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次不短不長的自駕旅行，跨度雖然只有數(shù)百公里，從閩西的武平啟程，一路向東，直到閩南的石獅結(jié)束回來。我沒有特意去計算這一路的有過多少美麗的遭遇，但經(jīng)歷的處處偶然和種種感動，總讓我有種不吐不快的沖動。于是，不善言說的我，只好將這些在文字里分享。
　　 （一）
　　 人在旅途，總會有失之交臂的頓足遺憾，也會有不期而遇的驚喜連連。就如我從泉州來到龍巖武平縣旅游，用餐時酒樓的老板卻是我失聯(lián)十多年的老友王建華，這種喜悅自是不言而喻。故人重逢是偶然，能夠賞得美景更是一種巧緣。
　　 就如眼前這座有著許多傳奇的梁野山。
　　 我確實(shí)是孤陋寡聞之人，只知龍巖有土樓、有冠豸山，卻不知還有座國家四A級的景區(qū)梁野山。引起我興趣的倒還不是此山有多奇、有多美，而是這里一位與家鄉(xiāng)泉州有些淵源的人物——定光古佛鄭自嚴(yán)。隱于梁野山陡峭山坡中的“仙人洞”，相傳這里是鄭自嚴(yán)的修煉之處，悠悠白云攔腰走，腳下峭壁萬丈深！與此人跡罕至荊棘叢中的寂寥石洞中清修，不能不讓人感嘆古時出家人的堅忍和定力。定光古佛鄭自嚴(yán)是客家人的保護(hù)神，深受當(dāng)?shù)匕傩镇\信仰。聞?wù)f佛爺是古代泉州府人時，不由得讓我有些沖動，便想登山去與之攀緣。
　　 站在武平縣的劉亞樓紀(jì)念廣場上遠(yuǎn)遠(yuǎn)望去，系屬武夷山脈最南端的梁野山山脈綿綿，氣勢磅礴，面積達(dá)14365公頃，最高峰梁山頂古母石，海拔達(dá)1538．4米，為武平的第一高峰。又稱為“梁山頂”的梁野山，武平人將其視為“母親山”，在“武平八大景”之中位冠其首。梁野山山勢雄渾，峽谷險峰為其添奇，溪流飛瀑增其靈秀，仙人洞、古母石、千年古剎野山寺，更給梁野山涂上一層神秘的傳奇色彩。
　　 南國的秋天靜靜的來，似乎不帶一絲的痕跡，不像北方入秋便有種蕭殺的滋味。地處閩西的梁野山與閩南一樣，盡管入秋了，但山依然青，樹依舊郁郁蔥蔥，并沒有太多的斑駁變化。幾朵棉絮般的白云掛在梁野山的頂端，藍(lán)天、白云、綠樹……構(gòu)成我喜歡的色彩分明的山區(qū)景致。梁野山素有“閩西人的香格里拉”美譽(yù)，除了仙人洞、古母石的神奇，尤其以云礤村附近的瀑布群風(fēng)景獨(dú)好。
　　 從云礤村莊右側(cè)小路進(jìn)山，路邊溝渠流淌著清澈的山泉水，逶迤的山道掩映在翠竹、灌木和叫不出名字的草木中，循著曲折幽深的小徑溯溪而上，兩旁林木蒼郁，含笑，鹿角杜鵑，三花冬青、椿葉花椒……許許多多我叫不出名字來的灌木，與野藤相纏交織在一起，也不知誰依附著誰，誰滋養(yǎng)著誰，總之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就如夫妻一輩子，盡管有性格、文化、背景等差異，到但一輩子風(fēng)風(fēng)雨雨下來，早已水乳交融，再分不出彼此了。
　　 一路上聽文友美永介紹，。順著木棧道一路走走停停，遇有美景處便停下來讓自己在相機(jī)鏡頭里刻下到此一游，此時心里不禁暗笑自己，總譏諷那些美女喜歡在鏡頭前搔首弄姿，臨到自己卻也忍不住裝模作樣擺拍秀下自己。正胡思亂想時，忽聽前面游客發(fā)出驚喜的喊叫聲：“看，瀑布！”盡管自己與之尚有一段距離，但我的耳邊已然隱隱傳來飛瀑的轟鳴聲響。停住腳步，仿佛感覺腳下的大地在激烈地顫動。