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楓】失蹤的丈夫(小說)
一
這一天,何釗又受理了一件失蹤案。
報案的是一位名叫何春花的七十多歲的老奶奶。老奶奶說,她的兒子一年多以前就離家出走了,這一年多里面還陸陸續(xù)續(xù)有電話打回來,可是從上個星期起消息就斷了,再也沒有打電話回來,她懷疑兒子一定是在外面出事了。
“老奶奶,您別著急!請您慢慢地說清楚:您兒子叫什么名字,是干什么的?”何釗連忙請老奶奶坐下,安慰她說。
“我兒子名叫安子書,開了一家叫作春光食品的小公司,生意還可以?!崩夏棠涕_始敘述道,“去年三月,他不知為什么連招呼也沒有打一個就離家出走了。幾天以后他才打電話回來說,他去濱海出差去了,因為事情緊急,走時沒來得及與家里打招呼。一個星期以后,他又打電話回來說,他發(fā)現(xiàn)濱海這個地方商機不錯,好做生意,決定在那里開一家分店,暫時就不能回家來了……”
“電話都是打給您的嗎?”何釗問。
“是的,電話都是打給我的,當(dāng)然,也給他媳婦打了電話,要媳婦代他照看公司?!彼f。
“您的兒媳婦叫什么名字?與您的兒子結(jié)婚多少年了?他們有沒有小孩?”何釗又問。
“她叫李南芬,與我兒子是大學(xué)同學(xué)。他們結(jié)婚快八年了,有一個四歲的女兒?!?br />
何釗點點頭,說:“這么說,在這之前兒子一直都在給你們倆打電話?”
“是的,大約一個星期打一次,但每次的電話都很短,先是說他正在籌辦一家分店,事情很忙,后來又說新店剛辦起來,有許多事情要處理,實在沒有時間打電話,甚至連過春節(jié)也說有重要事務(wù)纏身,無法回家……但不管怎么說,好歹總有一個電話打回來??墒菑纳蟼€星期起,他卻再也沒有打電話回來了,打電話去問,也都沒有人接,后來竟干脆關(guān)了機。因此,我們懷疑他一定是出事了?!?br />
“那就派人去濱海找呀。”
“可是,我沒有他的地址?!?br />
“那您的兒媳婦呢,她一定會有您兒子的地址吧?”
“不,她也沒有。”
“什么,你們兩個人都沒有他的地址?”何釗不覺有點驚訝起來。他蹙眉思索了片刻,覺得此事有點蹊蹺,決定要幫老人一把,便說:“這樣吧,我替你給濱海的公安局打個電話,要他們幫你查一查。也許,您兒子什么事也沒有,過兩天就會給您一個好消息?!?br />
“那敢情好?!崩先苏f。
“等一等!”何釗忽又叫住老人,說,“您帶了手機沒有?把您兒子的電話號碼告訴我。”
“帶了,帶了?!崩先诉B忙拿出手機,顯示出兒子的電話號碼。
送走老人以后,何釗對趙憶蘭說:“你去一趟移動,調(diào)查一下這部電話,把它一年的通話記錄都打印下來。”
“好的。”趙憶蘭說。
二
一個小時以后,趙憶蘭回來了。她把一張通話記錄放在何釗的面前,說:“這部電話的通話記錄很少,大致一個星期只有一次,并且與其通話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他的母親。”
“什么?只有他母親一人?他不是也給他的媳婦打電話嗎?怎么就沒有他們的通話記錄?”何釗問。
“是有點奇怪。也許他給他媳婦打電話用的是另外一部手機吧?”趙憶蘭說。
“有這個可能嗎?”
“當(dāng)然,這只是我的猜想。”
“好吧,且不管他們是否用的另外一部手機,我們都要去拜訪一下這位媳婦。”何釗說。
春光食品公司規(guī)模雖然不大,只有一百多個員工,但卻經(jīng)營得有聲有色。
李南芬三十多歲,美麗端莊,精明能干。她了解了何釗二人的來意以后,點點頭,說:“說吧!你們還想要了解一些什么?”
