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掐著指頭算日子，二月十四號，就是明天了。這個日子比新年還讓她期盼。
　　 “他的驚喜是什么？為什么一點(diǎn)消息都沒有？”
　　 她盯著手機(jī)，不時地看著窗外，看著小區(qū)下面時而過去的男男女女，都是成雙成對的。
　　 她時刻都記得他曾經(jīng)許下的承諾：情人節(jié)，我會給你一份驚喜，你一定要等著我。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過去了。
　　 “他是在騙我，根本不是真心喜歡我?！?br />　　 她和他的認(rèn)識純屬是偶然，那是一年前的一天，初中的同學(xué)組織聚會。她本打算不去參加的，她的性格屬于內(nèi)向形的，再加上如今又成了剩女。同學(xué)們幾乎都成了孩子的媽了，只有她還是孤單一人。真的不想去那種場合聽她們說一些夫妻之間的事，和寶寶都能叫媽了的話，可還是被閨蜜一遍遍地電話追了過來。
　　 “對不起……對不起……”
　　 也許是她太匆忙了，推開了了酒店的門，徑直往二樓上奔，誰料想和一位服務(wù)生撞了個正著。
　　 “你這人沒長眼睛嗎？看把我這衣服弄的?！?br />　　 她不想承認(rèn)自己有錯在先，真想伸手給這個毛頭小子一巴掌。自己的這件墨綠色連衣裙，是第一次穿，前胸竟灑了一層的湯水，乍一看和奶孩子的媽媽不小心奶水溢出來的一樣。
　　 “對不起……對不起……這位小姐，我是新來的，請多多關(guān)照?！?br />　　 服務(wù)生的臉由于緊張而變得通紅，有些語無倫次。
　　 “小姐？我告訴你，我不是小姐，我是你店的客人。還有我不管你是不是新來的，你看這兒怎么辦吧？”
　　 她氣壞了，現(xiàn)在的小姐性質(zhì)和過去的是兩個概念。說完一席話后，她伸手指著自己的前胸。
　　 “對不起，我給你擦擦?！?br />　　 沒等她緩過神來，他從茶盤上拿起一沓餐巾紙按在了她的胸上。
　　 啪啪……
　　 也許是她下手有點(diǎn)重，聲音很脆很響。
　　 “你？”
　　 他沒反應(yīng)過來，就挨了兩個嘴巴子。
　　 “你不應(yīng)該在這里打工，應(yīng)該去鴨子店?！?br />　　 她簡直被他氣暈了，自己被他弄得如此狼狽，他還敢來吃她的豆腐。
　　 “我……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br />　　 他才反應(yīng)過來，忙一次次地鞠躬。
　　 “怎么了？小劉？”
　　 這時一名餐廳的主管聽見了他們的說話聲，匆匆忙忙走了過來。
　　 “噢！對不起！他是新來的，在試用期。我可以陪您到洗手間清洗一下嗎？我店有衣服可以替換?！?br />　　 “不用了，用這樣的服務(wù)生，誰還敢來用餐?！?br />　　 她放下了這句話，回身出了這家酒樓。
　　 “喂，你怎么回事，不是說好了來的嗎？大家都來了，就等你了?！?br />　　 閨蜜的電話又響了，問她為啥還沒到。
　　 “啥？你回去了？”
　　 “是的，衣服都弄臟了，還惹一肚子的氣，哪有心情吃飯?！?br />　　 聚會沒聚成，回去還得打車，不然怎么在街上走。
　　 他和她是在她的白眼下和抱怨中不期而遇的，她根本沒在意他的臉。
　　 “喂，是美團(tuán)外賣嗎？”
　　 這天售樓部給她一個假，有好幾個禮拜沒休息了，難得的清閑，一個人逛了一上午的街，沒舍得買一件自己喜歡的衣物。只買回來一梱菠菜，家里有掛面和雞蛋，她想煮點(diǎn)熱湯面打兩個荷包蛋。
　　 她在售樓部工作，效益好的情況下每個月能掙四千塊錢，效益不好連三千塊錢都不到。單位只供中午一頓飯，天天要買吃買喝的，女人家本來花銷就大，護(hù)膚品，衛(wèi)生巾，弄頭發(fā)，修指甲的，月月還要交房租。她平時很節(jié)儉的，也很少買衣服。她想年齡大了，手里一點(diǎn)錢沒有不行，萬一嫁不出去，自己也可以養(yǎng)活自己。再者說了，保不準(zhǔn)哪天結(jié)婚了，有錢總比沒錢強(qiáng)。所以工作了七年的她手里攢了近十萬塊錢。