急趕慢趕了幾步，舉頭望去，只見懸崖拔地而起，那高聳的峭壁仿佛被鋒利的巨刀切過一般，瀑布若銀河倒懸，千絲萬縷的水匯成澎湃的瀑水依崖傾瀉直下，氣勢雄偉磅礴，遠(yuǎn)看仿似飛花濺玉、白幔斜掛，瞬間撒出的千萬滴水珠落入崖底，有如云遮霧罩。人于瀑前，飛絮般的水霧撲面而來，順著臉腮流進(jìn)嘴里，感覺甘甜無比，冰涼沁心，人的精神頓時為之一振。云礤瀑布動人心魄，蔚為壯觀，一幅自然天成的畫面令人心曠神怡。我留意到，在通往金龜瀑的石階前有一塊碑，不知是誰留下了一首五言絕句《飛云瀑》“靈水宴紅唇，丹欄纏虬根；風(fēng)帶瀑泉起，仙沫濕額門?！痹娖惆l(fā)出作者對梁野山云礤瀑布的喜愛之情。云礤瀑布群共分三級，二級范圍最大也最雄偉壯觀，景區(qū)在這里設(shè)了臺階、護(hù)欄，以便游客登上觀景臺憑欄遠(yuǎn)眺、欣賞飛瀑美景，亦或池邊駐足戲水。
　　 云礤瀑布，宛如一道碩大的水簾，又如一串高掛在崇山峻嶺中的珍珠項鏈，湍急的水流從高崖噴涌而下，飛玉濺珠，白煙滾滾，如雷聲轟鳴，在山谷回蕩。瀑水飄落，化作無數(shù)顆跳動的水珠，漫如輕煙，飄飄灑灑，源源不斷，彌散在空氣中像雨像霧。我站的地方距離瀑布那么近，近得可以伸手撫摸它的臉龐，感受到它的心跳?？吹狡俨嫉男圩耍蚨睦锔嗔艘环菖d奮和激動，耳邊聽著它的奔騰呼嘯，心里感受著它的澎湃激昂，在訇然作響的瀑布聲里，狹窄的胸膛在無限的擴(kuò)張，就想伸展開自己的雙臂去盡情擁抱那飛流直下的瀑水。此時，我的心已經(jīng)被深深地感染了……我不知道，流瀉的飛瀑是山的氣概，還是面對斷崖的縱身一躍，流水以一種從容而又蕩氣回腸的氣勢，宣告著一種志向？我不知道，這是否算是流水的一種死亡方式？但當(dāng)命運(yùn)走向悲壯，當(dāng)生命面臨深淵，滾滾向前永不回頭這正是流水的品質(zhì)，哪怕是粉身碎骨！飛流直下三千尺，這驚世駭俗的一躍，光芒似電閃一般照亮了山谷懸崖。
　　 果然是“無限風(fēng)光在險峰”，我不知道，在這梁野山中還有多少不為人知的涓涓細(xì)流在此匯集傾瀉而下，在層層疊疊的山巖上碎成一顆顆耀眼的珍珠，然后迅速地匯聚成流，優(yōu)雅的蜿蜒轉(zhuǎn)身，奔騰地唱著歌繼續(xù)向前……
　　 梁野山確是一處適合歸隱之地，林間幽靜，日影斑駁，蟲鳴螽越，草木深深，清風(fēng)徐徐。于與世無爭的日子里，拾階而上或賞林中美景，或覓石而坐，閑來聽風(fēng)，細(xì)看流云落葉飛花；與林木為友，活一場瘦骨的清姿；與幽山為友，活一場仰止的傲態(tài)；與光陰為友，活一場風(fēng)雅的人生。
　　 只可惜，我輩乃碌碌凡人，總避不開紅塵種種，所以對于這份神仙的日子也只能想想而已。我輩中人好像都在快節(jié)奏的生活和工作，你爭我奪，難得慢下腳步來。其實(shí)，只要生活慢一些，讓心靜下來，隨性安然。就如當(dāng)下，于這幽靜的梁野山中掬來一捧陽光，便感覺前程燦爛錦繡；拂一縷清風(fēng)，便滿懷欣喜愜意。
　　 站在山下遠(yuǎn)遠(yuǎn)看去，古母石懸空立于山頂，似乎一陣風(fēng)吹過來，便會滾落山下。但我顯然是杞人憂天，千百年來，它依舊以一種搖搖欲墜的狀態(tài)，恭候著每一位游人登。而當(dāng)?shù)厝藗餮灾械摹跋扇硕础本喙拍甘s有500米距離，相傳是鄭自嚴(yán)的修煉之處。傳言中有座唐代寺院，但早遭毀棄，僅存遺址而已。替代之的是建于宋代的梁野山寺，雖然歲月久遠(yuǎn)，幾經(jīng)興毀，香火卻依舊旺盛，寺中祀奉的便是定光古佛，閩粵贛三省有不少善男信女前往覲拜。寺前有白蓮池、仙人井，仙人井旁有一建于乾隆十四年的小石塔一一普福塔。廟右后角不遠(yuǎn)處有“出米石”，此外還有摸子石、銅鼓石、仙人床等自然景觀。山的東面有名聞遐邇的太平山媽祖廟；山的南邊有碧波菏漾的六甲水庫和風(fēng)光旖旎的六甲山莊。
