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往事】衣食住行四十年(散文詩)
一、衣
(一)
曾幾何時,滿街泛黃的綠軍裝是當年最流行的時髦。
灰或淺灰的卡其布中山服,只能望其項背,弱弱的自卑著保持若即若離的距離,奢求沾染些許泄漏的光芒。
藍色的命運也好不到哪里,但也能憑借普及率的相對優(yōu)勢,暗自竊喜,在淡漠的黃昏里一較鮮亮。
可嘆啊,那郁郁寡悶的藏青色;從來不曾下過人行道的街沿,只能借著路旁的屋檐,悄無聲息地獨自彷徨。
我也曾有過一件泛黃綠軍裝,但它卻得來不易,被逼用了點弱弱的卑鄙技倆。它本是大哥的心愛之物,令我垂涎三尺,大哥卻視而不見惜愛如寶。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偷偷地對竹桿上的綠軍裝痛下殺手,用煙頭在衣角下擺處淺淺地燙出個洞;這讓近似唯主義的大哥痛惜不已,不得已之后,便順水推舟扔給了我。我急忙找出早已備妥的舊軍裝破布片,一針一線認認真真的縫補好,得意洋洋地穿上在大街上瘋浪了好長一段時間,也沒舍得脫下換洗。
那是一個每段回憶都含淚的時代。灰暗單調的顏色,主宰著服飾前行的方向。
不過,相對而論,女孩的服飾就比男孩要寬松,起碼有紅格子和白底藍花兩支布料。扯上幾尺材剪出一件和體的襯衣,隱隱約約也能看出幾分花的味道。
(二)
當圓舞曲霸占了公園廣場,首先解放出來的是姑娘們的高腰長裙或連衣裙。踩著交際舞的步伐,旋轉出婀娜多姿的熱浪,讓人們的目光驚嘆中接應不暇。
曾經有一幅震憾人心的招貼畫:一個高個子小伙頭頂爆炸式發(fā)型,臉部掛架大墨鏡,上穿花格子襯衫,袖口挽到胳膊彎,胸前上兩顆扣子故意不扣,下身蹬一條紫姜色的特大喇叭褲,左腳站立,右腳蹺踏在階梯上,右手提一部錄音機扛在肩頭,左手親密地挽妙齡女郎的纖纖細腰;妙齡女郎頭披大波浪,圓潤的臉蛋上透著青春性感的妖嬈,雙眸秋水盈盈,似時刻準備著對君嫣然一笑,身著淺桔色晚禮服,一條高腰長裙一直墜離地面兩三寸,輕輕淡淡地覆伏在高跟鞋面上,右手彎曲肘部搭在小伙的肩頭,手臂回旋,五指輕捻著一副開架的墨鏡,隨意輕巧地將一只鏡腿輕刮住彈指欲破的嘴唇旁,左手曲張至腰間,大姆指與食指輕微摸擦,似在給高昂的錄音機敲打著節(jié)拍方向。
這幅招貼畫的出現,迅速沖擊到了人們關閉了許久的意識形態(tài)。招貼畫前從早上一直到晚上,都站滿了黑壓壓的人群駐足觀望,致使街道的交通幾近癱瘓。有人說,招貼畫太性感、太露骨、太大膽;有人說,這完全是資產階級在向無產階級反攻倒算;有人評議,這是人心追求美的夢想;有人批判,這是資本主義在毒害青年。
情愿也罷,不情愿也罷。改革開放的步履仍就在隆隆的春潮中滾滾向前。
一部《廬山戀》電影的公映,再一次迅速將人們追美、審美、愛美的觀念推向高潮。片中服飾的感性、知性、前衛(wèi)、時尚、大膽,深受姑娘們的追捧喜愛;人們驀然發(fā)現,生活原來還可以如此美好。
《廬山戀》現象,刺激了中國早期服裝潮流的井噴,將人們對美好事物的向往不斷地從一個高峰推向另一個高峰。
(三)
在改革開放四十年后的今天,人們驚喜地看到彭麻麻伴著習大大不斷地跨出國門走向世界。她身著的件件款款中國元素、中國符號,將中國傳統(tǒng)的文化瑰寶與世界藝術的高端技藝精妙融入,形成了獨具風騷的中國理念,在世界舞臺上大放異彩,頻受青睞。她的每一身著裝,無不都透露出氣質優(yōu)雅大氣;每一次亮相,都是推動中國自信走向世界的動力和源泉。
