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戀】老兵(散文)
老兵,是一個稱呼,也是一種榮譽。
在部隊的時候,新兵看老兵,眼中滿是敬畏,而老兵則是一臉驕傲;有任務要執(zhí)行時,部隊先挑老兵,這時候老兵又代表著資歷;而當他們退了伍,在地方上被別人稱呼為老兵時,它又成了一種榮耀。
我當兵十二年,退伍也有了十二年,算得上是名符其實的老兵。但可與軍旅有關的印記,除了柜子里那身疊放整齊的軍裝,就剩了那本沒什么用處的《退伍證》。記憶里,它只拿出來用過兩次:一次是單位要《退伍證》復印件,好象是為了拿去做減稅的依據(jù);另一次是我看自己戶口本上“是否服兵役”一欄沒有信息,特意翻出《退伍證》到轄區(qū)派出所讓他們給補錄上,作為自己曾當過兵的明證。
十二年的從軍記憶,又用十二載的時間慢慢淡忘軍營的點滴。在時間久得連我自己都快要忘記那一個個曾朝夕相處的戰(zhàn)友們熟悉面孔和姓名時,2018年4月16日,國家退役軍人事務部掛牌成立了,退役軍人這一特殊群體,再次被國家和社會所關注。一年后,在全面進行退役軍人信息采集的基礎上,“光榮之家”的牌子開始掛到了幾乎每一個退伍軍人的家里,曾經的光榮與記憶,開始再次在他們的心中和臉上洋溢?!袄媳遍_始由此真正受到社會關注和尊崇。
2019年3月,銀川市率先對退役軍人發(fā)放了“雙擁卡”,憑卡可享受坐公交和進市屬旅游景區(qū)免費等一系列優(yōu)惠服務。我,也領到了屬于自己的“雙擁卡”。
拿著那張小小的卡片,軍旅生活曾經的點滴在腦海中又再次泛起??I到手,便難掩心中的激動,退伍這十多年,第一次被國家承認和記起,這卡片雖小,卻代表著認可和載滿的榮譽。我迫不及待用它去乘了公交,將卡片在刷卡機上一貼,“嘀”的一聲提示音過后,接著便是“軍人卡”的電子音響起,一股無法言說的自豪感已經洋溢在我的臉上。在收獲不少人關注目光的同時,我也為自己曾經是名軍人感到由衷的驕傲和自豪。自此,這張雙擁卡我?guī)缀跏遣浑x身。
那天清早,去單位開會,依舊是乘公交。刷卡機“嘀”的一聲過后,依舊是“軍人卡”的電子提示音,正當我準備自豪地揚起臉時,目光卻與一位老人的目光相撞。他身著一套過時卻整齊依舊的軍裝,“軍人卡”的提示音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盯著我,我也盯著他和他的軍裝看,那是一種只有軍人才能感受到的情感。我是老兵,他也是老兵。而我在他面前,卻只能算是一個新兵蛋。彼此對視兩眼,便算是打過招呼和承認了對方的身份。
我往車廂內走,站在他旁邊稍后的位置,他則正襟危坐,用戴著白線手套的右手扶握欄桿,時而正視前方,時而凝視窗外若有所思。在他旁邊,因為不用互相對視,我也得以用職業(yè)的眼光去認真打量他?;ò椎暮樱骰ㄧR和舊式呢制軍帽,著八七式軍官常服,左手拎一只敞口手提包,里面露出一沓檔案袋和榮譽證書的邊角。看樣子,我估摸著老人該是有近八十歲的樣子,但卻精神矍鑠,腰板硬朗,身子筆挺地坐在座位上,戴著白線手套的手扶著桿欄,那種氣勢,仿佛坐的不是公交,而是在乘檢閱車行進。
老人在行政中心站下車,公交車駕駛員為了盡量讓他少在車里走,特意讓他從近前的上車門下車。老人下了車,未急著走,而是轉過身子整理了一下衣服,舉手對著司機表達著謝意,直到車子關門駛離站臺,他才轉身離開,舉止禮貌而又不失端莊,讓人看著不由就心生敬意。
看老人提著包往行政中心走,聯(lián)想到他包中的那一沓厚厚的東西,我猜測他極有可能是要去反映自己退役后的待遇問題。在沒有成立國家退役軍人事務部之前,由于歷史等諸多原因,一些轉業(yè)或退役軍人安置出現(xiàn)了這樣或是那樣的問題,因為沒有專門的部門統(tǒng)一管理,問題長時間得不到有效解答或解決,形成了不少歷史遺留問題。但這些老兵們一心向黨,忠貞愛國,在個人利益與國家利益發(fā)生沖突的時候,永遠是選擇犧牲自己而顧全大局,不采取上訪和鬧事等極端手段去解決問題,用實際行動詮釋著“退伍不褪色”和“永遠忠于黨和祖國”的諍諍誓言。
看著那胡子花白老兵的背影,我想起了2015年9月3日抗戰(zhàn)勝利七十周年日閱兵式上的一幕:那些坐在觀禮車上駛過天安門觀禮臺的抗戰(zhàn)老兵,他們已是平均90歲高齡,最年長的甚至已達102歲,當年他們?yōu)樽鎳?、為人民、為民族尊嚴而?zhàn)時流血流汗卻從沒流過淚,但在觀禮車上接受習主席和全國人民檢閱時,他們當中卻有人在不停抹淚,還有個老人在車輛行進中一直舉手敬著軍禮??粗且荒?,使人不由得就濕了眼眶,他們是共和國真正的老兵!
麥克阿瑟說過:“老兵不死,只會凋零。”想起這句話,心里愈發(fā)變得沉重了。
回想當年,大家退伍時,有哪個人不是在卸下帽徽、肩章那一刻淚珠在眼眶里打轉;火車開動的那一刻,又有多少人不是淚流滿面;哪個不是退伍都好多年了,還做夢又回到了軍營。不管退伍多久,在他們心中,都有一個共同的心聲:若有戰(zhàn),召必回!這,就是我們傻得可愛的老兵!
退役軍人事務部成立一年了,雖然還很年輕,但工作卻在一點點展開,它第一次讓老兵們感覺到有了娘家,退役軍人也找到了點存在感和獲得感,開始慢慢回歸公眾視野,接受那份本就早該屬于他們的光榮。只有當老兵受到國家、社會的尊崇和愛戴,在部隊中服役的軍人才會無后顧之憂安心服役,“軍人成為全社會最尊崇的職業(yè)”才不會是一句空話!
讓我們一起:祝福祖國,祝福老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