　　 問過美永，方才知道梁野山主峰離云礤尚有數(shù)個小時的路程，加之山路崎嶇，一時不易探訪，心里不免有些遺憾。
　　 想來，人生中難得盡善盡美，總得留有些遺憾方有惦念。來日方長，有緣雖千里可巧遇，無緣當(dāng)面難逢！
　　 （二）
　　 風(fēng)過花落、松林濤聲驚動了山鳥，山鳥的鳴叫又撕破了山林的幽靜，這是一個在無聲中顫動、寂靜中回旋的清新世界；那山溪中的游魚，竹林里流動的山風(fēng)，讓從喧囂城市來的我們感受到身在山野中的自由自在、無拘無束……踏上安溪白瀨的王帽山時，我頓時被它靈山秀水的美景所感染、所震撼。因為沒有大型工業(yè)的污染，所以這里的天空湛藍(lán)如洗，仿佛舉手可觸，而山中奇峰怪石間，浮起潤澤的霧氣，溪澗泉水潺潺，竹林、松聲、奇石、溪流……構(gòu)成了一幅幽遠(yuǎn)深邃的王帽山寫意山水。
　　 王帽山位于安溪白瀨鄉(xiāng)的西北方，因其頂峰有一塊奇石酷似皇冠而得名“王帽”。沿著王帽山蜿蜒曲折的山道上來，在海拔四五百米的山腰處，遠(yuǎn)遠(yuǎn)的就可以看見許多依山勢而建的老式房屋，貌似梯田般錯落有致。據(jù)說，當(dāng)清晨霧起時，輕云滿溢，薄霧彌繞，周圍的一切都將變得虛無縹渺起來，整個村莊便在濃霧里若隱若現(xiàn)，仿佛處于天庭仙境之中，令人嘆為觀止。或許因為這種“村在云中浮、人于霧里走”的奇美，這個叫做“上格”的山村便另外有了一個非常詩意的名字：“云霧村”。云和霧、石和樹雖是山中的平常景物，但與自舞的野花，幽情的山鳥相配，便應(yīng)了那“觸袖野花多自舞，避人幽鳥不成啼”的句子，觸動人心柔軟的情思，仿佛在天地之間掛起一幅浩大的山水畫卷。王帽山確實(shí)就是一幅寫意山水，在迷離之中引人悟道，這是畫家們繪不出的禪意，讓人淌佯在“淵默無聲”的想象里，沉醉在“洪鐘未擊”的瞬間觀照中，將生命溶入了剎那終古、一滴萬川、有限與永恒為一的境界里。或許是因為這充滿靈性的山水，才能夠滋養(yǎng)出一代名震天下的理學(xué)高士。據(jù)說，一代大儒、清朝文淵閣大學(xué)士李光地年少時就曾在這里清修苦讀。我想，滿腹經(jīng)綸的他必定是得益于深山幽居而打下深厚的國學(xué)基礎(chǔ)的。
　　 王帽山四季如春，松柏、樺樹、杉樹、高山榕……常年綠樹成蔭，即便到了秋冬季節(jié)，也有丹楓銀杏為山色增添繽紛。但在這派郁郁蔥蔥里，最讓我贊嘆的卻還是王帽山的松樹，它們或孤生于山巔石縫，或斜長于峭壁懸崖，或參天而立，或虬枝交錯，滿身結(jié)疤裂痕褐色粗糙的松皮，蒼翠欲滴的松針，還有滿地掉落的松果，偶有風(fēng)過，濤聲如歌，為這不動的畫面，注入了妙不可言的生機(jī)。我特別鐘意閣頭那十幾株形態(tài)各異的迎客松，一到此便讓人有種如臨仙境的恍惚感。在中華深厚的松文化中，從古往今來的詩文中隨便一翻就有吟誦松樹的詩句，如陶淵明的“景翳翳以將入，撫孤松而盤桓”、“芳菊開林耀，青松冠巖列。懷此貞秀姿，卓為霜下杰”、王維的“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李商隱的“有風(fēng)傳雅韻，無雪試幽姿”、還有孔平仲的“秀色媚山腹，孤標(biāo)摩斗魁”，古人們對松樹的贊美之情溢于言表。千里冰封，萬里雪飄，萬花紛謝，草木凋零，唯有松樹依舊枝葉青翠茂密不改，卓然挺立依舊，凌霜傲雪，正因為松有此品，孔老夫子才在他《論語》中由衷贊嘆道：“歲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