在彭麻麻的本土模式帶動下,一大批中國服飾品牌正在以前所未有的自信和氣魄讓國人分享價廉物美的紅利,同時也在將中國品牌源源不斷地推向國際舞臺的風口浪尖。
中國人的衣著服飾,早已不是簡單的遮體暖身覆蓋物,而是具備了柔情萬種、風姿綽綽的藝術魅力,優(yōu)雅大氣、簡至婉約的人格氣度,活潑輕快、動感時尚的青春活力。為國人的現代生活夢想,增添著彩霞騰飛的能量。
青春中國,必定會越來越好。
二、食
(一)
猶記得,臘月的寒冷,怎么也攔不住對年夜飯的渴盼。揣著積攢了一年的全家肉食票,凌晨五更拎了只小板凳趕往鮮肉店前排隊等待;熬過了漫長的三五個小時,終是捧著誘人口水的幾斤豬肉,興奮而歸,已顧不上理會疲憊后的蹣跚。
賢惠持家的母親,對著“年貨”仔仔細細地詳端;小心翼翼地分割,將帶著肥瞟那塊,按家庭成員每人腌制一節(jié)灌腸,余下的再計劃炸一碟酥肉丸;稍瘦的那一溜,和著青蒜、蔥頭鬧一盤魚香肉絲或者干煸鹽煎回鍋也蠻好;最肥的那一砣,先熬一碗大油,以備來年有一滴油葷炒菜;然后余下的或切片或成砣,配上咸菜,蒸個燒白肘子,都是極漂亮的菜肴。
這便是那個年代除夕桌上的最佳最美最豐盛的年夜飯。卯足了三百六十四天的素齋,終是迎來向往一年的“盛宴”。
猶記得,下鄉(xiāng)日子缺吃短喝的艱難。泛黃的面頰,是野菜肆虐饑餓的豐碑;浮腫的肢體,是樹皮強支撐起腸胃的奉獻。
猶記得,村里的小花為了一百斤紅薯,遠嫁山坳坡側的辛酸。
猶記得,瘦成皮包骨的大爺,臨終前對一碗熱粥的奢盼。
猶記得,每一片記憶里的淚水漣漣……
(二)
許多年后,聽說下鄉(xiāng)的村子劃了田地,分戶包產。饑渴的軀體,有了填充的粗茶淡飯。
也就在那一天,糧票沉寂進抽屜,金貴的肉食竟然無限制地敞開。激昂地分割回五花精品,烹調了一大鍋子紅燒肉,狼吞虎咽,猖狂地不惜將肚子弄壞。
油葷洗滌過的腸胃,泛出絲絲溫暖;延續(xù)生命的環(huán)境,進入了春天。
渴求溫飽的腳步,邁出小跑的姿態(tài),一路狂追猛趕。
(三)
食也會來一場革命。從饑餓中走過,到溫飽已不是問題,再到吃好便有了多元且繽紛繁雜的挑選。
營養(yǎng)大餐,滋補養(yǎng)生、健康美味、藝術品鑒,都是幫助人們在現代生活中注重改善合理理性的健康飲食觀念。通過溫飽過程中,解決五臟六腑的脅調與配合,以期培養(yǎng)出一個健康生命有機體,增強人們的健康進程。
這一系列的操作,猶如一道道復雜的方程式,直叫人口水垂涎、眼花繚亂。
在這場革命中,食的動詞功能淡淡地呈現弱勢。更多注重的是食的環(huán)境與情感的交融。
君不見,傳統(tǒng)的菜肴除了供應百姓的餐桌,再難登上大雅之堂。
君不見,曾經夢想千回的山珍海味,竟也遭遇冷落;難敵非法獵取的野味一口湯。
君不見,豪華廳堂里的人體盛宴是怎樣地驚艷了紅塵云煙。
君不見,數萬元一桌席的奢靡,又是怎樣將食外的因子捆綁強牽。
踏過江湖浪潮,穿過燈紅酒綠,才驀然發(fā)現,繞了太大的圈子,思念的仍就是那些舊時的記憶,記憶里的味道。
舌尖上的中國,永遠屬于故鄉(xiāng)那溫馨芬芳純樸原始的自然生態(tài)。
