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富源大地上綻放的一朵文學(xué)奇葩(賞析) ——讀云南北鴻的散文集《富源筆記》
十多年前,有次在鄉(xiāng)下跟“云南北鴻”聊文學(xué),他說,他每到一個地方,都要為那里寫點東西。盡管當(dāng)時他已寫出《威舍之夜》《漫步黃泥河》《心中的二胡》等散文佳作,我仍未在意他的話。后來他到縣城工作,我更沒想到他會兌現(xiàn)諾言。
我在距縣城一百多公里的鄉(xiāng)下,與云南北鴻在一起的機會就少,也不知他還創(chuàng)作與否。2014年7月,某出版社推出他的《詩八十四首》,才知他從未中斷文學(xué)創(chuàng)作,只是不再投稿,把文字放在博客上,讓慧眼的編輯識去。2018年7月,云南大學(xué)出版社出版《富源筆記》,他兌現(xiàn)了每到一個地方都要為那里寫作的信條。
《富源筆記》受到廣泛推崇,掀起閱讀狂潮,閱讀群體從學(xué)生到教師,從普通讀者到大學(xué)教授,從作家詩人到評論家,遍布全國各地,并形成萬人讀《富源筆記》、百人評《富源筆記》的壯觀景象。文學(xué)邊緣化的今天,很多名家名作也少引起社會轟動,《富源筆記》如此受人追捧,令人驚奇。我也萌生了探尋《富源筆記》受人青睞的愿望。
《富源筆記》確實是部好書,容納了云南北鴻二十來年的心血、智慧和情感,是其真情與智慧澆灌出的一朵文學(xué)奇葩。
一、目錄設(shè)計,分四個部分,用十九字概括,惹人深思,引發(fā)人們的閱讀愿望。
《富源筆記》分為“富源筆記”“生活在別處”“私人會客廳”三輯與附錄“他們的眼睛”。目錄讓讀者閱讀正文之前,便產(chǎn)生諸多疑問與思考。
云南北鴻以十幾字,幾十字,大多不超二百字的分條創(chuàng)作,適應(yīng)了當(dāng)今社會的碎片化閱讀;以生活的一個縣城名來命名文學(xué)作品,也讓人頗感新鮮。
除工作居住地,生活還能在哪里?讀到“生活在別處”,讀者不得不問。看完這部分的各篇文章,便會明白,作者真不是故弄玄虛。這“別處”原來是說工作之外的精神文化生活所到之地。這別處,有富源某地,更多是在其他地方。作者在別處的生活怎樣?只有靜心閱讀文章后,才能明白。
提到客廳,人們不由想到自家居住,待客的地方。一般人會客,當(dāng)然是在私人房里,私人客廳。云南北鴻特意說“私人會客廳”,會的是什么客呢?讓讀者忍不住猜想,猜想后便產(chǎn)生強烈的好奇心,閱讀就成了必然。
附在正文后面與正文有關(guān)的文章或參考資料稱為附錄?!陡辉垂P記》“他們的眼睛”這部分,非云南北鴻所作,但與他的作品緊密相關(guān)。對作家而言,讀者的眼睛是雪亮的。特別在讀者水平素質(zhì)空前提高的今天,每一部文學(xué)作品的最終完成,都離不開讀者的參與?!八麄儭弊x過云南北鴻哪些作品?閱讀時的“眼睛”看到了什么?讓讀者不由產(chǎn)生閱讀的興趣,在閱讀的潛移默化中對云南北鴻的文學(xué)創(chuàng)作,有了更深了解。
二、“富源筆記”的1000條文,看似閑常話,卻非場面應(yīng)差語,都是人生哲思。
全書268頁,“富源筆記”127頁,可見其在本書中分量。該輯受歡迎,除體裁吸引人外,最主要的是,許多條文,看似平常,實是人生升華之哲理,云南北鴻在富源二十來年人生智慧的結(jié)晶,有重要的指導(dǎo)啟發(fā)意義。