　　 王帽山除了松樹的蒼勁，還有大自然鬼斧神工令人驚嘆的奇石，這些形態(tài)各異的怪石奇趣無比，散處在王帽山中，或如鱷魚張開血盆大口、或如牛蛙野地酣睡、或似雄獅笑傲來客、或像雄鷹睥睨萬物……王帽山千奇百怪的巖石，源于火山巖地質(zhì)帶的山體，在遠(yuǎn)古時期這里應(yīng)該有過較大規(guī)模的火山噴發(fā)，這些千奇百怪的奇石就是從當(dāng)時的演變后慢慢形成的佳作。除了奇石，王帽山中另有洞天，如“一線天”、“蝙蝠洞”、“峭壁洞府”以及雕琢在峭壁上的暗洞、水簾洞、思過崖石室等等。如此多的“洞天”，不禁引我遐想聯(lián)翩，特別是“一線天”下面的那個蝙蝠洞，黑黝黝的洞里往外幽幽地冒著寒氣，不知道里面可有傳說中的蝙蝠精，反正膽小如鼠的我肯定不敢一探究竟的。當(dāng)?shù)厝私榻B說，以前的洞里住著成千上萬只蝙蝠，只要隨便扔一塊石頭進(jìn)去，受驚的蝙蝠便會蜂涌而出。但現(xiàn)在或許是因為氣候寒冷的原因，從外面看進(jìn)去，并沒有發(fā)現(xiàn)蝙蝠的蹤跡。
　　 因為時間關(guān)系，沒能到“思過崖石室”一訪了，但留有一些懷想也是一種美麗的牽掛，畢竟人生總有些未盡人意的遺憾。據(jù)說，“思過崖石室”巨大的巖石腹部已經(jīng)被掏空而形成一個天然的石室，石室內(nèi)十分寬敞，壁上還有窗，可以看見外面的一線天，旁邊距地面1．5米左右的石壁上竟有一個小窟窿，形態(tài)大小如湯盆，上面不見水滴下，盆底也沒有水滲出的痕跡，令人驚奇的是即便遭遇干旱，盆里卻依然留有小半盆水。傳說很久以前，石室里住著一個和尚，守著一尊佛，而這半盆水恰好足夠和尚飲用，從不干涸。
　　 王帽山氣勢奪人，給人以“高山仰止”感覺，山上古樹奇石，煙靄丘陵，遠(yuǎn)山空濛，一片悠遠(yuǎn)清淡雅意，空靈的山水風(fēng)光中蘊(yùn)含著深長的意趣。冬日里的王帽山?jīng)]有層層疊疊的濃墨重彩的絢麗，但它更似一幅水墨寫意，山巒遠(yuǎn)去，草木蔥蘢，澗流交橫，煙水迷濛中透出一種清幽淡遠(yuǎn)，能給人一種穩(wěn)重平和的滿足。
　　 在接近山巔的地方有一池清潭，潭水清冽，一層白色的煙霧在水面上彌漫升騰，當(dāng)陽光與清潭對面赤色的崖壁交映下，水面的輕煙頓成紫色。登上王帽山頂，感受更是不同一般。放眼眺望，遠(yuǎn)近山巒盡收眼底，重巒疊嶂，云霞明滅，飛瀑流泉，令人神往，把人帶入一種“言有盡而意無窮”的意境之中。
　　 夕陽漸漸西斜，透著寒氣的山風(fēng)拂過，在落日的照耀下，王帽山披上了一層淡淡的金黃余暉。此時的山道上，幾只未見主人跟隨放牧的鵝鴨沿著彎彎的山道搖搖晃晃悠閑地逛著……
　　 （三）
　　 頭頂上，一會兒是天藍(lán)云白，一會兒又是濃云密布，層層疊疊如棉絮堆積的云海，仿佛在告訴流連在各個風(fēng)景名勝的玩客們：“還不趕快回轉(zhuǎn)，臺風(fēng)要來了！”說起臺風(fēng)，前段日子那個名叫做“莫蘭蒂”的臺風(fēng)，著實(shí)讓泉州人吃盡了苦頭，至今仍讓人心有余悸，大有談風(fēng)色變之態(tài)。我立于山下，遠(yuǎn)遠(yuǎn)遙望山巔那座“姑嫂塔”，和頭頂上變幻莫測的云天，在陣陣令人站立不穩(wěn)的大風(fēng)里，不由得讓人想起與之相關(guān)的那則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