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母愛,我永遠的鄉(xiāng)愁(組詩)
◎嫩豌豆
青黃不接的七月
詩經(jīng)里的流火,點燃了
馬坡鄉(xiāng)羊寨村牛家莊子
燒斷了村中清澈的小河
豌豆花開,蝴蝶蘭樣的花兒
娘望一眼就數(shù)清的花兒啊
從最低層結(jié)出豆青
結(jié)出帶著草味的豆香
我多想品嘗那水靈的豆角
承包地的邊緣采摘
娘不忍心咀嚼的鮮嫩
都走進城市一聲嘗鮮的吆喝
一籃子嫩碧的豆青
娘咽著口水也知道的香甜
都拿去她換成金色的玉米面
糊糊地填飽了肚腸中的饑餓
如同我換親換出去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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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稞
長不成麥子的南山
二陰是一個特殊冠詞
青稞,安身立命的大山
娘一直嫌棄著它的貧瘠
掐幾枛剛滿漿的青稞
風(fēng)箱鼓動旺旺的灶火
蒸籠的熱氣飄出獨特清香
娘就在蒸汽中一枛枛的搓
娘最知道青青稞的脾性
剛剛學(xué)會勾頭的青青稞啊
稍慢或微涼,都脫不去
她還未豐滿成熟的外衣
簸箕簸去胞衣和麥芒
蒸籠上熍熟的青稞
每一粒都像油綠的珠玉
撒上點鹽就有獨特的乳香
◎土土豆
娘最得意的是變著口音,把“水”說成“飛”
說兒句川里NL(拼音)不分的家鄉(xiāng)話
她是爺爺兩口袋洋芋換來的媳婦兒
是父親的妻子,十九歲從貧困走進貧瘠
她多想掙脫苦難,掙脫命運
她有過拋家而去的出逃
三歲那年,娘心軟啊
在父親掐著我屁股的哭喊聲里
娘提衣襟扶干凈滿臉的淚水
一把將我攬進懷抱
回家,就點亮了土窯的油燈
泥土中滾著的土土豆
“最接近泥土的味道”
這是一位聯(lián)合國世界銀行的博士
扶貧貸款時的一句隨口話
讓我看見土豆就象看見娘的眼淚
看見用彩禮救活姥姥一家的母親
看見給牛氏家族點亮一盞油燈的母親
寫著這土土豆一樣掉土渣渣的文字
淚水不由滴落,心如純青爐火的燒烤
想娘,就想開口笑著的土土豆
讓娘知道,痛哭過的文字也會微笑
??
◎長頭發(fā)
娘的長頭發(fā),結(jié)成辮子,發(fā)梢
就最想接近大地,接一接地氣
村頭上的貨郎,搖著脆響的拔郎鼓
吆喝著:“收頭發(fā),換剪刀,換絲線’
娘多年沒舍得剪。那是娘唯一的長辮
油亮的長辮子,終于一聲咔嚓
離開維系它生命的頭顱,仿佛
一次永久叛離,根從娘的血脈斷開
那一刻,娘的不舍,娘的長辮
和千萬條青絲都不覺得疼痛
娘的比絲線更長的長發(fā)啊
娘的比棉絨更溫暖的長發(fā)啊
那個冬天,我有了件嶄新寬大的綿衣
手工做的,六尺布票,藍布,二斤棉花
碎紅花綿布里子,娘縫進太陽的溫暖
連同娘的思維,都放在叫游子吟的詩里
娘不識字,讀不懂詩經(jīng),卻知道
九月授衣,這個節(jié)令中的詩意
娘不在了,如同娘剪斷臍帶和長辮
日夜纏繞著我關(guān)于母愛的所有思緒
◎族譜
破四舊一場災(zāi)難,族譜
也經(jīng)歷了一場重生浴火
四本古老宣紙裝訂的藍皮古籍
被火舌翻開封面
先人的靈魂,連同
那些墨汁的名號,逸事
連同莊稼人中指上扎出的血
嶄新毛筆點出頭的神字
差一點都灰飛煙滅,不留痕跡
感謝,叫貴書的本家太爺
沒識過字,卻有族人的骨頭的血性
他一腳將厚厚的家譜揣進火灰
夜深時,偷偷潛入焚燒過的灰燼
把它揣進懷,存放在自家房梁
沒享過一天清福和兒孫的孝心
好日子來臨,母親卻離開了
病魔定格了六十七歲的年輪
習(xí)慣叫媽的日子從此消失
第一次用文學(xué)方式表達
娘啊,我還沒有把您的名字
寫進族譜,讓兒孫們祭拜時
點三根長香,跪下來叩三個響頭
而寫您的詩,可不可算作有字的墓碑
讓您同先人一樣歸入自已的神位
?
◎老宅院
讓我從窯洞搬出的老堂屋
依然端坐在陽光下
它與我有相同的年輪
如今守著它的,只是
奶奶和母親單薄的遺像
以及屋檐下棲身的鴉雀
古老的木格子松木窗戶
每年除夕都糊上新宣白紙
貼上或紅或綠的窗花
喜鵲登梅,耕牛走春
曾經(jīng)綠色石矸的屋頂換成紅瓦
松木裂開的柱縫,插著鐮刀
掛著麥子編成的草帽,塞滿
奶奶和母親梳篦間的落發(fā)
奶和娘身上掉下的青絲啊
卻不讓他們粘染俗塵的氣息
好讓我每年寫的春聯(lián)
不經(jīng)意遮住笑著的傷口
曾經(jīng)喜鵲筑過巢的白楊樹,連同
奶奶和母親一道踅進歲月的縫隙
而娘栽下的一棵杏樹還在
兩株櫻桃還在,一畦草莓還在
幾株牡丹還在,幾株大梨花還在
連同我種下的蘿卜和青菜
在這個夏天遮住一園子荒寂
淚水不由滴落,心如純青爐火的燒烤
想娘,就想開口笑著的土土豆
讓娘知道,痛哭過的文字也會微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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