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初冬的清晨如一位貪睡的少女，沉浸在自己的夢里，遲遲不愿醒來。時針已移向7時半，天才微微亮，周圍的霧還未完全散開。
　　 洗罷臉，走出去，繼續(xù)擱置已久的晨練。小區(qū)中間那個車庫門口，坐著一位體態(tài)豐腴的阿姨，她一邊洗芥菜，一邊與旁邊站著倆人扯閑。我微笑著朝她們點點頭，徑直穿了過去。轉(zhuǎn)過彎，到了小區(qū)門房處，無大樓的遮攔，才感覺風(fēng)的肆虐。拉了拉脖子上的圍巾，欲快步伐，突然感覺身后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回頭，但見一個愣頭愣腦的小家伙正緊隨于我的身后。
　　 它長相普通，一身灰色的毛，瘦瘦的身軀，尖尖的耳朵抖擻在頭頂，小小的眼睛滴溜溜地轉(zhuǎn)動著，呈現(xiàn)出一副頑皮可愛的小模樣。不知曉它啥時候跟上我的，我停下腳步看它的時候，它也在站住腳歪著頭瞧我，不是對峙，而是相識的驚訝。
　　 我覺得那應(yīng)是一個巧合，它就住在我們院子里的哪一層樓里。由于生性頑劣，不安分守紀(jì)，在院子里玩，趁主人不注意想溜出大門透透氣，一會兒自己定會走回去的，就沒多留意，繼續(xù)往前走。
　　 路上行人越來越多，穿過人車喧囂的街道，走進附近的公園，四周安靜了下來。突然又感覺身后有細(xì)碎的動靜，回頭看，它依舊跟在我的身后。不禁詫異，這小東西如此貪玩，它這是要去哪兒呀？是認(rèn)定了我，準(zhǔn)備要一直這樣跟下去嗎？
　　 一向?qū)饭啡鄙傺芯?，我無法判定它的市場身價，但是已經(jīng)離開小區(qū)有一段路程了，即使知道它自身有特別的識路能力，我也不能放心地喝令它獨自回去。萬一半路有人相中了它，對它下手可咋辦呢，既然它認(rèn)定了我，我就得對它負(fù)責(zé)。
　　 我停下腳步站住，它也停下來瞅我，不前行，也不后退。就那樣用一雙會說話的小眼睛直直地與我對視，目光里寫滿懇切的央求。我的心完全被它融化了，便任由它的跟隨。
　　 我穿過公園，走向亳清河邊。這時，太陽已慢慢探出頭，金色的光芒透過樓群的縫隙射向?qū)庫o的河面，水面上泛著粼粼的波光。此時，那小家伙已完全放下了矜持，一路快樂地狂奔，雀躍著，東瞅瞅，西望望，完全是一只出籠的小鳥兒，還時不時地跳進河邊的花壇中撒著歡兒。真是一個小淘氣包，但是它卻又有分寸，瘋跑一陣后，總是不忘了回首相顧，上氣不接下氣地站住腳再等上我一會兒。它始終出現(xiàn)在我的視線范圍內(nèi)，與我之間的距離保持在幾步之遙。
　　 河邊晨練的人可真不少，有節(jié)奏地?fù)]動雙臂跑步的，三五成群快走的，慢悠悠散步的。他們從我旁邊經(jīng)過時，都會拐頭微笑著瞟一眼我身后那個調(diào)皮可愛的小跟屁蟲。他們一定認(rèn)為它是我家的小朋友，清晨粘著我?guī)鰜硗鎯毫?。此刻的我，在他們眼里，儼然一個與愛犬緩步于時光中，悠哉悠哉的閑人模樣。我也報之以微笑，這樣也挺好，何需解釋！
　　 我走到人民醫(yī)院的位置，然后返回，它就那樣不緊不慢地一路跟隨，仿佛我的一個忠誠的貼身小侍衛(wèi)。它身材小巧，行動起來靈活自如，上下臺階，撅著尾巴興高采烈地連蹦帶跳，身子一縱一縱地，好像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兒。它有時在我前頭，有時在我身后，始終如影隨形。在那片不因冬日的到來呈現(xiàn)出任何萎靡狀態(tài)的青青翠竹旁，我停下腳步系鞋帶，它也停下來，就蹲坐在前方的月季花壇邊靜靜等待著。
　　
　　 二
　　 返回的途中，遇到一個朋友，她走到我面前，仔細(xì)打量那小家伙半天，詫異地問：“姐，這是你家的狗狗嗎？怎么從未見你帶它出來過？”
　　 “我說我與它是邂逅的，你信嗎？”我笑著說。
　　 “不信，不信?？此鼘δ隳敲葱刨囈缿俚臉幼?，怎么也不像是‘初相識’。”她笑嘻嘻地說。
　　 是啊，擱誰誰都不信。就在我停下來和朋友說話的時候，它就乖乖地待在前方那棵高大的國槐樹下面等著我。它一動不動地，眨著機靈的小眼睛，一會兒漫不經(jīng)心地瞟一眼周圍的風(fēng)景，然后又看看我，全然一個很有耐心的聽話的孩子，那小模樣呆萌得讓人心中生出諸多憐愛。
　　 “可能是院里的一只狗狗，我出來時，它跟了我。我還得把它給帶回去，不能讓它走丟了?！焙团笥迅鎰e后，我往回走。
　　 習(xí)慣了清晨一個人走路，我走得很快，它倒是能適應(yīng)我的速度，一路小跑，緊緊跟隨著我。走過依舊留有蒼翠景致的公園，穿過長長的枯瘦的街道，我們又回到小區(qū)的院子里。我放慢腳步，它也跟著我輕輕地走，在外面野了一通之后，這會兒它倒顯得老實沉靜多了。
　　 “嗨，小家伙，你家在哪里啊，回去吧！”我對它說道。它眨巴著亮晶晶的小眼睛，像是聽懂了我的話似的，看了我一會兒，然后默默跑開了。
　　 它應(yīng)該是屬于院子里的哪一位鄰人，它有它的家。而由于在家待得膩了，偶爾想出去玩玩，便趁主人不注意時溜了號。碰巧在院里遇見了外出的我，便毫不猶豫地拋下了這一份信賴，一路跟隨，而我一個人走路，正好與它搭了個伴兒。
　　 每一個經(jīng)過我們生命中的人或物，都注定了一場緣的契約。偶然的遇見，它，一個可愛的小家伙，突然間闖入了我的世界，陪我度過了一個美好的早晨后，日子又回到了原點。若是再相見，你還會記得我，記得這個灑滿陽光的清晨嗎？
　　
　　 2018年12月26日首發(fā)江山文學(xué)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