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春光明媚，草木秀色初新，正是春游踏青的好時節(jié)。年后由于受新冠病毒疫情的影響，人們大都宅在家中防疫，少得出門，時間久了，難免有憋悶之感。幸而全國團結(jié)一心，眾志成城，疫情很快就得到了有效的控制，各行各業(yè)正在逐步恢復生產(chǎn)，步入正軌。
　　 近日，母親幾次和我念叨說，郊外的薺菜應該可以采挖了。我知道母親是想吃薺菜餡的餃子了。周末，窗外風和日麗，陽光融融，封閉已久的心也開始蠢蠢欲動了。于是，我便相邀著老公和兒子去郊外挖薺菜去，父子倆聽后欣然應允?，F(xiàn)在疫情雖然得到了控制，但仍需防范，不便攜朋邀友，便一家人綠色出行，騎車前往。
　　 一路上你追我趕，車行如飛，心兒像脫韁的野馬，馳聘酣暢。清新的空氣中彌漫著溫潤的泥土香和各種淡淡的花香，使人心旌搖曳。田野里春意正濃，綠水含情，黃柳含笑，一望無垠的麥苗和各種野菜在陽光下散發(fā)著勃勃的生機，翠生生，綠瑩瑩，像剛出生的娃娃惹人喜愛。碧綠如絲的是“面條菜”，嬌羞含苞的是蒲公英，葉如翡翠，邊緣帶刺的是“七七菜”，漫山遍野，隨處可見的是麥蒿……。薺菜最是奇特，干旱的地方葉子是褐色的，不俯下身子來仔細看，還真不容易發(fā)現(xiàn)它們；水源充沛的地方，薺菜長勢喜人，葉片肥大而碧綠，最適宜食用，味道也定是鮮美至極的。
　　 由于薺菜的葉子邊緣呈鋸齒狀，和我們老家稱做為“菁菁”的一種野菜外形特別相像，初次采挖的人很容易把它們混肴一體。記得我小時候第一次挖回家的薺菜，就被母親挑出來扔掉一大半。兩種野菜雖然外形近乎相似，但仔細辨認還是可以區(qū)分開的，因為薺菜的葉子要比“菁菁”的葉子寬大厚實些。
　　 我一邊教兒子辨別采挖，一邊給他講我小時候的故事。
　　 我的故鄉(xiāng)在泰山腳下，七八十年代的農(nóng)村還是比較貧窮的，冬天能食用的菜只有白菜，蘿卜和土豆。新年過后，連這三種蔬菜也吃得所剩無幾了。于是，便天天盼著春暖花開。因為天氣一暖，村外的各種野菜就會破土而出，采挖回家，經(jīng)過母親巧手的加工，立刻就變成了一道道美味。我想，我們的童年也正是有了這些特色美食才因而變得豐盈和富足。
　　 在整個小學五年的春天里，下午放學后我首要做的事情就是帶弟弟去挖薺菜。那時候弟弟年幼，一心貪玩，只知道在田間或地頭捉逗小蟲玩，根本無心挖菜，就連他的小籃子和小鋤頭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我?guī)椭?。我是不敢偷懶的，因為一家五口人第二天的吃食全系在我的菜籃子里。
　　 為了能挖到既多又肥的薺菜，我常常帶著弟弟去村里的墓地，雖然有些恐懼，但去那里挖野菜的人少，自然收貨也多。如果幸運，在那里我還能遇到楊林升爺爺。八十多歲的林升爺爺一生無兒無女，幾十年前，奶奶難產(chǎn)去世了。爺爺一直覺得愧對奶奶，拒絕再娶，一直獨自一人生活著。聽說林升奶奶活著的時候最喜歡吃的也是薺菜餃子，所以每年的陽春三月，薺菜飄香的時候，林升爺爺總會包上一大盤餃子給奶奶帶過來。爺爺盤腿坐在奶奶墳前，喝著別在腰間的酒，就著餃子，不時地和奶奶說著話。爺爺臉頰緋紅，不知道是夕陽映照的，還是酒力所為。老人坐在那里，像一蹲雕像，常常一坐就是一下午，有時眼含著淚花，眺望著遠方，口中喃喃著……。我喜歡聽林升爺爺講故事，講他親身經(jīng)歷過的故事，講他和奶奶的愛情……我時常聽得入了迷，有時開心，有時又難過……。每次離開的時候，我總會情不自禁地夾起一個薺菜餃子默默地放在奶奶墳前，然后轉(zhuǎn)身，拎起籃子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我總是覺得，爺爺那雙渾濁而滄桑的眼睛在身后一直盯著我。我不敢回頭，怕爺爺發(fā)現(xiàn)我眼中的異樣……。
　　 母親的手在我們村是出了名的巧，用薺菜給我們烙的餅，或做的湯，雖然沒肉放，卻獨具匠心，照樣鮮香無比。特別是母親包得薺菜豆腐餡水餃，皮薄餡多，清香撲鼻。只見一個個餃子下到鍋里上下翻滾著，像一只只吃得滾肚溜圓的肥胖鴨子。我們姐弟三人流著哈喇子，一人捧著一個大瓷碗，圍在鍋邊迫不及待地伸著長長的脖子等。
　　 時光如水，轉(zhuǎn)瞬即逝。曾經(jīng)為我們做美食的母親如今已經(jīng)老了，再不能親手為我做美味的薺菜餃子了，可她的外孫卻偏又對薺菜情有獨鐘。為了讓年邁的母親和兒子吃到鮮美的薺菜，每年在陽春三月，我都會“時繞麥田尋野薺，只為至親做羹湯”。
　　 這時，一陣暖柔的風吹來，松軟的土地上幾棵野薺伸著肥大的葉子在舞蹈著。放眼望去，我突然感到眼前所有的綠，組成綠色的“海洋”向我擁來，我仿佛看到一個嶄新的世界在春天里，在陽光下，正蓬勃生長。