“據(jù)你婆婆說,在這一年多里,你丈夫每隔一個星期就會給你和她打一次電話。可是我們查看你丈夫手機的通話記錄,卻只有他與你婆婆的通話,而沒有和你的通話,這是怎么一回事呢?”何釗說。
她聽后沉默了一會,接著嘆了一口氣,憂傷地說:“其實,我丈夫在一年多前就失蹤了……”
“什么?你丈夫已經(jīng)失蹤一年多了?”何釗一怔,這一情況卻是他怎么也沒有料想到的。
“是的,他已經(jīng)失蹤一年多了。那些電話是我用我丈夫的手機打給媽媽的。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那次,丈夫外出時沒有帶手機。我怕媽媽知道真相后會挺不住,便一直拿丈夫的手機,模仿他的聲音打電話給媽媽。因為怕說多了露餡,所以每次都不敢多說,簡單幾句報個平安就把電話掛了。”她說。
“那你上個星期怎么沒有再打電話了呢?”
“上個星期手機壞了,我事情太多,沒顧得上去修理,所以就……沒想到媽媽就去你們那兒報了案。這樣也好,終于有人來過問這個案子了?!?br />
“你報過案嗎?”何釗問。
“當(dāng)然報過?!彼f,“丈夫失蹤以后,我曾兩次去派出所報案。派出所不肯立案,說是像這樣的失蹤事件,一年有幾十起,說不準過上個十天半個月,或是一年半載的,你丈夫就會自已回來。”
李南芬說到這里忽然激動起來,兩眼期望地盯視著何釗,哀求說:“幫幫我們吧!別說是十天半個月,就是一年半載也過去了,我丈夫還是一點消息也沒有。你不知道,這一年多里我有多么難!當(dāng)時,市場不景氣,公司欠了好多債,我又缺少經(jīng)驗,只好事事求人幫忙,沒日沒夜地操勞著,想盡了許多辦法,這才使公司一點點好起來,開始賺錢……我,我是多么需要他呀!”
“好吧,我們會盡一切努力,盡快地幫你尋找到丈夫。”何釗說。
結(jié)束談話,從李南芬的辦公室出來以后,趙憶蘭問何釗說:“你相信她剛才說的都是真話嗎?”
“絕大部分是真的吧,比如說她去派出所報案,她用丈夫的手機給婆婆打電話,以及丈夫的失蹤給她帶來的困難等等?!焙吾摶卮鹫f。
“可是她對尋找丈夫一事似乎并不很上緊。”
“那是因為她已經(jīng)度過了難關(guān),把公司經(jīng)營得很好……”何釗說。
三
他們隨后又去公司的員工中作了一些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員工們對李南芬這位女老板還普遍有好感,都說是李南芬設(shè)法挽救了公司,使公司沒有破產(chǎn),保住了大家的飯碗。有一位三十多歲的大姐還拉著趙憶蘭的手,對他們說:“幫幫她吧!一個女人,支撐這么大一個公司,真不容易。幫助她找到她的男人吧!”
“在這之前,公司都是她一個人在支撐嗎?”何釗問。
“當(dāng)然不是。以前公司是她男人安子書掌管,安子書出走以后,她才臨危愛命,接手了這個公司。你不知道,當(dāng)時公司的狀況有多么糟糕……”大姐說。
“唔,這么說,李南芬還真不容易的?!焙吾擖c頭說。
“那是當(dāng)然。”
“對了,還有一件事想問問你?!焙吾摵鋈幌肫鹆硪环N可能,又問,“你知道安子書有仇人嗎?”
“仇人?絕對沒有。像他那樣的人,老老實實,從不與人爭吵,怎么會有仇人呢?”她說。
從公司出來,沒走出多遠,又有一位三十多歲的大哥追上來說:“同志,我剛想起一件事,不知道對你們有沒有用?”
“什么事?你說。”何釗說。
“事情是這樣的,去年三月,安經(jīng)理出走的前一天,還約了我第二天與他一起去見一位客戶。第二天我見他沒來公司,便去問他妻子李南芬。李南芬說安子書臨時有事,昨天去臨海了。與人相約,臨時變卦,卻又不通知對方。這不是他的作風(fēng)?!彼f。
“唔,這事是有點不正常?!焙吾擖c頭說。
“還有一件事。”那人又說,“這一年多里,公司的生意很好,賺了不少錢。但是聽會計小劉說,公司的現(xiàn)金卻很拮據(jù),上個月的工資還是她東挪西湊地湊齊了才發(fā)下去的?!?br />
“這事是會計親口告訴你的嗎?”
