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有種游戲叫占方(散文)
說起“占方”,現(xiàn)如今年齡在五十歲以上出身農(nóng)村的男人們,都曾歷經(jīng)過她的輝煌。
廣義的占方泛指在方格游戲的基礎(chǔ)之上衍生的各種文體形式。她包括站埂、鱉死井、狼背豬、砍桃黍、炮打洋人等等。這些游戲都是二人為組合對弈搏殺。因此,在老家南陽,人們都習慣地管“占方”叫下棋?!跋聨灼濉?,“來兩棋”,“整幾棋”就成了人們的口頭禪。
占方是這些方格棋局的鼻祖,費腦耗時,機動靈活,可操作性強。一般情況下,成年人才有能力玩。占埂、鱉死井、狼背豬、砍桃黍、炮打洋人等與之相比則顯得小兒科了許多,這些簡單的游戲自然就成了孩子們的專利。
童年的記憶里,占方的鼎盛時期應(yīng)追溯到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到了八、九十年代就逐步走向衰退。農(nóng)業(yè)隊那時候,鄉(xiāng)村普遍貧窮落后,受自然資源影響,莊戶人很少有球類、棋類、牌類等文體設(shè)施,因此占方就成了大人們的主要娛樂方式。
在豫西南廣袤的大地上,不論是盛夏酷暑,還是數(shù)九隆冬,在田間地頭,房山路門,牛屋、車板----只要有二尺見方的一塊平地,隨處可見那三五成群的人頭攢在一起占方下棋。觀棋的,參謀的,叫罵的,吶喊的,此起彼伏,不絕于耳,好像草原上蒙古包里奏出的馬頭琴曲。
占方的局面可分為五、六、七、八道方,五道方和七道方為奇數(shù)方,雙方棋子之和分別是二十五個、四十九個,對弈雙方的棋子相差一枚,先擺籽者就會多一枚棋子,就多了份取勝的機會,此所謂先下手為強,后下手遭殃。一般情況下,開局對弈雙方必須以出寶的方法決定誰先擺籽,以后每局商定好輸者先占或贏者先占。也有經(jīng)驗豐富,技高膽大者抬手拱讓弱者先占的。一般情況下,甲先擺子,乙先走籽。六道方和八道方,棋手的籽數(shù)相等,不大常用。
占方分為兩個重要階段,即先期的“占方”和后期的“戰(zhàn)方”。占方即丟方、擺子,交戰(zhàn)雙方互筑工事,囤積糧草,為后期的決勝打好基礎(chǔ)。戰(zhàn)方即走方,就是后期的調(diào)兵遣將,運籌帷幄,斗智斗勇。
占方的局面,不管玩幾道方,道理都一樣,必須劃成縱橫交插的全封閉的正方形小格子,每個交叉點占一個棋子。棋子可就地取材,只要能分清甲乙就行。坷垃蛋兒、小石子、蹽礓籽、小泥巴疙瘩,植物的枝節(jié)均可當做對壘的棋子。對弈雙方可席地而坐,也可圪蹴著開戰(zhàn)。
象棋、軍旗的棋子,其等級和功能相差很遠,占方的棋子則與之不同,每個棋子的能力都是相同的,全憑棋手腦力和眼力的
另外,還有更復雜的擺法,兩個方連成菱形的,叫“掉蛋”;菱形缺一角的,叫“哈蟆頭”?!暗舻啊焙汀案蝮☆^”若連在“周”上,就叫“周上掉蛋"和“周上蛤蟆頭”,好比航母裝載了核彈頭,厲害無比??v使對方有回天之術(shù),敗局也無法挽回。
擺子結(jié)束后,要根據(jù)雙方擺局的功績,抵消后再定下來吃掉對方幾個棋子,吃籽的目的是為走方排周掃清障礙。吃完籽,真正的短兵相接、肉搏拼殺才算開始。
要說擺方需要的是計謀,須深謀遠慮,洞察秋毫,那走方就必須更高一籌,有勇有謀。在走方的過程中,高明的棋手會利用現(xiàn)有的棋勢,走籽造勢,聲東擊西,攻敵不備。造勢過程中,要造大勢顧全局,必要時舍棄小的既得利益,麻痹對方,還要防止對方使壞,及時清除異己。
一般情況下,成年棋手高手相遇,友誼第一、比賽第二,不下殘棋。棋子擺完就知輸贏,拱手認輸不在少數(shù)。不失臉面,不輸銀錢,哈哈一笑,重新開盤。當然也不乏毛頭小子相對弈,下"臭棋”,就那一兩步,來回走。走著走著就胡操了,胡操了便會來氣,來氣了,就要對罵,罵著罵著就動招架,文斗換成武斗,最后落個鼻嘴出血,棉褲差襠,方算結(jié)局。究其原因,有賭注,啥賭注----bia。硬紙疊成的片片。
成年人因“占方”而發(fā)生口角的也有,只是不占多數(shù)。十幾歲那年我就親身經(jīng)歷了“一場因為占方而引起的爭斗。馬大圣人是隊長,隊里出了名的余糧戶,和兄弟馬二圣人一起過活,光棍兩條,腚倆吃飽,全家不餓,日子快活。他恨透了隊里的十八家缺糧戶,總認為是余糧戶出力干活養(yǎng)活了缺糧戶。每當分糧的時候,缺糧戶的孩子們拿著布袋去分糧,他嘴里總是不干不凈,罵罵咧咧:“干活不見恁鱉孫們,分東西頭抻哩怪長哩!”,“該殺的十八家兒!”。
這十八家缺糧戶的典型便是碾盤跟住著的楊三結(jié)子{結(jié)巴},外號三犟。老婆一連串生了六個兒子,兩口子雖終年勞作,總填不飽家中的八張嘴,這缺糧戶的帽子還是常年戴在頭上。三犟早已看不慣馬大圣人的癲狂,一口悶氣常年窩在肚里。
馬大圣人好占方,無論和誰對弈,吃對方棋子的時候,總把一句口頭禪掛在嘴上:“我殺恁十八家!”而且不停的重復。三犟也好占方,跟誰來就行,就是不愿和大圣人湊場。
那年冬,興修水利。工地上,歇晌的時候,大圣人的棋癮犯了,苦于沒有對手,就厚著臉皮找三犟湊合。三犟雖不情愿,但也不好推辭,半推半就拉開了棋局。并約法三章,不準大圣人信口開河,辱罵缺糧戶。大圣人信誓旦旦,保不犯禁。
連殺兩局,大圣人取勝,三犟也沒有在意,仍然低頭下棋。大圣人開心之余,忘乎所以,屁門頓開,一句“我殺恁十八家兒--”剛送出口,便被三犟一拳打在臉上,一腳剜到心口。直打得圣人求饒,落個“啞巴蟄x”干吃虧!
多年過去了,圣人和三犟均已作古,故事已知者甚少,圣人家斷后,三犟家紅火,乃天意。
如今,故事已遠去,“占方”這種古老的娛樂方式終將漸行漸遠,會下的人也越來越少了,留給人們的便是那永久的回憶。然而,在艱難困苦的日子里,她帶給人們的歡樂是永不泯滅的,她象一顆璀璨的明珠,永遠鑲嵌在中原大地上,不朽的光輝永遠閃耀在華夏文明的歷史長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