而今的食,也在五花八門不間斷地演變。踏上任意一座城市的大街小巷,放眼眺望,林立的商鋪,霓虹的招牌,必定是餐館、酒樓、飯店,一切與食有聯系的鋪面居多。且大多數都裝飾或豪華、或淡雅、或明亮、或夢幻;食,是市場上當之無愧的主旋律。
如果你恰巧是個懶人,懶到連飯都不想做?也沒關系,只需你招呼一聲,我們勤勞的快遞小哥會在分分秒秒內將你渴盼的美食定制送貨上門;你只需要具備一份能張嘴的功能,便一切都可變得萬事大吉,皆大歡喜。
三、住
(一)
兒時的記憶,總是在花甲之后的夢里,越來越清晰,越來越頻繁。
昨夜的夢景,又回到了生我養(yǎng)我的大雜院。
低矮的屋檐,斑駁的磚墻,包容了我全部的童年。
猶其喜歡無眠的夜晚,雨滴抽打屋頂瓦片的燦爛。
兄弟仨縮卷在被窩,露出臂膀指揮著錯落有致的旋律轉換。
偶爾有幾頁瓦片蹬開彼此發(fā)泄哀嘆,雨珠兒順著縫隙,與搪瓷盆交響清脆地舞蹈著一二三。
待到雨過天晴,父親攀上屋頂修繕,稀疏的光束輕輕易易便將陋室收攬。
陋室之陋,絕非戲言。幾張簡單的床、椅、桌、柜,便支撐起百姓的天。
那時候,還沒有自來水。生活用水得靠肩膀去嘉陵江里擔。偶兒遇上江水渾濁,只需一塊明凡便可沉淀。
那時候,電還是稀罕物。盡管十五瓦的燈泡閃爍昏暗,可每到晚上十二時,供電公司便會沒商量地拉閘斷電。
那時候,日常生活都是用煤的。一般百姓家庭用不起純煤。為了節(jié)約,每逢星期日小伙伴們就會相約去郊外挖黃泥,滲和進煤炭,再手工揉搓成一個個煤球形狀,以資獲取最大值地燃燒狀態(tài);當煤灰呈現出又細又白,便證明制煤技術上了一流的平臺。
(二)
八十年代初期,單位開始有了分房。雖然狹窄,三十八九,一般都沒超過四十平方;但那一室一廳一廚一衛(wèi)的基本格局,簡直趕上了天堂人間。
臥室與客廳,有了獨立的分享空間;曾經尷尬的一攬無余,終是有了隱私的隔斷。
安裝了自來水,再不用拎個水捅去江邊往返。
大雜院的公廁,曾經承載了多少的無奈。獨立的衛(wèi)生間,總讓心頭莫名的舒坦。
后來再有了天燃氣,愛恨交加的蜂火煤終于退出了歷史的舞臺。
那時候,還沒有裝修的概念。所以從效果上看,仍然簡陋,但這只應算生活的瑕疵,早已被心中的喜悅淹埋。
(三)
現代化的城市進程,創(chuàng)造了翻天覆地的日新月異。
一片片高樓大廈拔地而起鱗次櫛比。
一座座電梯樓高聳入云,欲與天公比高低。
一棟棟豪華神秘的別墅竟相爭艷,猶似待嫁的新娘,扭扭捏捏猶抱琵琶半遮面。
當年分房的喜悅,早已被時代前行的步履蹂躪。
當搬進一百七十平米的大宅,才知道什么叫花兒一樣的幸福體驗。十二步室內樓梯連接的樓上樓下,將寬敞的房間布局,打造得既實用又舒心;樓上不僅是臥室,還有書房、健身房;樓下大客廳更是“奢侈”得耀眼,足足比我居住了二十余年的單位房整套面積還寬出了四五平米;同時與之相配套的現代家具、家用電器,也是應有盡有五花八門,不但讓人們從繁重的家務勞動中解放了出來,更讓人們有了充裕的時間去感受現代科技帶來的種種新穎實惠、快樂和喜悅。
居住,也不是簡單的睡榻一間。綠色環(huán)保、花園式、宜居型、和諧,正成為人類宜居高品質居住的主旋律。
四、行
(一)
上初中時的學校,座落在城市的“脊梁”,每天四次踩著上上下下七八百梯的石板臺階,仍然是笑語歡言。
