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城】禍不單行
朱淑芬望一眼仍舊在病床上沉睡的丈夫朱有福,他渾身插滿了各種管子;再看看攥在手里的醫(yī)院的催款單,朱淑芬秀美的面龐立時涌上愁云!啊,有福,你趕緊醒來吧!你知道嗎?這幾天里,俺跟咱閨女陷入了走投無路的境地啊,真的是到了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地步了!
朱有福出車禍已經(jīng)是第五天了,那個疲勞駕駛的司機送過來的五萬元錢和自己家里的存款,以及剛剛工作的閨女從省城單位上預支的三萬元早已花光了,這幾天花的是從親朋好友那里借來的。那些與自家一樣種地種果樹的親戚們,再也拿不出多少救命錢了,因為連續(xù)幾年的干旱與經(jīng)濟不景氣使得他們的日子也愈來愈不好過。
突然,一個念頭跳進朱淑芬腦海里:去跟朱有財借錢?朱有財有錢??!
朱有福住進醫(yī)院的第二天,朱有財來看過,來時拿出五千元錢。這在高山鎮(zhèn)朱家寨是人之常情,街坊鄰居有紅白喜事或者有災有難的,鄉(xiāng)親們都會隨份子幫忙的,幾百年的村風村規(guī)使然,朱有財財大氣粗給的多一點。朱有財臨走時,看著朱淑芬說道:“需要錢的話,去找俺!”
朱淑芬、朱有福和朱有財都是高山鎮(zhèn)朱家寨土生土長的人,他們?nèi)藦男W到高中都是同學,朱有福和朱有財都追過朱淑芬,朱淑芬對她爹媽說有福厚道有財鬼頭,所以就嫁給了朱有福。朱淑芬是高山鎮(zhèn)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美人,她的美不僅是身材頎長,皮膚白皙,面容甜美,而且十分性感,男人看了想入非非,女人看了嫉妒得要命。就說三十年前吧,二十歲的朱淑芬上身穿一件白襯衣,下身穿著緊身的小喇叭褲,胸峰高挺,呼之欲出;小蠻腰細細的,臀部翹翹的,就跟兩半皮球似的,那小腹以下更是風情萬種,讓人生出千般的想象;修長的雙腿下的高跟鞋被小喇叭褲一包,走起路來,只聽見嘎嘎的有節(jié)奏的聲音。結婚后,夫妻倆種地種果樹,朱有福在農(nóng)閑時再開著三輪車四里八鄉(xiāng)地趕集賣個菜種之類的小玩意兒,掙個仨大倆小的補貼家用,夫唱婦隨地把獨生女兒供進了大學。朱淑芬說結婚了就不那么打扮了,省得讓別人說三道四的。朱有福說,啐,別人喜歡咋說就咋說去,你只管該咋打扮就咋打扮,別埋汰了你那漂亮的好模樣好身材,俺喜歡,你就權當是打扮給俺自己看!朱有福說罷摟過妻子伏在她耳朵邊上說,俺看見你打扮得好,俺可有勁兒干你哩,朱淑芬就使勁揪他的耳朵說你真不要臉哩,朱有福就說自己的老婆啥要不要臉的,俺是實話實說哩?,F(xiàn)在年過半百的朱淑芬依然是風韻不減當年啊,你看吧,上身是一件白色的說不出是啥款式的衣服,半個乳房被擠得眼看著就要跳出來了,下擺打了個結兒系在了一起,露出一截兒白白的肚皮;下身穿著一條暗紅色的短裙,剛剛包住了渾圓的臀部,兩條雪白的大腿,光潔而誘人。朱淑芬無論走到哪里,都會引來無數(shù)的目光,有羨慕的,也有嫉妒的,更多是貪婪的。
朱有財是個有心計的人,朱淑芬說他鬼頭是不無道理的。剛剛改革開放那陣子,銀行里實行無息貸款,鼓勵開辦企業(yè),于是朱有財一下子就貸款100萬人民幣,在三十年前這簡直就是個天文數(shù)字??!接著朱有財花了不到二十萬買下一塊地并蓋起了二十幾間廠房,建起榨油廠,其余的八十萬存到了異地的銀行里去了,那個保值的利息蹭蹭地往上竄。幾年下來,朱有財宣布榨油廠倒閉了,讓銀行經(jīng)管著他的那個榨油廠去頂替了那100萬的本錢了。九十年代中期,房地產(chǎn)鬧騰得火熱,朱有財來到半島都市拉起一支建筑隊伍,成立起自己的建筑公司,集建筑、裝潢、建材批發(fā)、二手房地產(chǎn)買賣為一體,著著實實地掙下了大錢,最紅火的時候,每個月都有幾百萬裝進腰包。朱有財不僅在朱家寨蓋起了村里有史以來第一座小洋樓,還在半島都市里有三四棟別墅,老婆孩子早就成了城里的闊太太和大少爺了,一年里回不來幾趟朱家寨。但是,朱有財則是經(jīng)?;氐街旒艺?,他甭管去哪里,老婆都是充耳不聞,喜歡干啥就干啥,老婆是管不住的。早些年里,朱有財在外面弄出些花花事兒,老婆要站出來管管他,他把眼一瞪說,奶奶的,俺看你是享夠福了吧?再來管老子的事兒,就一腳踢了你!從此,他老婆就變成了聾子瞎子了。
你道朱有財為啥三不六九地就回到了朱家寨?他是惦記著朱淑芬??!年輕的時候就想朱淑芬想得頭疼,沒想到手里,仍然是沒斷了想的念頭,而且是越來越想。一次,朱有財趁著朱有福不在家里來找朱淑芬來了,開門見山地說明了多少年來就想得到朱淑芬。朱淑芬把臉一沉說:“真不是個好東西,趕緊走!”
