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夏天的性格(散文)
當春天還舍不得走,夏天就霸道地推著它離開。
夏天,簡單直爽,不遮掩,不做作,要熱就熱得似火,要烈就烈得似酒,要悶就悶得像洞,要鬧就鬧得像市,要真就真得像果。
夏天,不像春天溫婉賢淑,不陰不陽;不像秋天浪漫多情,紅葉滿天;更不像冬天冷漠無情,滿目蕭瑟。
夏天的晚上和清晨還是有絲絲涼意,但到了中午尤其是午后大不一樣了(下午兩點到五點是一天中最熱的時段)。
低看,烈焰下的公路不停地向上撲騰著水蒸氣般的火苗;近看,火苗變成輪胎下的灰煙。倘若有水掉在上面,會“啹“的一聲,就瞬間化為烏有!如果這時走來一只雞或鴨,那會立馬變成烤雞或烤鴨!若放一枚蛋,會馬上烤熟、燒焦……
來來往往的車輛不斷“哼哼”地喘著粗氣,車內的人把車窗關得緊緊,好像極其擔心車內的冷氣鉆出去一絲,外面的熱汽搶著鉆進來一毫。
被無情輾壓的公路忍無可忍,氣惱得一連轉了好幾個彎,但都難以散發(fā)全身的熱氣,排解心中的怨氣、悶氣,更難以甩掉來來往往的車流。因此,它像是顯得更加暴躁不安……
若不是非出不可,路上的行人恐怕都不愿出來。他們只顧忙著趕路,好似稍多停留一秒鞋底就會燃燒。豆大的汗珠未落地就不見了。就算見到熟人,也只是勉強點點頭,哪怕多說一句都像是蒸發(fā)了所剩不多的口水,浪費了僅存的一絲力氣……
知了是這個季節(jié)最任勞任怨、忠于職守的勇者。它們不知疲倦地,也不覺口干舌燥地叫個不停,好像整個夏天都屬于它們,因此不把這個季節(jié)吵翻天決不罷休。
酷熱、煩人的知了聲疊加撲面而來的噪音,更令人狂躁不安。拼盡最后一絲氣力,急忙逃到室內,驟然的清涼加上天堂般的靜寂,一種劫后余生的安全、舒適感在全身蔓延,全然放松下來,癱坐在椅子上,由大口喘氣慢慢變?yōu)檎:粑锿鈨蓚€完全不同的世界留下兩種完全不同的人生體驗——炎熱到清涼,喧鬧到清靜……
盡管這個季節(jié)留給人們說有不清的慵懶和疲倦,還有道不明的狂躁和不安,但夏天還是有情懷懂感情的,在狂熱之后留給人們很多的懷戀和遐想。
初夏除外,夏天的大部分日子確實太熱,人們盡管受不了,一面抱怨它的熱和給生活帶來的不便,一面卻又享受它的美好。
當夜暮漸漸來臨,知了聲慢慢停歇,青蛙夜蟲輪番登場。把本該寧靜的夜吵得熱鬧非凡。
幾十年前,農(nóng)村的夏夜。當所有的農(nóng)活停下來,我們兄妹幾個便黏著母親,要她講很多故事,特別是《野人婆》的故事(此故事有很多版本)。它好像與本文主題有點不太和諧,但在當時沒有更多的娛樂節(jié)目生活單調的情況下,或許只有用這樣的故事來刺激一下才能令大家的情緒得以完全釋放。母親講故事的時候,不斷搖著蒲扇。當講到佯裝遠親的野人婆控制不住要吃小孩,突然一面露出藏在褲子里的尾巴,一面咧開大嘴露出猙獰的面目時,妹妹嚇被得躲進母親的懷里,我其實內心也很害怕,但假裝什么事也沒有……盡管這個故事講了很多遍,但我們還是想聽,越害怕越想聽。母親不愿講,于是我就奪過她手中的扇子,一面討好地幫她扇扇,一面求著她講。在當時,這個故事的誘惑力絕不不亞于如今的任何美國大片。除了恐怖刺激,原因還在于母親每講一次的具體細節(jié)總有或多或少的區(qū)別,增加了新鮮感,就像每次面對同一種食材,她總變著花樣做給我們吃一樣……