像感悟生命的,如“23、一個親人48歲,癌癥晚期住院,我去看他。他和我提起他的工作,他說:工作是人生最快樂的事,不說工資與工作的樂趣,能工作,就證明還健康、還活著,還能見許多想見的人,還能辦許多想辦的事情,好幸福??!”很平常的一次探望,很平常的一次談話,但催人淚下,道出了一個生命垂危者對生的極度渴望,讀者也漸漸明白,健康、活著才是人生最大幸福,沒有健康、生命,一切是空的。
像心態(tài)影響決定人生的,如“247、人的一生,玩的不是心跳,而是心態(tài)。少年人的心態(tài)決定面容,青年人的心態(tài)決定性格,中年人的心態(tài)決定了體態(tài),老年人的心態(tài)決定了健康?!眱删湓掙U明心態(tài)對人生之重要,讓人深思。如果這還不夠明確,筆記259就非讀不可,它是所有人都行之有效的人生態(tài)度和行為習(xí)慣,“生活要快樂,健康和陽光很重要,心胸開闊些,遇事想開點,心理陽光,自然健康。經(jīng)常徒步,有車少開,能步行盡量步行,平均每天徒步不少于1小時,多鍛煉一下身體。對好事與壞事,盡量調(diào)整心態(tài),鍛煉一下對快樂與痛苦的承受力,平衡一下心理,舒暢一下心胸,氣流通暢,還是一健康?!?br />
像闡述成功途徑的,如“265、成功源于長期只盯住一個目標(biāo),不言放棄。”短短一句話,揭示了成功捷徑。筆記390則告訴大家,過猶不及,“只要加柴,水總會開,只要一直加柴,水會干。分寸的拿捏,顯然是十分重要的明白這理就不會‘不撞南墻不回頭了’?!?br />
筆記“36、會議減少了,實干就多了。當(dāng)會議代替實干,‘假大空’便產(chǎn)生。這種危險,召集會議者沒有想到,所以會議仍然在開,導(dǎo)致以會代干?!比魏涡姓块T,會議與實干缺一不可,此消彼長,作者指明以會代干的嚴(yán)重危害,婉轉(zhuǎn)提醒為官者,處理好二者的關(guān)系。筆記“45、有一些常見錯別字,是官員要改正的。譬如:植樹造‘零’、白‘收’起家、勤‘撈’致富、任人為‘閑’、檢查‘宴’收?!绷瘟螖?shù)十字,指出一些官員的毛病,風(fēng)趣幽默,讓人不得不思其意。
就其哲理,“富源筆記”還能分出很多,就像一桌豐盛的菜肴,每一道菜都有獨特的味道,獨特養(yǎng)生的功效,一個食者,即使最優(yōu)秀的美食家,也未必能說全說透。其中滋味需各食客慢慢品嘗,營養(yǎng)需各食客慢慢吸收?!案辉垂P記”之哲理,一千個人眼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更何況這是一千個哈姆雷特!
三、二十年事,諸回憶,點點滴滴,貌似閑言碎語,真情傾注,皆動人詞句。
云南北鴻在富源工作已經(jīng)二十來年,別說事業(yè)上的成功,他的許多詩歌和散文也是在這里完成。日久生情不僅是指男女之間,還有一個人對一個地方,譬如云南北鴻對富源,不然,他的書怎么命名《富源筆記》?“富源筆記”分條撰述,各條長短不一,長的如426、[到大東北的流水記]有2000余字,短的如“8、不要以為換個博客頭像就是美女?!?4個字。無論長短,每條都可讀可思,內(nèi)容大體有這幾方面:
一是與詩人朋友的交往,對詩人朋友或詩人生存狀況的關(guān)注。如“1、寫詩多年,成為詩人,才發(fā)現(xiàn),詩人是貧窮的,也怪不得詩人伊沙會寫詩歌《餓死詩人》。于是,我不干了,去做別的事情。沒成為著名詩人,也是一種幸福。我的詩人朋友正在城市面對雞尾酒品味芳唇和塞壬的歌聲,已經(jīng)忘記了土地和人民。他們生活于夢幻。我生活于現(xiàn)實,有一種實實在在的存在感,就是幸福?!睂懗隽嗽娙说慕?jīng)濟困窘,自己的取舍,婉轉(zhuǎn)批評了詩歌脫離現(xiàn)實生活的現(xiàn)象。筆記3說昭通詩人陳衍強來了,作家千千邀約到珠江源一起聚聚,作者由此想到珠江源的野花和樹,想它們干旱中是否還活著,表現(xiàn)了對珠江源的牽掛。此次珠江源之行,明明是去會陳衍強,作者卻說順便看看陳衍強和他的《我的鄉(xiāng)村》《英雄美人》,給人重風(fēng)景而輕文友之感,其實不然,恰恰表現(xiàn)了作者與詩人和詩歌割舍不掉的情感,不靠詩歌謀稻糧,但對詩人朋友友情依舊,閱讀依舊?!?1、一個詩人說得經(jīng)典:給我一百元,我就能夠在一個月吃喝玩樂?!倍嗥匠5脑?,卻讓人心酸,當(dāng)今一碗涼粉五元,一碗米線七八元,一百元吃喝一個月,還玩樂?可見這詩人對詩歌的投入,經(jīng)濟的貧窮,生活要求之低。筆記144概述詩人小招的人生經(jīng)歷,把他與詩人海子和顧城的人生路相列,鮮明地表達了自己的人生觀。又寫到一位曾經(jīng)很優(yōu)秀的詩人,后來多次殺人被捕,說再不會喜歡他的詩歌,表明作者鮮明的是非觀。詩品重要,但人品更重要?!叭绻姼鑴?chuàng)新要以自殺或死亡為代價,我愿我的詩人朋友是正常的人,而不是死亡的詩人。”在表達了作者對詩人朋友自殺或死亡深入心扉的痛,并為詩人朋友為詩歌以命相搏深深惋惜。
二是對環(huán)境和大眾的悲憫。云南北鴻從內(nèi)心深處希望自然環(huán)境越來越美好,百姓生活越來越幸福。如筆記4記錄貴州大旱,見到貴陽花溪的水,大旱中依舊大、清、亮、急,像得到極大安慰,感嘆“見到貴州有此大河,真是貴州的福,也是老百姓的福。”并且“祈福貴州度過干旱,人民平安?!逼降脑捳Z,飽含作者對自然環(huán)境對百姓莫大的悲憫情懷。又如“12、向青海玉樹地震遇難的同胞深切哀悼,為遇難的同胞默哀,為災(zāi)區(qū)人民祈福。”再如筆記“36、參加了一個教師節(jié)座談會,看著來自城市與鄉(xiāng)下的100多名教師高高興興,我很高興。想想我能夠?qū)懽鳎靡嬗趲熣叩年P(guān)心。教師節(jié),我就想對師者說一句:節(jié)日快樂!”這些話作為私人筆記寫出來,溫馨感人。
三是對祖國和家鄉(xiāng)的熱愛。曾幾何時,熱愛祖國、熱愛家鄉(xiāng)在人們眼里漸行漸遠,代之對金錢對地位的狂熱追求。云南北鴻卻揮筆抒寫祖國山河的壯麗,表達自己的情感。如筆記4說“祈福貴州度過干旱,人民平安?!笨梢娮髡咝睦镅b的不僅是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還有更多。如果貴州與云南山水相連,不關(guān)注,也避不開,就像住在一起的鄰居,一條道進家門,早晚都會碰上。東北、內(nèi)蒙古夠遙遠吧!他照樣納入筆下。筆記426[到大東北的流水記]較詳細地寫出了大東北風(fēng)景名勝,歷史文化,中朝中俄百姓自由友好相處外,字里行間表達了對這片土地的熱愛。筆記798[行走內(nèi)蒙古]走在遼闊的呼倫貝爾大草原上,面對草原姑娘,蒙古包,烤羊,想詩人海子如果到了大草原生活,“遠離鋼筋水泥、酒精和無限的欲望,遠離物質(zhì),就不會自殺?!背髡咭恢睂W又离y以忘懷外,表達了大草原的寬廣對人心的巨大蕩滌與凈化功能,還有作者對這片土地深深的愛,更難得的是,作者由草原生活與自己生活對比,提升到“不同的山、水、平原、大海、沙漠、冰山,生活著不同的人。每一個地方,都生長著適宜的肉和纖維。不同的環(huán)境里,人們風(fēng)俗習(xí)慣及個人喜好變化著,決定了一批人的生存?!钡纳嬲芾?。