“是的。小劉還與我商量著,說是萬一到時候湊不齊錢,我是否可以遲幾天領(lǐng)工資?!?br />
“也許,公司是把資金挪去另作別用了吧?比如說拿去購買了原料?!焙吾摬聹y說。
“那我就不知道了。”他說。
送走那位大哥以后,何釗想了一下說,“不對!這里面似乎有一些什么隱秘?明天你還是去一趟銀行,查一查該公司的財務(wù)狀況,尤其是這一年多里該公司的現(xiàn)金支出情況?!?br />
“好的,我明天就去查。”趙憶蘭說。
四
第二天上午,剛上班不久,何春花老奶奶又來了。她問何釗說:“同志,濱海那邊有消息了嗎?”
何釗不覺笑了,說:“哪能有這么快。老奶奶,您別急,有了消息,我就會立刻告訴您。大老遠的,您就別這么跑來跑去的了。”
“我知道。只是我這心里急呀?!彼f。
“對了,老奶奶,還要問您一件事:您兒子和兒媳婦的感情好嗎?”何釗忽然想起一件事,開口問道。
“他們倆是大學(xué)的同學(xué),戀愛了許多年,最初感情非常好,后來隨著時間的流逝,也就漸漸地冷淡了一些?!?br />
“小倆口經(jīng)常吵架嗎?”
“吵過。但那是夫妻間常有的事,有道是夫妻無隔夜之仇,那又有什么?”她說。
“我說的是那種吵得挺兇的,甚至是動了手腳的吵架?!焙吾撜f。
“那倒沒有。不過,我每天下午都會去小區(qū)的活動室打麻將。在那些時間里,他們是否有過那樣的吵架,我就不知道了。”老人回答說。
老人走后不久,趙憶蘭就回來了。她告訴何釗說:“在這一年多里,春光食品公司轉(zhuǎn)出了五百萬元現(xiàn)金,是分幾次轉(zhuǎn)入一個名叫王冬姑的人的帳戶里的,每次轉(zhuǎn)入后不久就都被分別取走了。”
“好!事情終于露出了端倪,立刻去找到這個王冬姑?!焙吾撜f。
五
他們幾經(jīng)周折,終于找到了這個王冬姑。但出乎他們意料之外的,卻是這個王冬姑竟是一個住在一間破舊的出租房里,??刻鎰e人打掃衛(wèi)生為生的農(nóng)村婦女。
何釗將一張寫有銀行帳號的紙條給她看了看,問:“這個銀行帳號是你的嗎?”
她笑了,說:“你們看我像在銀行里有帳號的人嗎?”
“可是這帳號上的名字是你,開戶的資料里也有你的身份證復(fù)印件呀?!焙吾撜f。
“是嗎?讓我想一想?!彼肓艘粫鋈徽f道,“不錯,我想起來了。去年三月,我在銀行門口打掃衛(wèi)生,一個男人忽然對我說,‘你愿不愿意掙一筆錢?’‘什么錢?’我問?!医o你二千元錢,借你的身份證去銀行里開一個戶?!f。‘你自己難道沒有身份證嗎?’我說?!?dāng)然有。只是出來得急,忘帶了;返回去拿,路又太遠?!f?!矸葑C可不是能隨便借給別人用的,’我說?!怯钟惺裁搓P(guān)系?我給你三千元。’他說。見我要走,他又說道:‘五千!我給你五千元?!迩г∥姨鎰e人打掃衛(wèi)生,一個小時才掙四十元錢。五千元可是我一個多月的工資呀!我不覺心動,把自己的身份證借給他去開了一個戶。”
“你還記得那人的模樣嗎?”何釗問。
“還記得一點?!彼f。
“那好,請配合我們,去一趟公安局,向我們的專家描述一下那人的模樣,幫助我們繪制出一張模擬像。”何釗說。
模擬像立即被印發(fā)下去,請求各派出所協(xié)助查找此人。
兩天以后,此人被查找到了。他叫孫書林,是普峰商場的經(jīng)理。
“立即對這個孫書林進行調(diào)查!重點查他與李南芬的關(guān)系。”何釗說。