在物質、精神生活極度匱乏的年代,這些故事如閃爍的螢光,美化我們的心空,激活我們的想象。
還有這樣的夜晚,沒有游戲機沒有五顏六色的燈光,年幼的我們帶著玻璃瓶,在院子后面的雜樹上捉螢火蟲。那一閃一閃,帶著無限誘惑的光芒照亮了我們的成長路,點燃了我們的夢想……
然而,隨著經(jīng)濟的發(fā)展,現(xiàn)代都市的夜晚早已今非昔比,人們除了散步、鍛煉身體、看書、電視等外,有時會選擇到露天夜市喝酒,以便在璀璨的星空下敞開一切心事。啤酒是此時當之無愧的解暑降壓宣泄情緒的工具。坦胸露乳的漢子豪氣蓋天,將高舉的啤酒瓶書寫夏日的豪邁情懷,就連平時文靜的女人也變得豪爽起來,爭著與男人拼酒!一杯接一杯,一瓶又一瓶,撞擊聲一浪高過一浪……人們或喜笑顏開,或深情傾訴,或含淚告白,或激情滿懷……演繹著人生百態(tài)。
風是夏天的骨架,雨是夏天的血液,綠是夏天的皮肉,熱是夏天的靈魂……
風扇吹出的是熱風,空調也沒多大用,有時熱得令人窒息且無處可逃時,便最渴望降溫或下一場大雨。
可這場雨就是遲遲不來!
生活在這樣的火爐中,想改變又不想改變,不想改變卻又不得不改變。其實,每一個季節(jié)都有好有壞,每一個季節(jié)都沒法逃避、無法選擇,都是我們生命無可分割的組成部分。
步入中年,就像步入生命的夏季。
生命的夏季,有午夜的平靜悠閑,也有不約而至的狂風暴雨。
暴風雨說來就來!
當烏云密集,遮住了不可一世的太陽,天空就暗了下來,氣溫卻不見降低,但比平時更悶。終于憋不住了,先是一陣“噼啪——”或“嚓——”閃電,緊接著轟隆隆巨響,烏黑的天空被撕裂,露出幾道刺眼的白筋。老天發(fā)怒了!這是大雨來襲的前兆,路上的人們一面大聲說“下雨了!下雨了!”一面慌慌張張、東躲西藏??耧L驟起。折斷木架、樹木,掀翻小木屋、廣告牌……掀翻一切可以掀翻的東西,一陣歇斯底里后,終于大雨傾盆,唰唰的打在傘、雨棚、屋頂上……噼里啪啦,無論你怎么躲,或許很難躲開聲淚俱下的雷聲風聲雨聲。
夏日,既像一個狂放不羈的浪子,又像一個血氣方剛、不聽管教的孩子,常常由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
頓時,整個城市的低洼地段污水橫流。鄉(xiāng)村,山洪暴發(fā)!盡管這樣的雨對人類造成了一定的破壞,但農(nóng)田張開干裂的嘴唇開懷暢飲,干涸的河流“海納百川”。
風雨雷電停了,終于云開霧散。四周卻并不因此安靜下來。人們在馬不停蹄地收拾殘局,就像我們收拾許多飄散在心空的關于夏天的記憶……
一切歸于平靜,一切歸于理性。這個世上,沒有完美的人,也沒有完美的季節(jié)。你喜歡它的熱情,也得接受它的魯莽,你喜歡它的真,也得接受它的直來直去,你喜歡它的美,就得接受它的殘缺……
靈魂對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時光變得更豐盈和飽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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