四是從日常小事挖掘人生哲理。如“37、又是周末。徒步。山在下,人在上,人便抵達峰頂?!睆暮芷匠5默F(xiàn)象,透視出在困難或苦難面前,你把它踩在了腳下,便戰(zhàn)勝了它的人生哲理?!?13、金錢是國家的,健康永遠是自己的?!鄙埔獾靥嵝讶藗?,不要為了追求金錢而忽略身體健康。
四、拂人心處,細膩情感,行云流水詞句,繪詩韻,有空靈景致。
讀者青睞《富源筆記》,還有一個因素,就是拂動人心的筆觸,細膩的情感。而撐起情感之舟的是,行云流水般暢快的語句,描繪了如詩如畫的景致,隨作者暢游山川美境的同時,也充分享受到了作者獨特的語言快感。這主要體現(xiàn)在“生活在別處”一輯。如《我到獨木水庫》上船細節(jié)“我們上了一條船,為了關(guān)心,我拉著某個女人的手,為了表現(xiàn),拿起長竹篙伸到岸上使勁一點,鐵皮船便進入深水區(qū),動作利索干凈,博得一陣陣喝彩?!绷瘟螖?shù)語呈現(xiàn)出一幅,獨木水庫男女暢游圖。寫開船人,“交談中知道他已是山那邊一個女人的丈夫、兩個娃娃的父親,在水上吃船運飯已有幾年了?!币痪湓挵验_船人家庭情況和人生經(jīng)歷交代得一清二楚,詩味嫣然。
《故鄉(xiāng)魚水情》寫趕集歸來,行走在山路上的女人,沒有描摹她們?nèi)绾纹粒谩捌G麗”二字留給讀者廣闊的想象空間,而“很長的帶子”讓讀者想像趕集婦女之多。他要寫的是獨木水庫,山路上人雖多雖美,只是水庫美的陪襯,故一筆帶過。與陸路三五成群拉得很長的帶子相比,水路“只有一兩條船,船兒又極小,可容三五人”??蛇@小船,作者濃墨重彩,充分寫出了山村女子的迷人?!耙粨]槳便刺水而來,遠看宛若一只黃灰色的水鴨子,只是脊背平添了那么些花色的羽毛。那水邊山村女子的張張粉臉,近前便一個個出脫開來。滿臉的汗珠、水珠,水貨的腥味與她們身上散發(fā)的脂粉味,直沁得人滿臉羞色。她們的頭帕和劉海滿是水滴,滴溜溜地掉到臉上,荷花手帕掏出來這兒抹抹、那兒擦擦,好標(biāo)志??!”生動、鮮活、靚麗。讀者正在閱讀高潮,他突然一句“有水有人,便有歌?!鼻ご笈惨频剿叧楦瑁瑓s沒寫具體唱什么,只說“那歌喉極尖脆清明,聽來全不明白,只覺有一股清泉般的樂音傳來,風(fēng)里余音裊裊。見到那水邊洗衣小哥,她們更要戲唱一番,聽得那小哥癡癡迷迷,全不懂這歌俏罵的刺辣了。”讓人不由想起《老殘游記》中王小玉唱書一節(jié)的韻味,山村女子的活潑,大膽,聰明,富于心機的形象,活現(xiàn)于讀者眼前。
寫?yīng)毮舅畮斓乃?,開頭便說獨木水庫的水是活的。為啥?“上源于各山泉眼?!庇械览恚皢柷牡们迦缭S,為有源頭活水來”嘛!“從閘流向盤江,散流田園,水便獨有一種透明?!辈粌H簡潔交代了“流水不腐,戶樞不蠹?!钡牡览?,還引申出“獨有的一種透明”?!八畹牡胤狡教砹艘粚泳G光,而山也非遮天蔽日,木也非蒼天古木,天也非厚云密集,倒影下來,水便顯得碧而不虛,厚而不膩?!弊屓讼氲阶婺妇G,朱自清先生《荷塘月色》里的月下荷塘風(fēng)光等,這樣的文字讓讀者不得不著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