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斗志強”(隨筆)
我來到鄂東這片神奇大丘陵報道的第一聲啼哭,根本就沒有驚動這方丘畈,連我那巴掌大的后塆也沒有,大字不認得的爺爺說,只是震得屋梁上的老塵埃,睜開眼睛瞄了瞄,懶洋洋地翻個身,接著又睡他的,都沒理會……
我聽說,我來到這里那時是叫:黃岡縣革命委員會回龍山人民公社,公社下轄烏龍庵、崔鋪、草堂廟、沙畈和古墳咀林家大塆華家大塆那一帶叫什么的五個管理區(qū)。我們?yōu)觚堚止芾韰^(qū)管理黃家大堂、烏龍庵、崗上塆、粑鋪和涂家塆五個大隊,并按一二三四五的數字排列地叫,簡單上口。我們二大隊又有11個生產小隊,后塆被編為7生產小隊,簡稱7隊。
幼小之時,看著背著書包上學的大哥大姐,十分羨慕,總盼著自己快點長大,也背上書包去上學。
總算是盼到1973年3月1日,那時候新生入學是春季,我吵鬧了半天,跟著哥哥去大隊學校報名,結果因為我生日在九月初四,不足7周歲,被退了回來。
又等了一年,1974年3月1日,我終于如愿以償,開學的頭一晚,我高興得一夜沒怎么睡,不等天大亮,我就早早爬起來,穿上過年時才能穿的衣服,天蒙蒙亮就跟著塆里大哥們后面,屁顛屁顛上學了。
由于趕上那年教育改革,開學后才接到通知,以后新生入學改在秋季的9月1號。學校并沒有遣散我們,而是把我們安置到大隊旁的5隊,一貧下中農家里,貧下中農騰出一間房給我們做教室。我們也第一次聽到一個新名稱:學前班。就這樣我們幸運地多讀了半年的,在那時唯一的一個學前班。
那時課本還沒全國統(tǒng)一,都是各省自己編印的。卻沒有學前班的教材,所以我們學校老師,自己手刻臘紙,編印成小冊子作為我們的課本。印刷質地很差,很少清晰,多數是模糊一片。
上了一個月后,知道了貧下中農姓李,他家也有一個和我們在一起,叫李細得同學。
我正式上小學一年級,是在那年秋季,學雜費一共1.3元。就是這么少的學雜費,班上大多數都拿不出,拖拖拉拉,有的直拖到學期末,在校長班主任再三追要下,才象擠牙膏擠出來。我有個在團風街上當工人的爸爸,還是比較優(yōu)越,拿出1快3角還是不算難的,每個學期的學雜費都是報名時,一次性交完,遇上家里沒有,爺爺就會親自去街上找爸爸要。
由于秋季夠七周歲的新生又多了不少,那時候農村孩子就是多,一個班坐不了,學校就把我們分成兩個班,沒上學前班的都分在一(2)班。
那個時候上學放學,都要排隊唱著革命歌曲或喊著口號走。我們7隊的學生隊長是我同房大伯家的三哥,三哥讀五年級,每天早上他總是第一個到塆前稻場等我們,負責給我們排隊一齊走,往往是走一會,隊伍又無形地走亂了。放學時也是一樣的,出學校時是一隊隊的走,后來就慢慢散開了。
每天上課前,老師還沒進來,就由文藝委員起頭,唱一首歌,什么《東方紅》《學習雷鋒好榜樣》等等,我記得唱這兩首最多?!稏|方在》是那年代經常唱的,大人小孩都會唱,張口就來。《學習雷鋒好榜樣》,里面有一句“立場堅定斗志強”,每次唱到這,班上不少同學都要望著我,調皮的還要伸出一個手指指著我,并且加重聲調,明明是“斗志、強”,非得唱成“斗、志強”……就因為我小學時名字叫“志強”!
我是讀二年級才入的少年先鋒隊。在我入隊前,是“紅小兵”,不戴紅領巾,在胳膊上戴個菱形的紅塑料牌,上面寫著“紅小兵”,滑稽的是有一段時間還配過紅纓槍,是開批斗會,那時候經常參加大隊里的批斗會,斗“地主富農”,斗“反革命分子”。挨批斗之人,頭上戴著用報紙糊的高高的尖帽,反手五花大綁,跪在主席臺中央。我們班的班長他爺爺是“四類分子”經常挨批斗,每次都是班長帶頭上臺“揭發(fā)”親爺爺的“罪行”,批斗得最歡。
別人都喜歡上的體育課,我卻不喜歡,若只是學習站立和隊形或正步走還沒什么,男孩喜愛打籃球,一打籃球我就怕,也不知道是為什么。別人怕上的作文課,我最喜歡,時常老師會在班上讀我的作文,那時候語文考試100分,作文題占40分,我每回總在30分以上,最多的一次是38分。
我還喜歡上政治課,小學政治課都是校長教,我們校長周春海擅言談,講起袒國形勢一片大好來就眉飛色舞,講社會主義好資本主義壞便唾沫星亂射,幼小的我競聽得入迷,津津有味,45分鐘太短,就覺得一會的功夫似的。
還沒恢復高考前,學制是小學五年,初中高中各兩年。我小學畢業(yè)時,我哥正好初中畢業(yè)。爺爺說,還這么細就讀完書,回來種不動田,轉去再玩兩年吧,于是我回到四年級,哥哥回到初一,我的同學都成了哥哥的同學。
這之前,我的學習成績很差,連組長都沒當過。每個學期從一開學起,就盼著星期天和放假。自回到四年級后,我一躍班里前三名,所以也因此過了把“學習委員”的癮,同學也開始圍著我轉了,“三好學生”“優(yōu)秀干部”“學習標兵”也接二連三地拿回家,讓我感受到不一樣的快樂。這時,我才開始真正喜歡上學。而不再盼著星期天和放假,倒是假期里天天開始盼著開學上學。
到第二個五年級,我始終保持第一不讓,也代表學校參加了不少的比賽,獲獎。可惜恢復高考后,升初中時,那時候的團風二中就開始在全縣選拔學分高的學生,我上一屆開始的,我上一屆6隊的就有一個女生考進團風二中初一,我們那一屆錄取分數線是160分,語文數學試卷滿分百分制。那年烏龍庵管理區(qū)改成烏龍庵鄉(xiāng)了,我數學全鄉(xiāng)第一,93分,只要我語文過67就能進二中,可惜我語文沒發(fā)揮出來,結果只有65分,以兩分之差,與夢寐以求的團風二中失之交臂。
遺憾呵!非常的遺憾!
只是那全班同學齊聲高唱:“斗、志強”……總是不絕于耳,每每想起,叫我十分懷念和回味??墒钱斈戤敃r我聽得面紅耳赤,是那么地羞愧,好像我真的被“批斗”一般……
忠于革命忠于黨。
愛憎分明不忘本,
立場堅定斗志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