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冬無雪，流感在人群中快樂穿行，許許多多家庭都被“連鍋端”。流鼻涕打噴嚏，咳嗽哮喘咽喉腫痛，氣管炎肺炎扁桃體炎，上吐下瀉胃里翻江倒海，頭暈目眩低燒高燒，癥狀五花八門。很多青壯年都難逃一劫，更甭說老人和孩子了。不論大醫(yī)院還是小診所，都人滿為患。
　　 柳影六歲的女兒已經(jīng)三天沒去上學了，咳嗽一聲連一聲，躺下就憋氣，夜里睡覺柳影都要把女兒抱在懷里讓她坐著睡。老公外出參加“國培”十天后才能回來，柳影被折騰得筋疲力盡，憔悴不堪。
　　 好不容易挨到周末，還得給學生去補課。其實，暑假開學前她不止一次找校長要求不接高三，一是剛送走畢業(yè)班，她著實想喘口氣，二呢孩子小上學需要接送，可她平日里踏實的工作作風和倍受家長信任的工作能力讓校長怎么也舍不得把她從高三拿下。最后禁不住校長三句好話，又信心百倍地踏上高三年級的講臺。
　　 此刻她腸子都悔青了，她早就知道自己不會分身術?？墒牵擞仓^皮上，別無他法。
　　 早晨，女兒吃不下飯，她熬了一鍋梨湯，央求她吃了一點面包，哄她把藥喝下去。然后把那條粉色圍巾纏在脖子上，白色毛線帽子扣在頭上并使勁往下拉了拉。
　　 “媽媽，咳咳，你能不能不去上班??？咳咳，咳咳?！迸畠赫f話連咳嗽帶喘，小臉紅撲撲，眼睛淚汪汪，一副小可憐的樣子，真讓人心疼。
　　 “不能啊，大哥哥大姐姐明年還要考大學呢，媽不能誤課，你想想如果到了上課時間，你的老師沒有走上講臺，你是不是很失望。乖，媽媽上完課立馬回來，一分鐘也不停留好不好?”柳影走過去撫摸著女兒的頭，豎起大拇指鼓勵，“我的丫丫最堅強！”
　　 “那好吧，咳咳，咳咳，媽媽可要早回來哦?！迸畠盒∽炀锏酶吒叩模瑒e提多不開心了。
　　 看看時間，柳影實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叮囑女兒幾句就沖出門去。
　　 太陽扒開黑色的云幔探出頭，臉色慘白，像嚴重貧血的病人，叫人不忍心看。路旁的樹木，灰不溜秋，光禿禿的枝椏也在冒著寒氣。
　　 柳影拼命蹬著自行車在車流里穿行，她不能留下給學生上課遲到的記錄。年底了，她必須爭分奪秒提前結(jié)課，多做復習，爭取交給學生和家長一份滿意的答卷。
　　 邁進教室的那一刻，上課鈴聲響了，柳影拍拍左胸深深出了一口氣。柳影打開書本，直接切入正題 ，嗓音稍顯喑啞。講著講著，柳影發(fā)現(xiàn)三分之一的學生趴在桌子上，有瞇眼養(yǎng)神的的，有作思考狀的，還有的干脆大大方方去會周公。柳影盯著這些臥倒的孩子，想到被自己丟在家里的女兒，想到自己本不想來補課，想到來上課也就掙20塊不來就會被扣80，她突覺如鯁在喉，最后終于像開閘放水，“哇——”哭聲沖出喉嚨。
　　 幾乎同時，她用手捂住嘴巴，淚水卻穿過指縫滑進嘴角，澀澀的，咸咸的。孩子們眼睛瞪得老大，幾十雙眼睛齊刷刷聚焦她滿是淚痕的臉。她與孩子們對望著，眼神里裹挾著悲傷，但更多的是訝異。她被自己嚇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