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畫本《雞毛信》(散文)
一
我喜歡讀書,從小到大讀了數(shù)不清的書。有人問我,你讀的第一本書是什么?我爽朗地回答說:“畫本《雞毛信》?!?br />
說實話,現(xiàn)在各種手機軟件微信讀物風(fēng)靡,動畫電視盛行,小孫子的繪本也能堆座小山。但我還是非常懷念童年時期原汁原味,生態(tài)讀書的時光??赡苣悴恍?,我喜歡讀書,就是從看畫本《雞毛信》開始的。它是一本黑白素描、圖文并茂、通俗易懂的連環(huán)畫小人書,俗稱畫本。
我是60后,小時候根本沒有課外書可讀。上學(xué)其間愛看書,也是語文課本反反復(fù)復(fù)地讀。我上三年級那年,一天課間,一位同學(xué)手里的一本精致的四方小書,引起了我極大的興趣,同學(xué)在教室看,我擠在他旁邊,他出去我也跟出去,但是看不真切。沒辦法我拿午飯(一塊餅子)作為看書的交換條件把書借到手,可我正看在興頭上,上課鐘聲響了,我付出了餓肚子的代價,畫本沒看完就被要走了。我只記住了故事的主人公是個放羊的孩子叫海娃,要為八路軍送一封十萬火急的信,在路上遇到了日本鬼子。我想知道,信究竟是怎么送去的,路上遇到什么情況?我沒看明白。于是我產(chǎn)生了買這本書的念頭。但那時飯都吃不飽,母親掌管著一家人的財政大權(quán),精打細(xì)算過日子,讓她同意給我買“閑書”,那是墻上掛門簾——門都沒有。為這我就像得了“心思病”,飯吃不香,覺也睡不穩(wěn)。我問了同學(xué),這小畫本兩毛八分錢,公社供銷社有。我想再次向同學(xué)借,但那位同學(xué)是個小氣鬼。我實在太想要那本書了,心心念念都想把它買回來,讀個痛快。但是錢是個棘手的問題。
二
我絞盡腦汁想辦法。一天我正要上學(xué),我家的母雞“咯咯噠、咯咯噠”從下蛋窩里出來了。我心里一陣激動,我知道母親把雞蛋埋在窯洞后邊的麥囤里,數(shù)量不詳。我靈機一動,大聲叫喚著:“媽,我收了雞蛋,放回去了”,還裝模作樣,“咚咚咚”跑回屋里,不過雞蛋裝進(jìn)了我口袋里。第一次順利,第二次順利!兩次我從代銷店換了一毛錢,我暗自高興,攢著錢準(zhǔn)備買書。“賊”不犯遍數(shù)少,第三次拿到雞蛋,因害怕遲到急著趕路,又害怕雞蛋破了,用手捂著口袋,輕輕悄悄走路的樣子,被小妹看出了破綻。我說了一大堆好話,還嚇唬她說:“你要告訴媽媽,她打我,我就打死你!她要打死我,你就沒姐姐了!”結(jié)果她回去悄悄給媽媽說:“姐姐不讓我告訴你,她拿雞蛋換錢了!”因“偷”拿,母親打腫了我的手心。我疼得吸溜著嘴叫喚:“我就想要那本書嘛!”父親聽到我的話,為我開脫,母親才心疼得拿起我的手吹了吹,同意讓我買這本“書”。這是我親手買的第一本書,來之不易呀!我興奮得兩眼放光。
從供銷社回家的山路上,我走走停停就把畫本完整地看了一遍。對海娃的機智勇敢,我佩服得五體投地,對日本鬼子的慘無人道,我痛恨得咬牙切齒。我叔伯姊妹成群,回到家小妹一張揚,引來一群小伙伴,圓腦袋聚在一塊。我蘸著口水翻一頁,大家瞪圓了眼珠子,聚精會神地看著??尚Φ氖?,書在我手里,他們顛倒看娃娃,竟也看得那么起勁。其實我知道,他們在等我看懂記住了,給他們講。為了講好這個故事,這本畫冊我不知看了多少遍,白天抽空看,煤油燈下看,甚至上廁所時蹲坑一手捂著鼻子,一手拿著畫本。我在揣摩其中的人物,一遍遍地仔細(xì)觀察圖片上人物的神態(tài)動作,圖文合一讀圖讀文字。關(guān)鍵人物的細(xì)節(jié)我一招一勢地模仿。白天做事自言自語跟文本對話,晚上吹燈閉著眼睛,腦子里還在放映海娃送信的畫面,為他把雞毛信藏在綿羊尾巴下叫好又擔(dān)著心,為他能否逃出鬼子的魔掌吊著膽,為他粗心丟了雞毛信捏著一把汗,真正達(dá)到了物我兩忘的程度。
三
我還記得當(dāng)時講故事的情景。門前大槐樹的蔭涼下,兄弟姊妹們蹲在我面前,畫本上的旁白及人物對話,我靈活地口語化,講得栩栩如生。鬼子的兇殘囂張,海娃機智地藏信,躡手躡腳逃走,脫衣掄小褂的動作我模仿得惟妙惟肖。弟弟妹妹們聽完故事,也對小人書中的人物產(chǎn)生了深刻的印象。小妹說:“日本鬼子壞透了”,她用鉛筆把鬼子的“眼珠”全扎“瞎”了。我哭笑不得,心疼了好一陣子。
我喜歡這本小人書,崇拜海娃是一位抗日小英雄,遇到惡劣的環(huán)境絲毫不怕,面對敵人的兇殘,敢于面對會想辦法。我告誡自己,和平生活來之不易,一定得珍惜當(dāng)下的幸福生活,好好讀書。從此我翻開了人生讀書的扉頁,一本本讀了下去。是書改變了我的命運,影響了我的人生。
萬丈高樓憑地基,我讀通讀精了《雞毛信》,也許就像達(dá)芬奇畫雞蛋一樣,拿下了讀書的基本功。
這冊兒童啟蒙讀物,啟迪了我的心智,我的文學(xué)夢想,就從這兒揚帆起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