“好的?!壁w憶蘭說。
第二天,趙憶蘭就拿來了調(diào)查報告。
“孫書林是李南芬的商業(yè)伙伴。據(jù)反映,兩人接觸頻繁,關(guān)系曖昧?!彼f。
“好!現(xiàn)在可以對李南芬的住宅進行搜查了。”何釗說
六
這天下午,他們當(dāng)著何春花老奶奶的面,將他們的住宅搜查了一遍。
住宅面積雖然不大,僅120多平米,但室內(nèi)的桌椅、沙發(fā)、書柜與床櫥都非常高級,布置奢華,纖塵不染。
他們將客廳、臥室、書房、廚房以及衛(wèi)生間都里里外外地仔細搜查了一遍,沒有找到任何一點可疑的印跡。
“噴灑藍色顯示液吧!”何釗說。
“好的。”趙憶蘭說著就拿出藍色顯示液,開始噴灑起來。
沒有多久,李南芬臥室的地板上就顯示出一大灘血漬。
何釗點點頭,說:“立即逮捕李南芬,對她進行突擊審訊。”
當(dāng)天晚上,何釗就對李南芬進行了審訊。
“說說吧,你與孫書林是什么關(guān)系?”他問。
“商業(yè)上的伙伴。我們公司與他的商場有很多業(yè)務(wù)往來。”她說。
“有人反映你們接觸頻繁,關(guān)系曖昧。”
“胡說!我與他光明磊落。是誰這么亂嚼舌頭,損壞我的名譽?”她勃然大怒,大聲反駁說。
“可是你給了他五百萬,春光公司的五百萬。”
“那又怎樣?公司是我的,我的錢愛給誰就給誰。”
“不,春光公司并不是你的,而是你丈夫的,是你丈夫在婚前艱苦創(chuàng)業(yè)開辦起來的。”何釗說。
“那又怎樣?是他拋棄了公司,把它扔給了我。現(xiàn)在公司就是我的。”她說。
“真是這樣的嗎?不,恐怕是你處心積慮,使用非法手段占有了它的吧?”
“什么?非法手段?你是說我害死了我丈夫?”
“難道不是嗎?”
“證據(jù)呢?拿出證據(jù)來!否則我會控告你誣陷?!彼俅伟l(fā)怒,進行反駁。
“證據(jù)嘛,當(dāng)然有。今天下午我們?nèi)ニ巡榱四愕淖≌?br />
“搜查到什么證據(jù)嗎?或者說犯罪的痕跡?”
“事情已經(jīng)過去一年多了。當(dāng)時,你們一定清洗了現(xiàn)場,在這之后,又不知清洗過了多少次,當(dāng)然不再會留下什么痕跡?!?br />
“那不就結(jié)了?!?br />
“但你們忽略了一個痕跡,一個永遠也清洗不掉的痕跡,那就是滲入到墻壁和地板里的血漬……”
李南芬的臉色忽然變得像紙一般慘白。
“在噴灑了一遍藍色顯示液以后,你臥室里的地板上就顯示出了一大片血漬?!焙吾摾^續(xù)說道,“血漬是你和你丈夫兩個人的。你的血漬少,你丈夫的血漬很多,像是受了致命的創(chuàng)傷……”
李南芬忽然雙手掩面,頹然跌坐在椅了里。一直過了許久,她這才緩緩地抬起頭來,疲憊無力地說:“是我殺死了我的丈夫……”
原來她丈夫不知怎么知道了她與孫書林的奸情,那天下午突然發(fā)作,雙手掐住她的脖子,說:“你這個淫婦,竟然給我戴綠帽子!我今天就掐死你?!彼榧敝拢テ鹕砼缘囊粋€花瓶,奮力往丈夫的頭上砸去。誰知這一砸,竟就把丈夫給砸死了。事后她很害怕,打電話叫孫書林來商量對策。孫書林堅決反對她去自首,替她清洗了現(xiàn)場,又在夜里幫她把尸體搬出樓房,塞進他的轎車,連夜開出城去,找了一個隱蔽的地方把尸體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