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戀】過年日記(隨筆)
二零一八年臘月二十八 晴
大兒子昨天回來了,今天逢會,天氣看起來不錯。
一大早,我對媳婦說,年前咱鎮(zhèn)上就這一個會了,進(jìn)的貨還沒賣多少,今天讓陽陽把三輪車發(fā)動著去擺攤吧。
媳婦的性格像個炮仗,一點(diǎn)就著,一般情況下對我的建議沒有二話,是個堅決的執(zhí)行者。我的話音剛落,就立馬放下手里準(zhǔn)備炒的菜,就要去叫還在被窩里的兒子。我也是嘴欠,真應(yīng)該在她把菜炒了之后再說。得,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早餐就只有饅頭剩菜加白開水打發(fā)了。
一番轟轟隆隆、大呼小叫之后,媳婦和兩個兒子把安靜丟給了我,去了市場。
今年蘋果受災(zāi),農(nóng)民的消費(fèi)水平一落千丈,往年最大的一個集會也沒有如期大起來,擺攤的人仍不甘心,人聲加擴(kuò)音器聲嘶力竭地吆喝著,似乎天底下就沒有比他家更便宜的東西。
中午時分,媳婦打來電話,說了一個讓人喪氣的消息:打塑料彈的玩具槍被警察收走了。
有種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的頹喪,大兒子從集市上給我買的一份饸饹我扒拉了兩口,沒心事吃。
晚上,老爸氣恨恨地來問我:警察把沒收的東西給了沒有?我很驚訝,也有些莫名其妙。原來他去找了鎮(zhèn)長,鎮(zhèn)長答應(yīng)給派出所說一聲,還說警察說了,要保證把東西退回去不再銷售才行。
老爸一向很固執(zhí),他堅決認(rèn)為警察只能警告不許賣,而不能沒收。而我不認(rèn)為人家警察有什么過錯,只不過是自己心存僥幸而已,根本就沒指望人家給送回來。
和老爸爭執(zhí)了幾句,心里很不爽快,看什么都煩,為沒有賣出去的貨和老爸的自以為是。
二零一八年臘月二十九 晴
吃罷早飯,媳婦去家里收拾昨天集會上買回來的年貨,我繼續(xù)看店。
電視機(jī)開著,卻沒有一個喜歡的節(jié)目,扒拉了一陣手機(jī),朋友圈沒有多少動態(tài),有種黎明前黑暗的感覺,年根兒了,人都忙啊!
店里少有人來,連小孩子都沒有。除了我,似乎就沒有閑人。
中午,弟弟回來了。送他的兩個小伙子倍兒精神,動作麻利地將弟弟安頓好。
小坐,抽煙、喝茶,閑聊片刻。人家走了,銀色小轎車在正午的陽光下,像一道劃過的流星,好羨慕!
弟弟是美術(shù)老師,喜歡國畫和書法,視這些為生命。但由于身體原因不能上班,長期請病假,一點(diǎn)點(diǎn)工資僅夠糊口,至今仍單身。每年只有過年能見一次,于他于我們,既是喜悅,也是負(fù)累。
天剛黑我便上了床,冬天里能捱過一天是三晌,少一天就離春天近一天,得過且過吧。
警察來了,小兒子以為是顧客上門,從意猶未盡的動畫片中抽身去迎,卻帶著滿臉惶恐退回來。
小孩子都想當(dāng)警察,卻總害怕警察。警察說,看你家挺困難,把玩具槍給你,不要再賣了!