　　 當(dāng)她拖著疲憊的雙腿回到樓里時，不知道為什么，竟然停水了。她只好叫了份外賣。
　　 “你好，送外賣的?！?br />　　 門鈴聲響了幾下，門鏡里顯示出一個全幅武裝的外賣小哥。
　　 “謝謝！”
　　 當(dāng)她接過那份加州牛肉面時，抬眼看了一下這個送外賣的，不由得一愣，好熟悉的眼睛，好像在哪見過。
　　 “你……在這兒??？”
　　 這個小哥的眼神羞澀了一下。
　　 “你認(rèn)識我？”
　　 她腦海中巡視了一圈。
　　 “上次在酒店，對不起！我要趕時間。拜拜！”
　　 他放下了這句話后，匆匆地下了樓。
　　 “是他？他送上外賣了？不在酒店干了？”
　　 她想起來了，雖然當(dāng)時沒記住他的臉，眼睛她還是有印象的。
　　 這一次見面，他給她的印象深了一些。
　　 “一個月八百，租一年九千元錢，再不能少了?！?br />　　 這天又到了她的休息日，她和閨蜜約好了去公園拍幾張秋照，還囑咐她不要帶老公和寶寶，就她倆個人。
　　 鎖上房門那一刻，對門敞開的廳里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我只需要一間就可以，你的另一間可以再租?！?br />　　 一個男人的聲音。
　　 “少九千不行，如果可以，你自己可以找人合租?！?br />　　 女人的聲音里不留半點(diǎn)余地。
　　 “那……我再考慮一下。給我兩天的時間?？梢詥幔俊?br />　　 男人的聲音響在了她的身后。
　　 “可以。如果同意，請打我的這個電話?！?br />　　 “好的，拜拜。”
　　 男人的腳步聲很快，不一會超越了前面的她。
　　 “兩個人合租，一人不到五千，我一年得八千。聽房東的話里話外，說租金都漲了，看來是真的。要不……”
　　 想到這，她小跑幾步，追上了正在站點(diǎn)等公交車的那個男人。
　　 “請問，你是要租房子嗎？”
　　 她站在他身后，聲音怯怯地問了一句。
　　 “是的?！?br />　　 “是你？”
　　 男人回過了身，她吃了一驚。
　　 “是……你？”
　　 就這樣，他倆合租了一棟兩室一廳的面積六十三平的樓房。
　　 “你怎么了？不舒服嗎？”
　　 中秋節(jié)的前一天，她有些想離開自己多年的媽媽了。那是她大學(xué)畢業(yè)的第二年，媽媽得了直腸癌，給本來生活就困難的家又增加了負(fù)擔(dān)。依著奶奶和嬸子的意思，媽媽的病最好別治。手術(shù)費(fèi)用高，如果不能根除，癌細(xì)胞會發(fā)展得更快。
　　 “不行，砸鍋賣鐵賣房子賣地也要給我媽治??！”
　　 在她的堅持下，終于湊齊了十幾萬塊錢，她領(lǐng)著媽媽去了北京，和剛聽到信從大連趕回來的爸爸在北京陪媽媽做了手術(shù)。
　　 可萬萬沒有想到，手術(shù)后不到三個月，媽媽便離開了人世。
　　 沒辦法，爸爸和她商量把家里在市區(qū)新買兩年的樓賣了，一來樓的按揭還得還，二來，欠得外債太多，最主要的是爸爸常年出海不在家住，她一回家住，心情差得總想哭。
　　 樓賣了，外債還清了，可她的家沒了。后來在閨蜜的幫忙下在租賃區(qū)里租下了一套房子。一晃五年過去了，爸爸在大連又成了家。每逢過年過節(jié)都會打電話讓她過去，可她始終沒去一次。
　　 “沒啥？有點(diǎn)喝多了。”
　　 淚珠從她的臉上滾落下來。她趕緊眨了眨眼睛，拽了幾張餐巾紙，擦了擦臉。
　　 “過節(jié)不回家嗎？”
　　 “過節(jié)不回家嗎？”
　　 他倆異口同聲地相互問道。
　　 “我……沒家?！?br />　　 她拿起了桌子上的半罐啤酒，一揚(yáng)脖咕咚咕咚喝了幾口。
　　 “我……也是，沒有家。來，我陪你喝?！?br />　　 他說完，一回身從冰箱里拿出兩罐啤酒，坐在了她的對面。
　　 “你不用送外賣了嗎？”
　　 這是他倆合租以來第一次面對面一起坐在飯桌前。
