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秋韻(散文)
深秋的小山村,如畫一般清晰柔美,湛藍的天空飄著幾朵白云。白云的下面緊貼著山頭,那連綿起伏的山脈層巒疊嶂,頗像用淡墨描繪的山水畫一般。
山下,那一層層梯田更像是一幅濃墨重彩的油畫。紅色的柿子林,還沒有凋落的樹葉給這收獲的季節(jié)又加了一筆絢麗的色彩。剛出土的麥苗兒,隨山勢蜿蜒盤旋著一道道嫩綠色的音符。禿了葉子的白椿樹傲立在山頭,喜鵲們嘰嘰喳喳的跳躍在其間。這所有的一切美景不禁令我想起劉禹錫的詩句“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晴空一鶴排云上,便引詩情到碧霄?!?br />
當然,作為莊稼人來說,這所有的美景都不及那碩果累累的豐收能帶給人更多的喜悅和欣慰。每年秋天,父親和母親總是忙著收了玉米又收豆子,收了豆子又挖紅薯,實在忙不過來,才叫我跟弟弟一起幫忙。今年的紅薯長得格外耀眼,在山腳下的一塊不規(guī)則的斜坡地上,一片片墨綠色的心形葉子密密匝匝的擠滿了田地,尖尖的嫩芽兒還泛著絳紅色,隨著清風拂過,便泛起了一層層綠浪。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
藤蔓錯綜交織,像剛勁有力的爪牙牢牢的匍匐在地表,扒開那葳蕤厚實的薯蔓,被露水洇濕了的土地泛著淡淡的清香味,頓時沁人心脾。地下的薯兒像調(diào)皮的孩子,拱破了地皮,從裂縫間隱隱約約的露出誘人的嫩紅色!
每到的霜降節(jié)前后,便是出紅薯的日子了。星期天的早晨,由父親帶頭的隊伍浩浩蕩蕩的出現(xiàn)在山間的小路上,只見父親抽著老旱煙,扛著鐵锨,慢悠悠的走在最前面,母親挎著籮筐,緊跟其后,弟弟挑著扁擔與母親同行,走在最后面的就是我跟十歲的小侄女,她一路走一路跳,不時的因路邊的小野花而蹲下去采……
從村后的小道上翻上一個小山頭就到了。母親喜滋滋的撥開紅薯蔓,一邊揮著鐮刀一邊自言自語道“今年的紅薯可真好……”我在前面把厚實的薯蔓卷起來搬走,父親從身后用鐵锨開始翻土刨根,因為紅薯個頭著實的大,他就用鐵锨從周圍先把土松開,再找準翹點,狠狠地納下去,隨著“咯~噔”一聲悶響,整大塊紅薯出土了,一個根連著四五塊大小不一的紅薯兒,一向不茍言笑的父親居然樂開了花,他提著紅薯朝我們喊“快看,這紅薯都長成大蘿卜了……”我們不由得都朝父親看去,只見他手里提著一大串大約有四五塊紅薯連在一起的薯根,每塊紅薯大小不一。大的比蘿卜都壯實,小的也有碗口那么大,一個個羞紅著臉,像剛被揭去紅蓋頭的新娘子……看見這般景象,一向都不屑于莊稼活的弟弟來勁了,只見他大步走過去,從父親手里接過锨把,貓著腰,蹬著鐵锨,揮開膀子干開了。
母親永遠是笑呵呵的,她一邊用她那長滿老繭的雙手小心翼翼的撥去紅薯上的泥土,一邊喚小侄女拿來籮筐,然后又輕手輕腳的放進去,我看見籮筐內(nèi)被母親用舊毯子整個縫了一層,這樣就不怕把紅薯蹭破皮了。小侄女蹲在母親旁邊。學著母親的樣子抱著紅薯,拔土,輕放……我聽見母親說“紅薯不能磕碰,不然不能下窖,就算下窖了,等到明年開春也壞了,那樣就不能育苗了……”母親不厭其煩的說著,一旁的小侄女好奇的聽著,兩只小手早已沾滿了黏土。
我是負責拔藤蔓的,每一抱藤蔓都很沉重,對于平時不干莊稼活的我跟弟弟來說,這簡直就是登山一樣的費力,快到中午了,我們的身后已翻出好幾垅疙里疙瘩的紅薯了,此時的我們都已經(jīng)滿頭大汗,只聽見弟弟嘟囔著說“我出去干一天活就能買到好多紅薯,何必費這勁……”一旁的父親立馬黑著臉,“如果所有的人都不種莊稼,那你們用錢買啥吃?”父親倔強的性格又暴露無遺,弟弟漲紅著臉,繼續(xù)納著土……
是啊!雖然父母一年到頭忙碌種地的確掙不了幾個錢,但是,他們憑借自己的勤勞節(jié)儉,日子過得也還是挺好的。每次我和弟弟給他們錢,都被他們厲聲拒絕了。父親總說“以前的舊社會總是吃不飽餓肚子,現(xiàn)在白饃白面的就是在天堂上過日子……自己種地雖然辛苦,可也充實,小麥玉米吃不了換成錢就夠我們花的了……”
一陣清風吹過,泥土的氣息夾雜著山里野花的芳香撲面而來,把我的思緒又拉到眼前的景色里。母親還在小心翼翼的撥弄著紅薯上的黏土,雪白的華發(fā)拂在臉上,她燦爛的笑臉上布滿了皺紋,不知從何時起,她那青春美麗的面龐,在這黃土地上年復(fù)一年的耕耘中漸漸的消失殆盡。唯一不變的是她那份豁達的心懷和勤勞的品質(zhì)……
直到太陽沾山,紅薯終于出完了,弟弟挑著沉重的扁擔,踏著松軟的黃土,一步一個腳印的朝地頭走去……父親坐在柿子樹下,抽著老旱煙……母親收拾工具……小侄女手捧著野花……而我,陶醉在這一片畫一般的秋色中……
夕陽的余暉灑在山下,一家人忙碌的身影被鍍上了一層淺淺的金色……
山里人守著這一方熱土,持一雙繭手,在這無人知曉的山村里默默耕耘,默默付出……祖祖輩輩留下來的勤勞質(zhì)樸就這樣一輩輩的傳承著……
喜鵲依舊在枝頭歡唱著,豐收的喜悅洋溢在每一個莊稼人的臉上。在這凝重而日漸蕭條的秋色中,我們滿懷熱情,用堅定的步伐播種更多的希望,在這斑斕的秋天賦一闕華麗的秋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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