朱有財呵呵一笑說:“你說對了??!哪個男人是個好東西?告訴你,十個男人九個色,剩下那個不色的是他的那套家伙壞了!男人都他媽的賤,吃著碗里的,看著盆里的,還想著鍋里的,只不過是有的男人有色心沒色膽兒,有的男人既有色心又有色膽罷了,呵呵……”說著,朱有財從腰里掏出一捆百元大鈔扔到炕上。
朱淑芬說:“撿起你的錢,別覺得你有幾個錢,就可以為所欲為!”頓了頓,她繼續(xù)說,“俺,不是你想象的那種女人!”
“呵呵,裝啥圣女???你這樣的女人,俺見得多了!”朱有財輕蔑地說:“風流的女人,不一定漂亮;漂亮的女人,沒有不風流的!給一百,不干?給一千、一萬、十萬、百萬呢?俺就不信她不干!給夠了數(shù)兒,沒有不干的!”
聽到這里,朱淑芬操起搟面杖掄了起來,嚇得朱有財屁滾尿流地躥了。
……
想到這里,朱淑芬搖了搖頭,又嘆息了一聲,到底咋辦啊?她在心里問自己。
下午,醫(yī)院的大夫又來催交款了,并且說再不交錢就只能停止治療了。朱淑芬望著昏睡中的丈夫,想起以前那些往事兒,更想起丈夫對自己的好,眼淚就撲簌簌地往下淌。朱淑芬知道不救自己的丈夫,從感情上來說,是萬萬不可能的;要去借錢給丈夫治病,別人是沒有的,只能去向朱有財借,而去向他借,結果是可想而知的。
太陽已經(jīng)轉到了西邊那座大樓的背后去了,天色慢慢暗下來。此時,朱淑芬的心也暗了下來,淚水不由自主地就淌下來,老天爺啊,還有讓俺朱淑芬活下去的別的辦法嗎?女兒在一邊安撫著朱淑芬,孩子哪里懂得媽媽的心思?。?br />
下班前,主治大夫過來告訴朱淑芬和女兒,醫(yī)院里決定再不交款,明早就停止治療。
朱淑芬看著昏睡中的丈夫足足有半個鐘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有淚水在不斷地往下淌。而后,她站起來,對女兒說,看好爸爸,媽媽去找人借錢去。
出了病房,來到了大街上,朱淑芬漫無目標地走著,心里空空的,像是被人掏干了五臟六腑,腦子了也是一篇空白,就像是一張啥也沒有寫畫的白紙。突然,她撞到了路邊的一根電線桿子上去了,引得后面一個小孩兒大笑起來。小孩子的笑,讓朱淑芬清醒起來,這是走在大街上啊,啊哦,對對,俺是出來要去借錢的,俺的丈夫還在等著俺去借救命錢啊!
朱淑芬試著撥通了朱有財?shù)碾娫挘骸坝胸斅?,俺……?br />
“淑芬啊,是不是缺錢了?你只管說!”朱有財熱情有加地說。
“是的,醫(yī)院說再不交錢,明早就不給治療了……”朱淑芬解釋說。
“好的,俺這里有個兩萬的卡,你過來拿吧!”朱有財干脆利索地說。
“你在哪里?”朱淑芬問道。
“俺……俺在金都賓館,你過來再聯(lián)系俺,好嗎?”朱有財說。
“……好吧……”朱淑芬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
晚上九點多,朱淑芬從金都賓館12層1219號房間里走出來,步履蹣跚,搖搖晃晃的。朱有財在后面把頭伸出來說道:“這些不夠,再打電話聯(lián)系啊!”
朱淑芬頭也沒回地走著,也沒有回聲,淚水卻不由地又淌了下來。
朱有財回到房間里,把自己扔到席夢思上,得意忘形地自言自語道:“呵呵,美人啊,多么銷魂啊,一下子享受了兩個點啊!”
屋外,突然響起一聲悶雷,由遠而近;一道電閃,劃過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