　　 “今天中秋節(jié)，提前結(jié)單?！?br />　　 他有時候下半夜一兩點(diǎn)鐘回來，早上十點(diǎn)多鐘走。他回來時她不知道，她走時他正在睡覺，各不干擾，倒也相安。
　　 “你為什么沒有家？”
　　 她喝完了一罐啤酒，臉有些發(fā)燒，眼睛里的淚水變成了亮亮的光，盯得他不敢正視。
　　 “我……十五歲時父母離婚了，媽媽去了南方打工，爸爸把那個不要臉的女人領(lǐng)回了家，那個女人還帶來了一個七歲的小男孩，從那時起，我的家也沒了。”
　　 他一揚(yáng)脖，一罐啤酒見了底。
　　 “來……喝，今兒咱倆啥也不說，喝就完了。對了，你還有酒嗎？我可就這一罐?！?br />　　 她雙頰起了兩朵紅云，桃腮粉面燈下紅。
　　 “有……我怕你喝醉了？”
　　 他的臉紅到了脖子根，舌頭有些短。
　　 “你是小摳，舍不得給我喝？你看，這烤鴨，花生米，小涼菜都是我的……切，不就喝你點(diǎn)酒嗎？嘿嘿……”
　　 她說出的話和心里想的不一樣。平時她只是在同學(xué)聚會時喝一杯的，今天喝了整整一大罐。
　　 “給，隨便喝，不夠我下樓現(xiàn)買也趕趟?！?br />　　 也許是借著酒勁，他起身從冰箱里又拿出來三罐啤酒，放在了桌子上。
　　 她記不清自己又喝了多少，只記得第二天早上醒來時，她和他睡在了一張床上，是她的臥室。
　　 從這一天起，他倆白天各自工作，晚上她都會等他，不再插門。他不管多晚回來，都會悄悄躺在她的床上。
　　 “什么？你跟那個外賣小哥同居了？當(dāng)初你就是有那份心吧？不然怎么會和一個男生合租？”
　　 閨蜜知道后，少不了一頓說她。
　　 “外賣小哥怎么了？不比誰少啥，不管當(dāng)初我咋想的?，F(xiàn)在我只想嫁給他?！?br />　　 她不在乎別人怎么想的，只要自己喜歡，哪怕他是個要飯的。
　　 “我不能保證給你什么物質(zhì)上的承諾，可我會讓你一輩子過得開心?！?br />　　 新年的夜里，他把她摟在懷里，在她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她沒有說話，用吻代表了語言。
　　 “春節(jié)期間，我會很忙的。記得情人節(jié)等我，我會給你一份驚喜，一定要等，別忘了?！?br />　　 他的吻和他的眼神一樣真誠，讓她的眼里充滿了淚花。
　　 “都十二點(diǎn)了，他怎么還沒回來？一個微信也沒有?！?br />　　 她的思緒回到了眼前，小區(qū)里燈火輝煌，沒有了人影，偶爾有車燈會閃幾閃。
　　 她從來不會在他工作期間給他打電話或發(fā)微信的，她知道他的辛苦，一天十幾個小時在摩托車上，根本沒有時間接她的電話，也沒有時間看微信。
　　 今天她沒有控制住自己的心，剛剛發(fā)了條微信給他，可快半個點(diǎn)了，還是沒有他的回信。
　　 小區(qū)里面漸漸黑了，繁鬧的城市也安靜了下來。
　　 她一直望著窗外的眼睛困倦得直打架，她只好趴在了窗臺上。
　　 十分鐘過去了，半個小時過去了……不知道過了多久，一輛摩托車的燈光遠(yuǎn)遠(yuǎn)的射進(jìn)了小區(qū)。
　　 “情人節(jié)快樂！”
　　 他手里拿著一支快凋謝了的玫瑰花站在了她的面前。
　　 “謝謝！情人節(jié)快樂！”
　　 她睜開睡意朦朧的眼睛，開心地接過他遞過來的玫瑰花，放在鼻子上聞了聞，好香！她沒有在乎他送給她的這份驚喜，只是一朵快干了的玫瑰花。只要他好好的，平平安安的，就是給她情人節(jié)最好的禮物。
　　 “嫁給我吧！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
　　 就在她回身想把那支玫瑰花放起來時，身后傳來了他的聲音。
　　 她轉(zhuǎn)過身，看見他單腿跪在了地上，左手攥著一大把鮮艷的紅色玫瑰花，右手拿著一枚鉆戒，雖然那顆鉆很小，在燈光照耀下仍然一閃一閃讀在發(fā)光，它的光太刺眼了，晃得她的眼睛里滿了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