我從床上爬起來的樣子很不雅觀,但卻讓警察確認(rèn)了眼神,覺得自己遇到了對的人。我的“謝謝”還沒說完,他就走了,真敬業(yè)。
老爸這次贏了,但我沒把這個消息告訴他,我始終覺得他說的不對,這樣會助長他以我殘疾的名義去到處訴苦的底氣,很討厭。
二零零八年臘月三十 晴
今天立春,據(jù)說幾十年才能遇到一次。陽光依舊很燦爛,門外人聲嘈雜,對門新貼上的對聯(lián)紅得耀眼。小兒子換上了新衣服,年的氣息真正彌散開來。如果年是一個夢想,除夕則是即將碰觸紅線的最后一步。沒有理由無動于衷。
是時候沖出小屋,去擁抱春天了。
在我的鼓動下,本來打算蟄居門市部里的弟弟也一塊兒回了老屋,一來少了媳婦和老爸送飯的奔波,二來也是為了讓七十多歲的老爸,能感受到屈指可數(shù)的團(tuán)圓氣氛。
為了看一場例行的春晚,換了三臺電視機(jī)。第一個是以前用過的一個十英吋便攜式EVD視頻機(jī),屏幕太小顯得小家子氣,與宏大的央視舞臺不搭調(diào)。大兒子遂又跑去店里換了一個自家賣的十四吋的,看不了幾分鐘就黑屏,各種原因排除之后,一致認(rèn)為是擱置太久電池不存電所致。老爸頭腦一熱,抱來了他屋里的“大屁股”二十一吋大彩電,盡管畫面顏色有些混亂,節(jié)目名一個沒記住,但好歹也撐到了《難忘今宵》。
二零一九年正月初一 晴
天天關(guān)注天氣預(yù)報。好在老天爺不算糊涂,承諾了幾次的雪盡管沒有下,但也沒在這個舉國歡慶的日子里胡來。太陽笑瞇瞇的撒下光輝,坐在院子里,氣溫不冷不燥,溫暖如媽媽的懷抱。天空瓦藍(lán)瓦藍(lán)的,真想上去摸一把,可惜夠不著。
忽然就想到了以前的大年初一,從十幾歲的三五成群東家出西家入,看人家門上寫的對聯(lián)和窗上新貼的窗花;到二十幾歲時的聚在一起“挖坑”“飄三頁”;以及四十歲以后的麻將館里“幺二塊小麻將”,像老爸說的,比莊稼漢趕場活還忙。
不論輸贏,在這一天老爸盡管心里不情愿,但絕不會阻擋,他是個迷信頭子,拿他的話說,正月天不能生氣,不能罵人,否則會影響全年的運(yùn)氣,沖這點(diǎn),我真情愿每天都過年??傊?,那時候的年初一都會在瘋狂的“忙碌”中一刻也不容虛度。但是現(xiàn)在,手機(jī)代替了一切好與不好的娛樂活動,人聚在一起,但心卻游離于千里之外。
二零一九年正月初二 晴
坐等來客。
往年,老爸的幾個外甥都會來拜年,我囑咐媳婦將糖果煙茶都預(yù)備好,不敢遠(yuǎn)離。
太陽快西斜了,一個預(yù)期中的客人都沒等到,不免有些失望。
小元卻出乎意料地來了,人家過年發(fā)紅包,他來給我發(fā)獎狀,很別致。
小元說他給老丈人拜年,順便來給我頒獎,留他吃飯又不肯,只好放行。
送走小元,我和兩個兒子果斷出擊,去舅舅家拜年。舅舅舅媽六十多了,常年在果園忙碌,平時去總是忙忙碌碌的,只有過年的時候能坐著拉拉家常。
臨走時,兩個老人硬是塞給兩個兒子一人一個紅包,不要都不行。也不知啥時候能取消這個習(xí)俗,老人的錢來得不容易?。∧玫木坪透恻c(diǎn)之類,他們一樣兒都不會舍得享用,我是賺到了,但心里卻不舒服。
二零一九年正月初三 多云
依舊坐等。
表弟來了,我昨天去沒見著他,他去給老丈人拜年,回來的很晚。
三十多歲的表弟是舅舅唯一的兒子,很能干,對我們家?guī)椭埠艽蟆K?jīng)營鏟車,每天都是和土打交道,用他的話說一睜眼就是個推推推!最害怕閑著沒活干,干完活最害怕老板說,有了錢就結(jié)賬。
這年頭,下苦的不掙錢,掙錢的不下苦。
表弟也沒吃飯,說家里有來客,匆匆走掉。
二零一九年正月初四 陰有風(fēng)
按天氣預(yù)報說的,雪快來了,這不,起風(fēng)了,云也聚起了,看樣子是要動真格的了。
不再單等來客,也等雪花。
弟弟以前的同事兩口子來了,幾年沒上班,曾經(jīng)要好的同事朋友所剩無幾,每個人生命中都有無數(shù)的人路過,能偶爾停下來噓寒問暖的,不多。
都像商量好似的,一提吃飯就要走,以前出門掐著飯點(diǎn)走,現(xiàn)在的人避著走。
二零一九年正月初五 陰
連個串門子的都沒有,媳婦和兒子在百無聊賴中選擇去娘家拜年。
買的黃瓜柿子像垂暮的老人,失去了光澤和精氣神。老爸說,沒人來就自己吃,我拒絕了他的操勞,說下點(diǎn)掛面吃吧,幾天沒吃面條了。
老爸用雞蛋炒蔥花做了一鍋掛面,太膩,難以下口。
老爸說他沒放多少油,還說不多少放點(diǎn)油不好吃,他這人做事總是從自己的觀點(diǎn)出發(fā),從不考慮別人的感受。
我很不高興,但還是強(qiáng)忍著吃完了一大碗。
吃完最后一口時,望著面湯上蒙著的一層厚厚的油花,長出了一口氣。
這個固執(zhí)的老頭兒。
妹妹打電話說她們一家明天開車來,同行的還有幾年未曾謀面的姐夫。
我有個預(yù)感,今晚的雪一定會下得很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