了喝水來,冷了熱處來……媽媽認真地應著聲說:“來了?!逼墙猩虾螅謱⒁粋€剪的紙片女人扣在碗里念念有詞,并讓我們用腳踩碗,最后一起焚燒掉。
神婆子說女鬼已扣在碗里永不能出來了,也不知媽媽相信這一說法不,反正媽媽很是虔誠,她把魄條(七寸長一寸寬的紅色布條叫魄條)牢牢地縫在弟弟的衣服上,狠狠地踩著那只碗,像是真的恨著害弟弟的鬼魂。
我回來幾天,媽媽打電話說講了迷信果真很靈驗,你弟弟沒那么心急火燎地往外跑了。我呢繼續(xù)總結(jié)經(jīng)驗好好開店,好讓媽媽不要為我再操心了,不然下一個是不是要給我講迷信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