上高中時的學校,座落在郊區(qū)外,距離城中心位置大約五公里;我們每天四趟上下學的時間比起座在教室里的時間少不了多少。
那時候,沒有騎著自行車的孩子;既便家里再有錢,也還富不到拎件奢侈品讓孩子去丟人現眼的瘋狂。
一生中走過最長的路,是下鄉(xiāng)當知青每年幾個來回往返的青石板田埂小道,足足一百二十華里,每走完一趟,都是勇氣與體魄的洗禮。
一條212國道南北貫通,那便是全縣唯一的一條出入通道。南來北往的車輛,到了縣城渠江河畔嗄然而止,然后乘輪渡渡過河岸才能繼續(xù)旅行。
行人往返兩岸也有依靠擺渡人。千百年來沿襲的傳承,點綴出了一幅“船在江中走,人在畫中游”的晚渡瑰景。
(二)
三江水面上終于有了第一座大橋。輪渡、渡船也成了歷史的博物。
也不知是誰先吃了“螃蟹”,從長途大客車貨廂頂上拽下來一輛三輪車,用肩頭的毛巾對著剛剛落地的三輪撣了兩撣,便扯開嗓子吆喝:坐三輪羅。這東西在電影里見過,親眼見到他的尊容卻是頭一回。終有兩位提攜包裹的老年人,擠進看熱鬧的人群,怯怯弱弱地問了聲:去東大街簸箕巷,多少錢?吆喝的漢子笑容可掬地攙扶老人一邊上車一邊應道:以后每趟二元,今天開業(yè)優(yōu)惠,就收你倆老人家一元吧。老人忙點頭稱是連連相謝。漢子待老人座好,雙手握緊車扛,大喝一聲:走羅。圍觀的人群,自動閃出一條道來,望著漢子用身體拉動著負重的三輪飛奔而去。
這無凝是一棵用汗水捏弄的“氫彈”,炸得小縣城的熱浪滔天。新鮮的談資還沒聊完,一夜之間,一輛輛嶄新的三輪便齊刷刷地冒出在了大街小巷前。
緊接著,客運公司買回來幾十輛小奧托轎車,統(tǒng)一穿上綠色外衣,再在車頂上置放上一塊“的士”標志,旅客隨叫隨停、隨停隨走,圍著全城打個圈圈,僅只需要三元錢。
生活在進步,新奇在不停頓地更新。
(三)
回頭看改革開放的四十年,當初吃“螃蟹”的漢子已不知哪里去了。
三江上的彩虹橋,也由一座變成了五座六座,讓交通的便宜如品嘗一道餐后的水果。
但生活變遷,日新月異式的詞語已包含不了整體的容量。奔騰而來的溢金流彩,讓人們不經意間便墜落近蜜汁釀制的玫瑰花潭。
當“的士”的數量每年都在不停地增長,起步價格卻是越來越高,等乘的時間也越來越長。公交車便應運而生,便有效地抑制了人們對“的士”的嘆息與恨癢。
曾經敢都不敢想的私家車,卻在人們不經意的縫隙悄無聲息地占據了大街小巷。
而今,高速公路、動車高鐵二縱三橫比比皆是,縣域公路、鄉(xiāng)鄉(xiāng)通路星落其布,給出行的人們無限的喜悅與更高更美更激動心扉的向往。
而今,不再在家門前打圈圈了,邁出家門既可來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先將國內的名山大川通攬一遍;再去看看東南亞的兄弟姊妹怎么樣?然后也可去歐美的資本主義市場轉轉,瞧一瞧還有沒有資本家的黑心皮鞭。
沒有親歷,就沒有比較;沒有比較,就沒有正確的認識觀。走遍世界,還是我們偉大的祖國最美好。
一個最新的神奇是,5G正在將我們帶進科學技術的博攬館。無人駕駛汽車已向我們走來,家具家電智能化已開始裝備生活,夢想的都有可能實現。
天??!這年代,還有什么是人類的智慧捉摸不到的地闊方圓?
假如,再過十年二十年,你我會不會都成為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